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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茶杯、小盞、蠟燭台、花瓶,凡手所能及的,都被她拿起砸過去,可桂立文躲了幾下都躲了過去。
被他捉著手,拉離了桌子、立櫃,便連個東西都摸不著。婉初已然是慌得不行了,顧不得手腕上的疼,另一隻手緊緊抓住門框。
「喲,表少爺真是好興致。在家裡也能幹出這樣齷齪的事情來?」一個清冷寒渺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桂立文立時愣住了,回過頭看了看來人,訕訕道:「跟你沒關係,你少管閒事。」話雖硬氣,語調卻帶了幾分畏縮。
「這位小姐好像是來找大帥的。大帥的事情,怎麼會是閒事?」那人說得輕鬆,語氣卻冰冷。
婉初看見一位戎裝的年輕人緩步走過來。那張臉依舊是傾國傾城的妖孽模樣,但今天穿了軍裝,卻添了一種磊落。
夕陽的餘暉照在他肩頭的肩徽上,反射出迷濛的細小金光,把他整個人都籠在朦朧的光芒里。此時此地,竟然有一種天神下凡的感覺。
她想了想,才想起那時候榮逸澤叫他一聲「齊少」。她對這些個世子的出身原是不太留意的。看他出現在這裡,也拿不準他的身份,卻覺得眼前這登徒子好像是怕他的,忙叫了一聲「齊少」。那樣的嬌柔婉轉,柔聲里滿滿都是求助的希冀。
代齊脫了手上的白手套,身後的隨從官康雲飛立刻接了過去。
他是萬萬料想不到在這裡見著她,但那意料之外突然生出一絲物之倘來的欣然。
代齊早幾年就從大帥府搬出去了,偶爾桂帥傳召才過來。早上剛和方醫生通了電話,說姐姐情況還是不太好,開了新的藥給她。下午的時候就接到吳媽電話,說三太太又不肯吃藥,這才匆匆趕回來。
這個小花廳連著一個月台,上面爬滿了薔薇花。下午的時候,姐姐大多數時間都在這裡抱著貓看著窗外發呆。所以代齊特意過來看看姐姐是不是在這裡。
剛才其實他早看見桂立文和傅婉初,本來也不想管她,只想在一邊看她的笑話。她遇上這樣的情狀,本來他是樂得見的,興致盎然得如同欣賞一場貓鼠遊戲。
不知道怎麼看見她那期期艾艾的神情、盈盈楚楚的可憐模樣,就讓他想起他自己,心裡就有些煩躁。有心一走了之,或者當作沒看到,可腳步還是邁不開,釘在那裡一樣。
康雲飛是個血氣的漢子,早看不下去。代齊又沒表態,他也不好突然衝出去給他惹麻煩,只好氣哼哼地嘟囔:「這個桂立文,真不是個東西!糟蹋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
代齊冷瞥了他一眼,康雲飛很不情願地閉了嘴。不想代齊卻開口叫住了桂立文。
婉初又掙了幾下,桂立文還是沒鬆開手,輕蔑地說:「齊少,你日裡夜裡也夠辛苦了,難得叔叔不在家,你也不好好休息休息?這么小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我這是把這小姐帶給大帥去。」
代齊唇角微微揚了揚,走上前去,在他手腕上一捏,桂立文「哎喲」一聲,鬆開了手。
這邊手剛鬆開,代齊順勢就把婉初的手攥到自己手裡:「不勞侄少爺了,你會有我知道大帥在何處?還是我自己送去。」然後拉著她一路離開了大帥府。
康雲飛沖桂立文輕蔑地擠了擠眼睛,笑呵呵地跟著走了。
桂立文撫著脫臼的手腕,疼得齜牙咧嘴,恨恨地罵道:「小兔崽子,有你的!」
代齊吩咐康雲飛回去,自己坐進車裡發動了車子。
婉初坐在他邊上,只覺得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還是一個噩夢。她怎麼都料不到自己會碰上這樣的事情。或者說,早該料到這樣的事情。
驚嚇後泛著委屈,委屈裡帶著密密匝匝的痛,一齊地都堵塞在心頭。一時間神情恍惚。
太陽已經沉下去了,路邊亮起了一盞一盞的煤氣燈。那燈光一下一下地閃亮在他臉上,亮一下,暗一下。她側頭看他,薄如刀背的嘴唇微微抿著,周身都是寒氣。那張臉雖是俊玉出塵,卻又讓人覺得是暮秋悄然而至的霜降,寒寥孤寂。
「你帶我去哪裡?」車開了很久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婉初不解地問他。
「現在才問,不覺得晚嗎?」代齊目光放在遠處,冷冷地說。
婉初被他一嗆,甫定的驚魂剛回到原地,又不安起來。一雙眸子緊緊盯住他,努力在那一張清俊的臉上尋一絲輕佻的痕跡,所幸沒有尋到,這才稍安了心神。
代齊側頭望了望她那不安恍惚欲言又止的模樣,又把目光收回,極是冷淡地問:「你找大帥什麼事情?」
婉初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可經過剛才那麼一下,她突然覺得很想找個人傾吐,不然她都要讓自己的心事壓得喘不過氣了。
眼前這人周身的倨傲冷漠,沒來由地多出了一份詭異的安全感。她整顆心便鬆懈下來,緩緩道:「沈仲凌被圍在通州了。我來求大帥出兵解通州之圍。」
代齊瞥了她一眼,毫不掩飾目光里的不屑:「你不去求他哥哥出兵,跑到這裡求桂帥?你出什麼樣的條件,能讓桂帥出兵一戰?」
婉初急切地想要解釋:「我在法國有座莊園,瑞士銀行里還有百兩黃金。我不求一戰,只求出兵。只要桂帥動一動通城的守軍,把馬占榮圍住就行。他被圍住了,自然沒有心情再管通州,那時候糧草輜重都能運進城裡,沈仲凌也能出來了。只要沈仲凌安全離開通州就行,別的我不管……你不知道,沈伯允是不會出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