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2023-09-04 00:47:28 作者: 顧長安
此時是「萬不得已」嗎?傅婉初突然覺得自己像懷抱百寶箱的杜十娘,她多怕遇到一個李甲。可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很不吉利,狠命地搖搖頭。她不做杜十娘,沈仲凌也絕對不是李甲,她怎麼會成為杜十娘呢?!
母親當年為了父親,從家中逃婚。她以為有愛情,拋卻身家清白,來給父親做小,氣得祖父和她斷絕關係,可她又得了什麼呢?
公子自是多情,他對你專一,對身邊的鶯鶯燕燕也是專情。母親那樣滿腔情意,到頭來青春都搭在了偌大的王爺府的鉤心斗角、爭風吃醋上了。
最後做了當家主母又怎樣?當初心思單純的小女兒,磨鍊到後來只剩下一身空洞犀利,她冷笑著說,再也不信情了。父親那樣多情,見一個愛一場。到最後母親心灰意冷,祖父家早就不能回了,只能遠走天涯。
她不願再走母親的老路,鴛鴦到死不分離,她不信這世間就沒有一心一意。
六天,通州城裡的兵糧只能支撐六天。
手指撫上粗糲的樹幹,仿佛撫上斑駁的心事。她不能這樣等下去,她不能眼睜睜讓自己的感情坐以待斃。
榮逸澤著人送來的文書堆放在書桌上,這幾天她都沒有翻譯,都積成了一小摞兒。婉初的手指在那摞文書上輕輕點了點,拿定了主意。
一大早,榮逸澤的侍從葉迪又來送文書。葉迪瞥見那成堆的文書,只當沒看見。出來的時候,榮逸澤交代過,只管送來,若她譯好了,給你你便拿著,若沒給你,你也別催她。
婉初接下信來,請他坐下。葉迪卻是畢恭畢敬地站著:「傅小姐有什麼話請吩咐。」
婉初見他雖然向來話少,卻又是個心裡明白的人,也就不婉轉,直接問他:「可方便請三公子出來見一面?」
葉迪卻有些為難,囁嚅地說:「傅小姐,實不相瞞,三公子此時不在府上。」
「能方便告知他在何處嗎?我有急事找三公子。」婉初言語殷殷。
葉迪想了想,低聲說:「三公子在玉致書院。」說完悄悄看了看她,婉初點頭謝過他,面上卻沒什麼變化。
葉迪想,難道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
葉迪走後,婉初稍稍整頓衣衫,帶上手包匆匆出門而去。
那一日榮逸澤說過:「你這樣幫忙,以後有什麼事情,儘管來找榮三。」他姐姐榮清萱是內閣總理的兒媳婦。她需要的東西,大約只有他能幫忙拿到。
她是沒有時間再等了,五天,還有五天。
黃包車夫聽她說要去玉致書院,先是詫異了一下,快速地打量了一下面前清麗的小姐,她怎麼會去那樣的地方?但看她出手闊綽,也就不再理會那些,拉起車飛快地跑起來。
此時也才早餐的時間,書院門口很是清靜。婉初拍了拍書院的大門,過了一會兒方才有個年輕的女孩子開門。
一條粗黑的辮子斜搭在她微微隆起的胸前,辮子松鬆散散,披著一塊雲錦披肩,打著哈欠,顯然剛從床上起來。
小酒看見拍門的是個年輕的小姐,很是驚訝。
她自七歲被賣到風月場裡,見慣了拍門尋夫婿的,期期艾艾、哭哭啼啼;也見過踹開門就抽臉的,那都是凶神惡煞一進門都要破口大罵的。後來隨了白玉致來到她自立的書院,往來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很少遇到一大早就來尋事的女人。
這樣一位清矜的小姐,倒是頭一回見。看她衣著樣式雖然老舊,但料子卻是極好的,也不應該是走投無路來投奔書院的樣子。
於是小酒帶著奇怪的神情問她:「小姐您找誰?」
「請問榮三公子在這裡嗎?」婉初極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小酒聽見她找榮逸澤,好像瞭然了什麼似的,忽地掩口笑了:「小姐怎麼稱呼?」
「我姓傅。」
「傅小姐,您等等,我去給你通報一聲。三公子這會兒怕是還沒起呢。」
傅婉初點點頭在門前等著。心裡雖然著急,但除了等也沒別的法子。
抬頭看到漆地紅字鑲著金邊的門匾,上面有行書的四個字「玉致書院」。飛檐下,兩盞油紗紅燈此時還有殘蠟燃著,透著單薄的絹紗,露出淡橘色的光,分外的柔媚。
她又看了看大門兩邊的對子,上書:「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突然就想起來這書院是什麼地方了,然後騰地臉就紅了。
玉致書院不是臨著鬧街,算是在偏僻的一條巷子裡,但也偶爾有人經過。那經過的人便有意無意地把目光在她身上流連一陣,婉初被那過路的人盯得臉分外的燒。
榮逸澤其實早就起來了,梳弄好頭髮穿戴整齊,過來一看,白玉致還蜷縮在鴨絨被裡,似醒非醒的,便俯下身去撩撥她的頭髮:「還乏呢?」
白玉致臉色殷紅,嬌媚一笑:「哪次來不鬧得人乏上一天?」
小酒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低聲問:「三公子可是在小姐這裡?」
「什麼事情?」白玉致問。小酒是個聰明伶俐的,一般這麼早很少會打擾她,更何況是打擾榮逸澤。
「書院外頭來了一位姓傅的小姐找三公子。」
白玉致俏眼一瞥他,嗔道:「三郎出手,真是沒有折不下的花。這大清早的,倒找上門了。」
榮逸澤也覺得納悶,傅婉初雖然對他談不上冷眼相待,也絕沒有青睞有加。這會兒居然找到書院來,仿佛給被人捉姦在床一樣,來了趣味,臉上就盪起一個得趣的笑:「她來這裡找我?今天倒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