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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婉初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有嗎?沒有嗎?這是她最不敢問的問題。讓她拿什麼答他?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也不願意知道。

    最後只能淡然一笑:「算了,不說這些,喝酒。」

    他的心卻是寂寂沉沉到冰封谷底了。

    是沒有的。她那裡,原來他是沒一分一毫叫她留戀的。

    「但使情親千里近;須信,無情對面是山河。」她可不就是近在咫尺、遠在天邊嗎?他們之間就是這樣隔著千山萬水的,任他怎樣跋山涉水都走不到她心裡。現在更是絕情,連人都要躲他躲得遠遠的。

    可她就是對自己無情,也是他自找的難受。

    是呀,他都給了她什麼呢?幫著沈伯允壞了她的婚事,當初要不是自己,她怎麼會陰差陽錯地給代齊生個孩子?她這一路坎坷雖不是他一手造成的,自己卻是那個在懸崖邊推了她一把的人。

    他是不信命的,有時候又有些無可奈何。身體裡頭的一個人說,你就是說了又怎麼樣?愛就愛,她不愛也得愛;另一個人說,再等等……

    嘴唇動了動,他只好說:「好,喝酒。」

    他這場酒喝得就有些急了。婉初開始還能隨著他,後來卻跟不上。再後來他再倒酒的時候,婉初慌不迭地攔著:「三公子,你喝太多了,仔細回頭要難受的。」

    難受嗎?他的心早就難受了。他向來是意氣飛揚、萬事都灑脫的一個人,女人前頭也是一派悠然自得。可真就有那麼一個人叫他挫折難受。

    那些意氣飛揚沒什麼好紀念的,這挫折難受卻是蝕骨灼心地叫人牽掛,又叫人食髓知味、甘之如飴地欲罷不能。

    白玉致總說「問世間情為何物」,他現在想來,下一句合該就是「一物降一物」罷了。

    婉初看他喝得太急,就索性結了單子推著他出去。又恐他開車危險,把他從車上哄下去,邀他一同走走。

    兩人一路無言,那館子本就在城郊,吃的就是個野味新鮮。周邊也沒什麼農舍,都是荒木樹林。走出了一陣,四下更是靜謐了。只能聽見腳踏在雪地上的聲音。口前呼出的熱氣,出氣成霧。

    兩人並肩走著,深深淺淺的步子,手就有一下沒一下地碰到了一處。雖是戴著羊皮手套,榮逸澤還是覺得碰著的那一處是滾燙的。碰得心有一下沒一下酥,整個心都集中在了那一處,卻是百爪撓心般不知所措。

    若這一刻握住了,便是自己的了吧?反正是挫折了,總不能更壞到哪去吧?

    他一顆心都撲在這上頭,婉初也是一肚子心事不言不語,仿佛說什麼都是錯的,都是多餘的。再說下去好像要水落石出什麼秘密一樣,索性就更沉默了。

    這樣並肩而行,仿佛又是去年的模樣。卻不想,同樣的兩個人,做著相同的兩件事,中間卻似隔了萬水千山一般。

    這顆心,原是不一樣了。榮逸澤心中自嘲,如何鐵石打成心性,卻為花柔?

    又想起曾經相處過的一個小姐,他們分手的時候,她淚眼婆娑地問他:「我有什麼不好?」她自然是沒什麼不好,白玉致也是好到極致的女子。

    只是他不喜歡。

    便這一句,就能讓聽的人肝腸寸斷,傷得痛心拔腦,輸得一塌糊塗。

    是啊,不喜歡。偏偏是你不喜歡,偏偏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一個。

    這一條路,原是沒有目的地的,兩個人都默契地不去點破。好像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仿佛就能走到天荒地老一樣。

    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後不遠,有兩個鬼鬼祟祟的人。

    胖的那個低聲道:「怎麼辦,還有一個?」

    「一起捉了算了!」瘦子道。

    「上頭只交代捉那個男的。」

    「上頭可是交代無論如何也得捉著男的。萬一放了那女的,她跑去求救怎麼辦?」

    兩個人目光中又交換了意見,終於達成統一。

    這頭榮逸澤終是耐不住了,在又一次雙手相觸的時刻,裹住她的手。可剛碰上她的手,突然兩眼昏黑,暈過去了。

    漸漸地,婉初才有了知覺,但眼前還是黑暗。稍稍動了動手,雙手被反綁縛在身後。眼睛是被布蒙住的。婉初快速地回想著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連成一線,她知道,這是被人挾持綁架了。可她猜不到,誰會來綁架自己。

    是沈仲凌?她腦子裡突然閃出他的名字,會是他嗎?她心裡怕會是他的。又有些氣餒,為什麼會認為是他?可不是他又是誰呢?她認識的人不多,能有仇的就更少。她能體諒沈仲凌的難處,可他囚禁自己的行為多少也讓她寒心。於是,遇上這樣的事情,她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了。

    婉初稍稍動了動,很狹小。靜下心來聽了聽,聽到了細微平靜的呼吸聲。

    「是誰?」婉初低聲問。

    然後是小小的無意識的「嗯」了一聲。是個男人。

    「三公子?是你嗎?」婉初小心地問。

    按著往常,一記手刀也不會讓他昏睡到此。只是喝酒喝急了,後勁跟上來,才失了警覺。榮逸澤聽到有人叫他,漸漸甦醒過來,分辨出那是婉初的聲音。禁錮的感覺和眼前的黑暗也頓時讓他清醒起來。

    這場景讓他心裡一驚,往事似開了閘的洪水奔涌過來。又被綁架了?他怎麼這麼不小心!他快速地思索著緣由,輾轉過一圈,想到了一個人。難道又是他?同樣的手段玩兩次,這個人還有什麼新鮮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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