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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那小兵又瞟了一眼后座,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便問:「後面的孩子,怎麼回事?」

    唐浩成很是不耐煩:「是我兒子,睡著了!」

    小兵道:「你等著。」

    過了一會兒小兵跟著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過來,卻是沈伯允的副官董復城。董復城看了一眼唐浩成和后座,一招手,上來幾個兵,不由分說就開了后座的門,把亞修給抱了下去。

    唐浩成想攔也攔不住,早就失了分寸:「姓董的,你要把我兒子帶到哪去?!」

    董復城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什麼?你兒子?這可是沈家的小少爺,什麼時候成了唐先生的兒子?您夫人不是得了急症嗎?您還不趕緊送醫院,在這裡蘑菇什麼?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爺,也斷不了您的家務,要孩子,您親自跟咱們參謀長說去!」

    唐浩成又看了一眼快要昏過去的白玉致,只好先把亞修的事情放一放。反正他同沈伯允沒什麼深仇大恨,繡文也不能眼睜睜見著孩子去死。於是一跺腳,飛快地把車開到一家東洋人的醫院去了。

    看著車子一溜煙地開走了,跟在董復城邊上小兵問:「董副官,不要把他也扣下來嗎?」

    董復城掃了他一眼:「處座只說要孩子,其他的事情不是咱們管的。」

    唐浩成在醫院裡焦急地等了好幾小時。醫生做完手術從手術室出來,摘了口罩走到他身邊神色鬱郁道:「孩子是肯定沒了,子宮摔破,已經縫合了。以後能不能有孩子也說不準,要看恢復。」

    唐浩成什麼都沒說,點點頭。等到護士把白玉致推到病房,他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

    「我就知道,他不能留這孩子。」白玉致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這句,然後側過頭看著唐浩成,「浩成,別鬥了,咱們離開這裡吧。孩子給你償了一條命,他不會善罷甘休的。咱們走吧。」

    唐浩成喉頭滾了滾,說了一個「好」。

    天剛擦黑,繡文從外頭打完小牌剛到家門口,從邊上衝過來一個小叫花子模樣的孩子,塞了一張紙到她手裡就跑了。繡文覺得奇怪,打開看了看,卻是唐浩成約自己出去見一面。她心裡正有火,也不想理他。把紙團成了球,捏了半天卻還是沒丟掉。

    繡文晚上睡得也不太踏實,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想姐姐,想想亞修,想想自己,越想越不是滋味,覺得去見他一面也好,總得把話說清楚。

    於是第二日又藉口打牌,獨自溜出去了。

    唐浩成這些日子一直躲在東洋人的醫院裡,好容易甩開盯梢的溜出來。人瘦了不少,面上也有些頹色。繡文一看他那模樣,胸中的火氣自己先滅去了一半。

    「我要去定州北地了。」唐浩成開門見山道。

    繡文看了看他,動了動嘴,還沒開口。他卻是接著說下去:「我要把亞修帶走,你要不要跟我走?」

    繡文這下更不知道說什麼了。這不就是她日盼夜盼的事情嗎?今天他終於來讓她跟他一起走了,也不知道是驚還是喜,總之,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唐浩成握住她的手:「上一回。是我不對。我的事情,你應該也聽沈伯允說了。生意成了這番光景……我那天真是急上了火。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你心裡明白。無論如何,這次你一定得幫我。」眼睛裡是濃得化不開的懇切。

    還是不能忘啊,她心心念念的,不就是這一句「你要不要跟我走」嗎?難道真要在沈家大宅子裡蹉跎自己的青春嗎?

    繡文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有股子莫名的大膽。翌日她帶著亞修,什麼行李也不帶,只說帶著少爺出去看戲。前腳進了戲院,後腳就從後門拉著亞修上了等待在那裡的唐浩成的車。

    汽車一路開到火車站。亞修不知道這是去哪裡,但是跟著母親倒也不怕,路上東張西望的,看到火車也是興奮。

    本來以為就是看看而已,沒想到堂舅舅和母親拉著自己上了火車。等到火車長鳴,濃霧頓起,亞修才急起來:「娘,這是去哪裡?」

    繡文還像在做夢一樣,心裡還撲通撲通地快速跳動著:「咱們去很遠的地方。」

    「那爹怎麼辦?」亞修問。

    「他不是你爹。」

    「我知道,可是……」可是,亞修是把他當爹的。就這樣走了嗎?「爹一個人留在京州嗎?多可憐!」亞修喃喃自語。

    繡文一顆心也顧不得那些,激動還沒退去,臉由於歡欣還燒著。她終於離開沈家了,終於和唐浩成在一起了,這一回是真正的一家三口了。

    繡文在包廂里安撫了亞修一會兒,夜色已濃。亞修吃了些東西,便說口渴。繡文拿起熱水瓶,晃了晃,空了。她便讓亞修等著,自己拎著空的熱水瓶去要水。

    唐浩成的包廂就在她隔壁,繡文推門進去想順便給他也要一瓶熱水。可進去一看,沒有看到唐浩成,卻看到鋪子上躺著的白玉致。

    繡文這回是氣急敗壞了,走上去就去拉她:「你這個女人怎麼在這裡!」

    白玉致本就虛弱,傷口還沒長好,被她這一拉,就覺得腹中疼痛,疼得她說不出話來。

    唐浩成正好從外頭進來,一看這狀況,把繡文推到一邊,壓低聲音吼她:「你鬧什麼!」

    然後推推搡搡把她推了出去。白玉致本想勸勸,可傷口又好像裂開了一樣,疼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又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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