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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沉默了一陣,榮逸澤問道:「我上次提的民資籌建鐵路的事情,總長大人可想好了?」
傅博堯聽他又稱自己的官銜,必定是撇清姻親關係,只談生意,顏色也正了幾分:「你說的讓民商投資的事情,我也跟父親提過。可惜,他還是忌憚東洋人。」
「我也就來過定州幾回,眼見都是東洋人橫行霸道,鐵路是經濟的命脈,你這邊鐵路都被東洋人把持著,商用、軍事都不得便利。現在新修的鐵路多是舉高息外債,中國人在北地連一條真正屬於自己的鐵路都沒有……你是未來的一方之主,不知道你做何感想?我雖然是商人,也明白先有國後有家的道理。」
「慕老闆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傅博堯最近本就為這事情煩擾,此時也只能避過他的話頭。
「生意做得再大,也不過是個生意人,也大不過總長這樣做江山買賣的人。王爺的志氣是在於復辟,總長的志氣,怕是不一樣。難道要把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嗎?」
傅博堯眉頭緊了緊:「這事情急不得,還得從長計議。你說的那些,我又怎麼會想不到?」
榮逸澤知道他境況也不易,也不再相迫,又想到婉初的事情,便問:「府上的下人都可靠嗎?」
傅博堯不料他問起這個,飄了一個疑惑的眼神給他。
榮逸澤理了理大衣,戴上手套:「打過幾回電話,傳話的人都沒把話傳給婉初……」
傅博堯怎麼會聽不出他話里的意思:「慕老闆請放心,我自會好好照顧姑姑。」
榮逸澤會心一笑:「過陣子還要新開兩個麵粉廠,到時候請總長大人賞臉剪個彩?」
「這個好說。不過慕老闆上回提過的捐贈……」
「我會每年再增加一成的捐贈。如今咱們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照顧。別說捐贈糧食,只要侄子有用得上姑父的地方,儘管開口。」說著不溫不火地在他肩上拍了拍。
傅博堯掃了一眼他落在肩上的手,淡然一笑,然後目送他離開。
簡兮的婚禮是在正月二十,那日風和日麗,乾爽宜人。婚禮遵循著旗人的傳統禮俗,又帶著皇家氣派。又因為夫家是財閥,更是比著揮霍一般。那叫一個熱鬧非常。
婉初多少年第一回主動在這樣熱鬧的場合里,婚禮總是讓人心情愉悅快樂。
結婚的頭一天,馮至琨是要在女方家住上一宿的。第二天一早,升高桌,傅家人按輩分入座,馮少爺依次跪在桌前行磕頭禮。意思是掃一掃夫家的氣焰,不能委屈了嫁過去的姑娘。
家裡幾個調皮的格格,更是想著法子逗他。馮至琨是個話不多的青年,被捉弄的時候也只是紅著臉,恭敬地由著她們鬧。
第二日新娘子出門,簡兮離家的時候,由傅博堯親自抱進轎子裡,雙腳不落地。
婉初被年輕的子侄們圍著,鬧在一處,拖著她一同去送親。
新娘嫁妝是早一天送到夫家的,婉初也跟過去看了。光是送嫁妝的車,就開了整整二十輛。簡兮是嫡長女,嫁妝自然是豐厚些。
新娘的送親隊伍與新郎的迎親隊伍一起到新郎家,新郎要在新娘下轎前向轎下射三箭。按說這三箭是不裝箭頭的,或者空拉三回弓,可馮至琨在軍中是出了名的神射手,便被人慫恿著安了箭頭射了三箭,箭箭都中了轎身上,眾人又是一陣叫好,更添一分熱鬧。
新郎射完三箭,地上鋪上紅氈子,新娘從紅氈子上走過,然後跳過火盆,取個紅紅火火的意思。
新娘子接著就去坐帳,送親的娘家人就跟在一處喝酒。席面上都是雙方的親戚,兩家都是家大業大,光是親戚就擺了三四十桌。
席上有新郎家的年輕人,見著漂亮的小姐難免過來大獻殷勤。婉初從未在定州社交場上露過面,這樣新鮮又美麗的小姐自然也吸引了不少年輕人。可還沒說上三言兩語,就被她邊上的傅博堯的眼神給凍回去了。
婉初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都是小輩,你別嚇唬人家。」
傅博堯卻是不苟言笑,側耳低語:「是准姑父特意交代給侄兒,要好好照顧姑姑。」
婉初只能無言地抿了一口茶。
鬧到了半夜,才從新郎家回去,婉初也是興奮得沒一點困意。興奮里又生出些羨慕和嚮往,便有一份歸心似箭的心情。
第二日和榮逸澤通電話,婉初細細跟他說起婚禮當日的熱鬧和樂事,他在那頭靜靜地聽。最後婉初看他總不說話,便停下來問:「我是不是像個嘮叨的老太婆?」
榮逸澤肅然道:「不是……婉初,我一無江山為聘,二無匹國陶朱之富。我所能給你的保證,就是一輩子讓你衣食無憂,一輩子待你好,一輩子不委屈……傅婉初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沒料到他會在這時候補上求婚,鼻子卻是酸了又酸,眼眶也紅了紅,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說話,就是答應了。」榮逸澤在那頭笑道。
兩人正說著,三姨太帶著小格格碧蓁進來。婉初不好意思抱著電話說下去,三言兩語跟他道了別,掛了電話。
碧蓁這會兒正抽泣著,三姨太低聲地訓斥著她。婉初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蹲下身撫了撫碧蓁的頭髮:「碧蓁怎麼哭了?」
碧蓁不過七八歲,粉妝玉琢的一個小人兒,哭得梨花帶雨的。她也是極其喜歡這個姑姑,舉著手裡的小人給婉初看:「郭裴嘉弄壞了我的小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