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雪後（二合一）

    這場雪覆蓋了整座陽晉縣。

    發現外面開始下雪時，錢氏擰眉對旁邊逗著小饅頭的林文仕道：「開始下雪了，也不知道大妹到沒到家。」

    「應該差不多了。」林文仕道。他還記得林慧娘離開時是什麼時辰，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只需稍微一算，便能估算到她是否快回到了家。

    「早知道會下雪，就應該留她下來。」錢氏看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愁眉不展。

    林文仕走到錢氏身後，抬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靜嫻你放心便是，她也差不多到家了。況且即便是留她在縣衙住一晚，她也不一定願意。」

    林文仕這話說得著實太真實了，讓錢氏一時無言以對。

    林文仕又說道：「等她下次再過來，回來時派個下人送她回去。」

    「這才是。」錢氏皺著的眉頭終於松展開來，有個下人跟著，她也能放些心。不然林慧娘孤身一人，在路上若是發生了什麼事兒，那可真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他們這些親人一直不見她的身影，也會跟著擔心。

    ***

    發現下雪了，擔心林慧娘的不只是林文仕與錢氏夫妻兩人，還有雲慕琤。

    林慧娘從雲宅離開後去了縣衙，他根本不知道林慧娘是從縣衙離開了，還是留在了縣衙，他讓李允排入去打聽了一番，得知林慧娘早早便離開了縣衙的消息，他更擔心了。

    見他一直皺著眉頭，李允勸慰道：「主子，林姑娘離開已經一個時辰了，現在想來應該回到大林村了。」

    雲慕琤沒答話，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對李允說道：「你讓人快馬去看看，若是她回到村子裡了，便回來。若是還沒有，便遠遠地跟在後頭護送她回去。」

    李允：「……是，屬下這就去辦。」

    李允抱拳走了出去，他站在屋檐下，回頭往屋子裡看了一眼，隨後唏噓地搖了搖頭，「女人吶，可真是禍水喲……」他感慨著，走遠了。

    李允找的人出了府門便一路快馬加鞭，他頂著漫天風雪，總算是看到了雪人一般的林慧娘趕著牛車走進了大林村，他端坐在馬上靜靜地看了片刻，看著林慧娘越走越遠，這才握著韁繩調轉馬頭往回趕。

    聽到林慧娘已經回去了的消息，雲慕琤擰著的眉頭總算是鬆開了，見狀，李允說道：「主子，屬下說的沒錯吧？您就是喜歡亂操心。」

    雲慕琤瞪了他一眼，「就你多嘴。」

    旁邊頂著風雪走了一遭的護衛說道：「主子也是擔心林姑娘。」

    李允翻了個白眼，心道：你那是不知道主子心裡怎麼有什麼想法！

    ***

    縣城內，無論是縣衙的林文仕夫妻，還是雲宅的雲慕琤，都在這風雪夜裡睡得十分舒服，火炕燒著，省了許多的碳，且還比燒炭暖和多了。雲慕琤已經決定了，等自己什麼時候要回帝京了，一定要找個會盤火炕的人帶回去，讓他在楚親王府也盤上火炕。

    舒服地一覺睡到天亮，還沒出屋，雲慕琤便聽人說雪已經停了，而作為養尊處優的主子，院子裡的積雪自然有下人早早起床清理，等雲慕琤穿戴妥當走到門口時便發現，院子裡的積雪已經被清理了大半，剩下的則是特意留出來方便觀賞的。

    屋外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看得雲慕琤只覺得自己的內心無比安寧，他負著手靜靜地出神片刻，才恍惚想到，這一場大雪過後，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會在這寒冷的一夜裡再也看不到太陽。

    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李允問旁邊伺候的陽晉縣本地的下人：「鍾大人還沒離任時，在縣裡盤了多少火炕？」

    他問的是個小廝，這小廝平日便經常往街上跑，對縣城的消息可以說是再熟悉不過，聽到李允的問話，他眉飛色舞地說道：「嗨，您不知道，當初鍾大人啊，可是讓人走遍了整個陽晉縣！下面的村子也都走了一遍。前幾天小的回家時，小的老娘還在跟小的說，這火炕睡著可真舒服，冬天也沒那麼難捱了。這可都多虧了鍾大人啊！」他說著，還對著府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李允：「……」

    他雖然對這小廝的誇張有些無語，但小廝的話卻還是達到了他的目的，他看向雲慕琤，「主子，您可以放心了。」

    將他二人的對話盡收耳底，雲慕琤心裡的擔憂也放了下來。

    希望會是真的吧……

    ***

    縣衙，林文仕與錢氏一同用罷早飯，便起身去了前衙的書房。

    書房裡，賴師爺已經在等著了。

    賴師爺在鍾萃玟初到陽晉縣時便是縣衙的師爺，他這一輩子也沒有機會繼續往上升遷，但對於師爺的分內之事，他都很是上心。

    往年冬日，下過大雪之後，賴師爺都是要向鍾萃玟請示，派衙役們到下面的村鎮四處走訪，記錄一下有多少人永遠地留在了風雪夜裡，而現在，換了個頂頭上司，賴師爺該做的事情卻絲毫沒變。

    見林文仕來了，他將自己的來意與林文仕說了一遍，請示道：「大人，今日可要派衙役去村鎮走訪？」

    林文仕擰眉思考片刻，說道：「本官也去走訪走訪。這事兒你已經做慣了，衙役們往哪裡去便還是由你分配，我就先去縣郊看看。」

    沒想到他竟然要親身走訪，賴師爺激動了片刻，最後還是勸道：「大人，下面的情況如何尚且不知，若是有危險，您去了可不好。您還是坐鎮縣衙吧。」

    林文仕搖搖頭，「我注意一定，你去準備準備吧。」

    雖然林文仕新上任沒幾個月，看起來又是一副忠厚老實的模樣，但賴師爺卻知道林文仕並不像外表那樣看起來忠厚可欺，而在林文仕手底下做了這麼幾個月的事，他也認識到，這位縣太爺與上任一樣，都是要為老百姓做實事的。因此，見林文仕堅持，他也沒有多說什麼，而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轉身出去準備了。

    在等賴師爺準備妥當的時間裡，林文仕回了一趟後衙，將自己要去縣郊走走的事情告知了錢氏，錢氏翻出用林慧娘送來的棉絮做的手套與口罩，看著林文仕戴上，這才幫著他整理了一番衣袍，囑咐道：「早些回來。」

    林文仕握住錢氏的柔荑，笑著點了點頭。

    ***

    多虧了鍾萃玟還在任時主持的盤火炕活動，衙役們在村鎮四處走了走，只發現了很少去世的人，且這些人里還有一部分是壽終正寢。

    林文仕去的縣郊亦是如此。

    他聽這個村子裡正的老母親說道：「真是多虧了鍾大人啊！要不是他讓人來給咱們盤了火炕，老婆子我只怕熬不過這個冬天喲！」

    老婆子已經七十歲了，在後世這個年紀算不得什麼，但在醫療技術落後的古代，已經是長壽老人了。五十多歲的里正聽了老娘的這話，滿是褶子的臉頓時黑了，「娘，你胡說什麼呢！」

    老婆子呵呵地笑，卻不說什麼。

    里正也知道，他老娘這年紀，能多活一天就是福。

    林文仕笑著說道：「有了火炕，老太太您還能過更多好日子呢。」

    里正也連忙道：「就是就是，以後的好日子還多著呢，娘你可別再說什麼不吉祥的話了。」

    老太太呵呵笑了兩聲，到底沒再說死不死的話。

    從里正家裡出來，林文仕又被裡正帶著在村子裡走了一圈，發現這麼大的風雪，加上還刮著這麼冷的風，村子裡沒有一個老人閉上眼睛，讓他心中感慨萬分。

    他也對里正感慨道：「火炕真是個好東西啊！」

    年過半百的里正附和道：「是啊是啊，家裡有了火炕，只要家裡的人勤快些，就能過個暖和的冬天，這和以前比起來，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啊！」

    ***

    林文仕回到縣衙時，已經是下午了。

    里正熱情留飯，他再三推拒也還是沒能推拒得了，只好和賴師爺與陪同兩人一起來的兩個衙役一起，在里正家用了一頓午飯。

    他回到縣衙後，先站在門口暖了暖身體，這才撩開帘子進了室內。

    見他回來了，錢氏笑著迎上來，「怎麼樣？」

    林文仕一邊走過來坐下，一邊笑道：「一切都好，多虧了先前鍾大人讓人盤火炕啊。」

    錢氏臉上帶上了幾分得意，「這火炕還是娘教的呢！」

    林文仕好笑道：「也多虧了咱們娘。」

    錢氏笑著應了一聲，又說道：「我若是有娘這麼厲害便好了。」

    林文仕擁她入懷，輕輕地拍著她的腦袋說道：「你既然這麼想，那便多向娘請教請教。」

    「我知道。」錢氏點頭道，「對了夫君，等過年，咱們回去住幾天吧？」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麼？」林文仕笑著反問。

    錢氏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便讓人早早準備。」

    林文仕有些無奈，「現在還沒到臘月，這也太早了。」

    錢氏的臉頰紅了紅，她嗔了林文仕一眼，扭過身子去逗小饅頭了。

    ***

    大林村。

    風颳了整整一個上午，絲毫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吃罷早飯，林慧娘與林麗娘、林文安姐弟三個便縮在了趙氏的屋子裡，母子四人圍坐在炕上，玩兒著林慧娘前段時間心血來潮，找林文海用木頭打造的麻將。

    等午後，雖然風還是沒有停歇、太陽也沒有要從厚重的雲層中出來的意思，但郭氏與劉翠花還是相攜到了林慧娘家。

    「刮著這麼大的風，大伯娘三嬸兒你們怎麼還過來了？」林慧娘一邊將兩人往院子裡讓，一邊笑著問道。

    「這不是前天你給我送了豆芽兒麼，晚上我按著你說的炒了一盤兒，味道可真是好啊！我一直都想著過來問問你們這豆芽兒是怎麼做的，結果給忘了，還是今天一看豆芽兒吃完了，這才想起來過來了。」劉翠花一邊往裡走，一邊笑著說道。

    郭氏也說道：「對，大丫頭啊，這豆芽兒，你方便跟我們說說怎麼做的嗎？這大冬天的，想吃口新鮮的菜都吃不上。」

    林慧娘笑道：「這有什麼不方便的？我本來也沒打算藏著掖著。」

    三人說著話，進了正房。

    妯娌兩人在炕上坐下來，和趙氏先打起了招呼，林慧娘倒了幾碗熱茶放到炕桌上，自己利落地竄到炕上，盤著腿坐好了。

    等郭氏、劉翠花與趙氏閒聊了一陣子，林慧娘才說道：「大伯娘，三嬸兒，我跟你們說說怎麼發豆芽兒的？」

    「行行行，你快說。」妯娌兩人連忙點頭道。

    林慧娘端起自己的水，喝了口潤潤嗓子，這才按著自己所做的步驟一一講給了郭氏與劉翠花妯娌兩人聽，她講的十分細緻，就怕兩人有聽不懂的地方。

    不過聽不懂也沒什麼，反正她人就在跟前兒呢，哪兒不懂她就再講一遍就是了。

    好在郭氏與劉翠花的理解能力都沒問題，她說完，問了句：「大伯娘，三嬸兒，你們都明白了嗎？」

    郭氏與劉翠花兩人不約而同地點頭回道：「聽懂了聽懂了，這看起來挺簡單的嘛！」

    林慧娘笑道：「是不太難，主要是發豆芽兒的時候要小心著點兒。」

    郭氏拍著胸膛道：「等大伯娘家裡的豆芽兒發好了，也給你送些嘗嘗！」

    林慧娘哈哈一笑，「好啊，那我就等著吃大伯娘發的豆芽兒了。」

    劉翠花也不甘示弱：「我也給你送！」

    ***

    幾人說著說著，劉翠花便將話題轉到了林文康夫妻兩人身上，她知道昨個兒林慧娘是去縣城送豆芽兒去了，本來她還想著等林慧娘回來了，問問她林文康他們小夫妻的情況如何，只是昨天突然下起了大雪，劉翠花便沒出門，今天過來了，想起來這一茬，她便問了。

    林慧娘說道：「三哥和三嫂都好著呢，生意也很好，三嫂也能給三哥幫忙。」

    劉翠花先是笑著一拍大腿，隨後又說道：「哎呀，我啊，就等著他們給我生個大胖小子了。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

    郭氏笑道：「怕什麼，反正你媳婦兒都已經娶進門兒來了，孫子不還是早晚的事兒？」

    劉翠花啐了她一口：「大嫂你孫子都幾個了，你當然不急。」

    郭氏拍著大腿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