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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代齊安靜了片刻,沖包廂里的人頷了頷首,默不作聲地挽著婉初離開。

    陸佳寧看他一點都沒把自己放在眼裡,氣得眼淚在眼眶子裡打轉。九姨太看著她那樣子,只好長長嘆了口氣。

    一出了戲院,代齊就把她鬆開來,冷冷地對康雲飛說:「回玉岩公館。」

    第五章 只應離合是悲歡

    玉岩公館裡今天分外的清靜,連僕人走動的聲音都聽不到。

    婉初看他周身冰涼的模樣,心底突然有一絲不安。不知道剛才那一齣戲到底有怎樣的含意?

    代齊換過一身衣服出來,看到婉初還呆呆地站在客廳里。他緩了緩情緒,倒了一杯紅酒遞到她手裡。剛才那冷若寒冰的樣子沒了,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酒杯晶瑩剔透,透著入骨的冰涼。婉初捏著杯子一動不動,直直地盯著他,儘量放穩了聲音問他:「現在齊少能告訴我你要什麼了嗎?」

    代齊雙眸微睞:「你不提我都差點想不起來了……我還真想好了。」頓了頓,瞧著她,說了一個字,「你。」看著婉初臉上的變化,仿佛一個貓鼠遊戲。

    這個字敲得婉初心頭一震,穩了穩心神:「你什麼意思?想要我嫁給你?實不相瞞,我跟沈仲凌是有婚約的。」

    婉初看著他,她實在不覺得這樣的人會有成家的想法。

    代齊仿佛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笑著搖搖頭:「我代齊是什麼人?我怎麼會不知道你心裡只有沈仲凌一個人。我要你的人幹什麼?天天看著你為其他的男人鬱鬱寡歡嗎?」

    手裡晃著猩紅的酒,晃一下,沉下去,又搖上來。杯壁上粘連的薄酒也吐著薄薄的血紅。

    「你到底要什麼?」婉初的心已然冰到谷底,隱隱有種不安。也不知道是問他還是問自己。

    「簡單……要你的一夜。」代齊放下酒,走近婉初,俯身看她。食指指背滑過她的劉海、臉、頸,最後停留在她小巧秀氣的下頜。略一用力,抬起婉初的頭,逼她與他對視。

    她不是說有些東西比命重要嗎?那些東西比她自己的命重要,比沈仲凌的命又如何?

    婉初把頭側到一邊,避開他的手,咬牙狠狠地說:「你這個瘋子!」

    代齊淡定自若地笑了笑:「你自己說的,凡事皆是交易。我開過價了。你若覺得不合適,大不了去找大帥。怕是他拿了你的錢還得要了你的人,出不出兵都很難說。不信的話,你大可以去試試。」

    婉初攥著手,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扭頭就往外走。

    「你有一夜時間考慮,我在房間裡等你。若你不願意也無妨,買賣不成仁義在,明天我給你備車,送你去見你的沈仲凌。」說著笑著拈著酒杯從她身邊擦過。

    婉初只覺得那顛倒眾生的笑後是深不可測的陷阱。她站在這陷阱旁,無論跳不跳下去都是萬劫不復。

    耳邊似有炮聲隆隆,沈伯允的話猶在耳。只能再堅持兩天了。

    去找桂帥嗎?看著桂立文如此目中無人的放浪樣子,那桂帥顯然素日也從不管教。桂帥有九個姨太太,他恐怕比桂立文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過了今天只有最後一天。回去吧,同沈伯允說,你贏了,那就讓他娶了梁瑩瑩又怎麼樣呢。至少他是活著的,不是嗎?

    可是她心裡有多不甘心,不甘心自己這邊翻了底牌,那邊卻連賭注都沒押。

    那麼,就賭一把好了。

    婉初走到門邊, 足下似有千金重。

    走出去,也許和沈仲凌就從此蕭郎是路人,他成了別人的丈夫;退回去,她和他還能有未來嗎?

    沈仲凌應該是愛她的吧,既然愛,會看重這些嗎?如果他看中這些,那麼就索性放手絕了自己的念想。

    母親總說天下男兒多薄倖,他們要麼愛著你的家世,要麼愛著你的容顏,要麼愛著你的身體。等這些都沒了,他還愛你什麼呢?

    可婉初就不信那些,難道就不能僅僅因為愛一個人嗎?不該是照顧她、愛護她,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不離不棄,永遠在一起嗎?

    她寧可自己選一條望不見光明的夜路,也不肯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別人的手裡任人擺布!

    代齊斜靠在床上,床頭是一盞拼色玻璃檯燈。電燈泡是橘黃色的。燈光穿過那些拼色的玻璃,中和成一種奇異而沉悶的五彩繽紛來。

    傅婉初就是從這暗淡的光里走進他房間的。

    窗戶沒關,風吹起兩層窗簾,外面一層是酒紅色的天鵝絨,裡面一層是米白色的十字紋紗。一明一暗、一搖一擺,好像招魂的手。

    婉初只覺得心都被抽空了,一步一步走到他床邊,如同走到地獄的門口。

    代齊半靠在床上胡亂地翻著報紙,看她失魂落魄地走過來,挑了挑眉,譏誚地丟了一句:「既然是交易,總要心甘情願才好。」

    還要怎樣的心甘情願呢?

    她還穿著下午去看戲時的那套洋裝,背後是一排小小的扣子。她轉過身去,反手輕輕地一粒一粒地解開。

    包裹住纖麗後背的衣衫,在她手下一寸一寸地分開,一直到腰下。然後輕輕一拉肩頭,長裙委地。

    代齊卻是靜靜地靠在那裡,看著她的背影。

    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藕荷色真絲的吊帶底裙。風吹過來,擦著她的皮膚一陣一陣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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