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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鳳竹隱隱覺得發生了什麼,她覺得是二少爺帶著婉初私奔了,所以,心裡很是忐忑。她本不想告訴榮逸澤,可又怕發生什麼事情,她也不知道找誰說去。
榮逸澤安慰了她幾句,就離開了。
她現在在哪裡呢?看沈仲凌的模樣,他什麼都知道了,他會怎麼對婉初呢?這本不是自己的事情,可他隱約又覺得這事情多少跟自己脫不了關係。
那樣一個嬌弱的女子,奔波遊走、抗命掙扎,不過為了一場感情。他現在也突然覺得白玉致說得對,他確實是心狠了些。他到此時也明明確確地明了了,他是在擔心她的。他做那麼多的事情,他那些一條條的算計背後,是覺得沈仲凌終究不會是她的良人,他是替她不值的。
可如同傅婉初說的:「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呢?」是啊,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榮逸澤從沒覺得心裡那樣的失落。
陽光從兩片厚重的素色呢子窗簾里擠進來,那一束光正好打在沈仲凌的臉上。梁瑩瑩一直側著身看他,從他的眉看到他的鼻,看到他的唇,再一路看回來,很久很久,怎麼看都看不厭。
凌亂的兩個人,凌亂褶皺的雪白的床單被子,都藏著昨夜情慾的味道。
沈仲凌終於被這奪目的光刺醒,眯著眼,無法適應那痛,轉過臉去就看到了她。
「梁小姐?!」那樣的驚慌、後悔、不能相信的眼神,讓梁瑩瑩心裡一疼。
他的身體,她的表情,一瞬間,沈仲凌知道發生什麼了。
那瞬間,他想的是,他和婉初,真的回不去了。婉初知道了,會怎麼樣?
梁瑩瑩在心裡預想演練過很多他醒來時候的場面,她哭泣也好,哀傷也好,羞澀也好,種種場面,都非她所願。她索性面無表情地什麼都沒說,捲起被子,裹住自己赤裸的胴體,走向浴室:「你不用擔心,我是自願的,你不用負責。」
輕輕幽幽的幾句,就如同一把磨得鋒利的帶著血槽的刺刀,插進沈仲凌的心裡。那樣巧合地割掉沈仲凌心裡最後一絲奢望,順帶著流乾淨了最後一滴溫情的血。
傅婉初昨天也是這樣說:「我是自願的。」是吧,是這樣的吧,你也是如此說過,「我是自願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嗎?就是這樣同另一個男人共赴巫山,雲雨後送他一個笑,然後告訴自己的愛人,我是自願的!
沈仲凌趁她洗澡的空隙,快速穿好衣服。床單上遺留的一抹嫣紅躍入他的眼帘,好像女人忠貞的耀武揚威。可在他看來更像是對他們愛情的諷刺。
曾留宋玉舊衣裳, 惹得巫山夢裡香。雲雨無情難管領, 任他別嫁楚襄王。難道就這樣隨她去嗎?
梁瑩瑩整理好衣衫從浴室里出來,沈仲凌已然穿好衣服。兩人無語,即使梁瑩瑩心裡沒有把握,但還是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她在等他的一句承諾,但事已至此,他都閉口不語,甚至,沒有一句「對不起」。但是,她比他多的是耐心。她料定他不是那種沒有擔當的男人,那麼她便心安理得看著他的沉默。
兩人強斂住面上的尷尬,一前一後走出百福宮。沈仲凌仍然好風度地為她推開門。
甫一出門,四面就衝出來幾個記者,對著兩人就是猛一頓拍照。兩人俱是沒料到這樣的場面,梁瑩瑩終是沒出閣的小姐,下意識就躲在他身後。沈仲凌也沒做多想,掩著她衝出重圍,送到車上,飛也似的駛去。
第二天的報紙,意料中頭條新聞便是這一樁風流艷文。什麼「百福宮裡,凌少夜會佳人」,什麼「好事逼近,更有難耐幽情」「謙謙君子,難掩風流」「好事將近,梁得佳婿」……配著一張張圖片,四樓的房間,百福宮大酒店,紳士的沈仲凌為梁瑩瑩打開門,梁瑩瑩頸間松松繫著的絲巾欲蓋彌彰那底下的痕跡。
百福宮是什麼地方?上流社會的人們,相視一笑。
所幸兩人早前傳過婚事,這樣子倒也不算太失體面,鬧得太過難堪。
梁世榮還是有些氣悶,到底在這種事情上,吃虧的是自家的姑娘。他掛了電話給沈伯允,讓他早日定了兩人的婚事。沈伯允卻又不慌不忙地笑著說:「親家何必跟那些小報記者生氣?年輕人的婚事總不能大意,得從長計議,辦得風風光光。」
梁世榮掛了電話,氣得直咳嗽,心裡罵著,沈伯允這個狐狸,這一回是吃定了他!有心也冷淡冷淡這樁婚事,可女兒家的名聲已然如此,總是損了女兒的面子。
天氣逐漸轉暖,沈老爺子的身體也隨著天氣轉熱而有些好轉,但話還是說不清楚,精神卻比平常好些。他按了鈴,叫了一個老媽子推他去園子裡走走。
中間有個小丫頭過來問老媽子晚飯的事情,請她到廚房去一趟。沈老爺子動了動手,示意她去,他獨自在園子裡曬太陽。
亞修這時候剛放了學,一蹦一跳地過來。看見爺爺在花園裡,就跑到他身邊去:「爺爺您出來曬太陽了?」
沈老爺子看到亞修也很是高興,雖然這孩子並不是沈家血脈,但聰明愉快,也很招人喜歡。他就拉著亞修的手,模糊不清說了些什麼。
亞修聽不明白,估摸著他是問自己的功課,便笑著說:「爺爺,我最近很用功了,認了好多字呢。我現在都能自己讀報紙了呢!」
沈老爺子欣慰地笑著。亞修為了表演一番,喊著陪讀的聽差隨便拿了張報紙過來。「爺爺,我給您讀報紙。以後亞修每天都給您讀報紙,好不好?」說著,展開報,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