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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突然手那裡傳來了疼痛,婉初「嗯」了一聲。這一聲打碎了剛才片刻的迷幻,讓兩人幡然醒悟如今這是怎樣的情形。

    兩人各自尷尬了片刻,現實的困境卻不容耽誤半分。手是反剪著被綁著的,兩人又互相摩挲著用嘴解開繩子。這邊繩子剛解開,就聽到外頭有動靜。兩人對望了一眼,立刻安靜下來。

    這時候隱約聽到有人說:「綁結實了嗎?」

    「放心,結實著呢!兩個人估計喝了不少酒,一身的酒氣。唉,那姑娘長得真是俊!真是可惜了……」話語間是輕浮的語調。

    另一個人厲聲道:「你可別亂打鬼主意節外生枝!」

    嘿嘿笑了兩聲,聽那人道:「哪能呢!」

    過了一會兒,整個箱子開始晃動,還有嘚嘚的馬蹄聲。婉初和榮逸澤不敢再說話,只能靜靜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由於剛才的顛簸,兩個人又擠在了一處。他感覺到她全身是繃緊的,於是拿著她的手,輕輕一按,意在安慰。婉初咬著唇,由著他握著手,心跳得很快。

    也不知道馬車走了多遠,箱子縫隙的那束光漸漸暗淡下來。終於聽到「吁」的一聲。馬車停了下來,箱子也停止了晃動。

    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道:「水都上凍了!怎麼扔?!」

    另一個人道:「換個地方扔吧。」

    兩人心裡都是一驚。

    婉初只覺得頭暈目眩,剛才說不怕,只不過覺得就算是沈仲凌綁了她去,也不過就是關起來,總還有逃出來的可能。可是,現在他是要她死嗎?相愛一場,他居然恨到要她死的地步嗎?傅婉初,虧你為他犧牲至此!

    榮逸澤覺察出她身子一僵,猜她是怕了,便湊在她耳邊低聲說:「別擔心,有我在。」那聲音是沉著而鄭重的,她沒來由地安心了一些。

    榮逸澤的心高度緊張起來,快速思考著脫身的方法。原來是他太樂觀了,那人還是要對他痛下殺手!他從靴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塞在她手裡,低聲問她:「這個你拿著。你會游泳嗎?」

    婉初點點頭,卻不知道他為什麼拿刀給自己。

    「那就好……等下落到水裡,我把箱子弄開,出去以後,你自己往上游,別回頭。記住了嗎?匕首拿著防身用。」

    婉初早失了主意,只能點點頭。也學著他,把匕首插進靴子裡頭。她的手此時是冰冷的,榮逸澤把她攬在懷裡。她也不再掙扎,一顆心緊緊收在一處。

    馬車又行了好一陣。這條路仿佛是往生路上,他們都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他只能更緊地把她擁著,心裡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他還是害了她,他不該現在去招惹她。他怎麼忘了,自己的境地一直是危險的。他還要憑著自己的任性想要和她在一起。要是剛才不喝那麼多的酒,她早就安全地到家了,也不會連累她至此。這一回,他怎麼都不能讓她出事。

    榮逸澤喃喃叫了一聲:「婉初……」

    婉初低低地嗯了一聲:「什麼?」

    他輕輕地在她額頭上落了一個吻,好像千言萬語都在那裡頭了一樣。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他想。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告訴她,他的名字。

    婉初也覺出那吻的古怪,卻沒辦法再去思考,全身的感官都敏感地豎起來,聽著外頭的動靜。

    馬車終於停下,箱子似乎是被搬動了,然後「哐」的一聲摔到地上。這一摔,震得兩人下半身都麻麻的發疼。

    榮逸澤想起什麼似的,把婉初重新牢牢從背後抱住,圈在自己身前。婉初早失了主意,只能緊緊抓住他的胳膊。他的呼吸聲在耳邊,還有箱子被拖動的聲音,身體隨著箱子左右晃動。那種死亡的氣息,卻是越來越清晰了。

    「看吧,早就應該拖到這裡扔!」一個人說。

    婉初有些發抖,牙緊緊咬在一處。榮逸澤又把懷抱緊了緊, 她還沒來得及給他一個示意的微笑,兩個人感覺一陣失重,接著是箱子撞擊水面的巨大的聲音。

    箱子在迅速下沉,榮逸澤明白,箱子上是墜著石頭了。

    那觸及水面的撞擊,讓兩個人頭都震得有些發昏。榮逸澤把身子彎著,把婉初護在懷裡,他的頭卻是牢牢撞在了箱子上,眼前瞬間昏黑。

    開始有水從箱子的縫隙里滲透進來,有限的空氣很快就用盡。榮逸澤覺得意識有些模糊,但是強提著精神,他們還在箱子裡,他不能讓她陪自己死在這裡!

    箱子釘得不算太緊,又由於撞擊有些地方已經鬆動了,他使勁向鬆動的地方踹去。突然箱子裂開了一面,大量的水瞬間湧進來。婉初閉著氣,水下頭是暗的,她看得不太清晰。只有那冰冷的水包裹自己的刺骨的冰冷是清晰的。

    她被榮逸澤推出箱子,便努力地往水面上游去。

    婉初能感到水流是急的,耳邊是隆隆的水聲。剛才的撞擊,讓她也有些頭暈,人在水裡,喪失了一陣方向感,身體被水流往下游帶去。

    那水是深冬的水,身上也是一下就透了,入骨儘是冰涼。婉初並不敢突然冒出水面,在水中順著漂了一陣,估摸著離壩上遠些了,才奮力游上去。

    婉初浮出水面,黑暗裡看不清四周。但湍流的聲音似乎是小了些,估摸著確實是離大壩遠了。適應了黑暗,眼睛逐漸看得清楚了些。她在水中轉了一圈,卻沒發現榮逸澤的影子。只看見有一條條的碎木頭,被水沖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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