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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我找你來就是為這件事情,勞煩大爺知會一聲。我這可是要趕著出貨的,誰知道被凌少給壓住了。我只是個商人,只管賺錢,那些江山地盤,我並不稀罕。」榮逸澤抽了一支菸捲出來,想起他是個病人,便沒有點燃。
「我會知會下面的人儘早放行。」沈伯允掩口咳嗽了幾聲。
「凌少應該不知道是我的東西吧?」
「你放心,我沈伯允是有誠信的人。知道北地第二大商貿行的老闆就是你榮三公子的人,也就我一個。三公子如此信任,我也不會讓你失望。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沈某是不會做的。不過,我看唐浩成似乎有些懷疑了,據說在到處打聽你。」隨即又釋然地笑了笑,「讓他去查。諒他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到放浪形骸的榮三公子會是背後的老闆。我這個老同學這幾年越發不把京州軍放在眼裡了,你猜他背地裡投了誰?」
榮逸澤沉吟半晌:「這個難說。唐浩成出了名的狡猾。若是他勾搭了定軍……我看京州軍和定軍遲早一戰啊。」
沈伯允長呼一口氣:「這個是最壞的境況了。定軍背後有東洋人支持……」說到這裡他一陣憂慮。
榮逸澤只好笑了笑,安慰他道:「這個目前倒不是最難的事情。凌少現在對我可是成見頗深,有些事情全要仰仗伯允兄出面了。我們儘快找到婉初,這個關口,梁沈聯手是重中之重。」
沈伯允點點頭。兩人又聊了幾句,榮逸澤不想在這裡耽擱太久,便告辭出來了。
出了院門,看見一身麻布孝服的亞修捧著藥過來,便笑著說:「亞修這麼乖。」
亞修恭敬地叫了一聲「三叔」。榮逸澤抬手在他頭上拍了拍:「都這麼大了。」又看見他雙目黑亮,不由得說了一句,「長得真像你爹。」然後就離開了。
亞修有點摸不著頭腦,像爹嗎?我又不是親生的,怎麼會像爹?
第八章 一種煙波各自愁
好容易熬過了雨季,陶館山的半山總是浮著雲,厚厚重重,迷濛不散,很有一種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覺。
婉初也不知道在這裡住了多久,沈仲凌一次都沒來過。
她知道門是鎖著的,也無力掙扎。想著他消了氣,自然就會放了自己。她每天依著窗看窗外,風送雲來,又捲雲而去,每片雲都似曾相識,又似不識。
最近婉初總是想起王府的那棵槐花樹,人生若只如初見,該多好?可這句話的後面是,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丁媽每天給她送飯,她都只隨便吃幾口。有時候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都覺得茫然,有孩子了嗎?真是安靜得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不是沒想過當母親的,原來覺得她的一生就該是嫁給沈仲凌,為他生幾個孩子,在家裡相夫教子。
每天所愁的就是今天要換什麼菜色,要添什麼四季衣衫,找個什麼樣的教習。最差的打算就是外頭有了桃花緋聞,她也要嗔怪著耍耍小姐脾氣。能想像的就也只到這裡了。只沒料到人生跟她想像的是天壤之別。
這個孩子,怕是沈仲凌也容不下你了吧。可憐你投錯了人家,是個沒人期待的。
渾渾噩噩又過了幾日,沈仲凌終是來了。他在她房前徘徊良久,最後打開門進去。
婉初穿著睡衣,坐在桌前亂畫。聽到開門聲,她以為是丁媽送飯來,便說:「丁媽,給我添杯熱水。」舉著杯子,一回頭看見他,臉色沉重,胳膊上纏著黑紗。她心裡就是一涼,緩緩站起來,呆呆地望著他。
「父親,過去了。」沈仲凌聲音很淡。
婉初手裡的杯子抖了一下,灑出來一些,在桌面上形成一面小小的鏡子,照見她蒼白的臉。
現在,他們的婚約徹底地煙消雲散了吧。
「婉初,告訴我,孩子是誰的?」他總是想知道。
婉初搖搖頭,苦笑了一下:「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仲凌?」
他總是不相信婉初是那樣的人,他覺得她蒼白的笑容下一定有巨大的委屈。哪怕他現在心裡也藏著巨大的委屈,可他怕錯怪了她。
而婉初心裡反反覆覆的只有一句話,回不去了傅婉初,你們終究是回不去了,也不可能有未來。他如此按捺委屈和憤怒地問你,不過是他心底對你還是愛著的。既然知道他愛著,就夠了,她不要他背著她的債苟延殘喘地過活。
「去把這個孩子打掉,我們還能重新開始。你要的不就是名分嗎。我現在給不了你,我總會給你的。」這些話沈仲凌想了又想左右徘徊,他覺得他非得說給她聽。這不是一時的衝動,是他的真心所想。
那天梁瑩瑩陪他跪著謝禮,到後來她起來都得人扶著。跪了半日,臉上也是些許的蒼白,頭上冒著細密的汗。他不是不感動的。可他心裡卻又明明白白地知道,雖然是感動,可他心裡想著陪自己跪著的應該是傅婉初才對。若是婉初陪著他,他早就讓她回去休息了,可他竟然麻木地由著梁瑩瑩跪著,不過是不愛惜她而已。
這樣的話,婉初不是不動心的,可他們都已經這樣了。她的不貞早晚會像一根刺刺在兩個人心上,血流不止,最後血盡人亡。
這些日子她被鎖在這裡,她知道,如果答應他,這就是她的未來。天天盼、日日盼,在盼望里消滅青春,在盼望里滋生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