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下雨了

    「咔嚓！」

    一聲雷響，豆大的雨點傾瀉如注從厚重的烏黑雲層之中倒了下來。

    「快快快！快把麥子蓋上！」

    「油布呢？油布放哪兒了！」

    「……」

    一片兵荒馬亂之中，曬麥場上許多村民們或是扛著裝著麥粒的袋子，或是用車子拉著，快速地往各家而去。

    地面上，因為大雨的沖刷，地面上不僅積起了大大小小的水窪，水窪也因為泥土的注入而變得渾濁。

    人們或是跑著或是拉著車子飛奔而過，所經之處濺起了一片水花。

    一道碗粗的閃電撕裂天穹，片刻後，一聲悶響炸開，點起了油燈的屋子裡，響起了嬰兒的哭聲。

    錢氏來回踱著步哄著小饅頭，林慧娘則是靠著門口站著，望著外面珠簾似的雨幕鎖緊了眉頭。

    「姐姐，你在看什麼呀？」林麗娘搬著小板凳坐到林慧娘腳邊，抬頭問道。

    「我在看雨。」林慧娘幽幽道。

    「雨？」，林麗娘不解，「雨有什麼好看的呀？」

    林慧娘嘆了口氣，在林麗娘身旁蹲了下來，她抱著腿，下巴抵在了膝蓋上，「這場雨下的早了，村子裡很多人的麥子都還沒收拾好。」

    林麗娘沒想到這個問題，林慧娘說了，她才後知後覺地「哦」了一聲，「幸好咱們家動作快。」

    說到這，林麗娘扭頭看向林慧娘，「多虧了姐姐你弄出來了石碌，往年的這個時候，咱們家也還沒曬好麥子呢。」

    往年，林文仕在鎮上的學堂進學時，麥收時夫子都會放上幾天假，等林文仕考上秀才之後又考上了懷安府的府學，離家裡遠了，他才沒再在麥收時回來，那幾年，地里的活兒是趙氏帶著錢氏和林慧娘姑嫂兩人一起乾的。

    先前林家沒什麼賺錢的法子，只是多種麥子，等交了賦稅，留出自家吃的，剩下的便賣了。麥子種的多了，割麥子就要用了好幾天的時間，更不用提割完麥子還得一點一點摔打脫粒了，往年進入麥收季十來天的時間，他們家也才在曬麥子。

    也幸好往年雨下的比較晚，少有正好趕在曬麥子那幾天的，有時候看著傍晚時分天陰的很好，仿佛下一刻就要下雨的樣子，然而等第二天早早起了床，就發現一滴子雨也沒下。

    林慧娘笑了笑，抬手揉了把林麗娘的頭髮，「就是不知道村子裡買了石碌的人家，有多少曬好了麥子的。」

    這年頭，下了雨農家打傘的都少，一般也就是披身蓑衣，而人之外的東西就不好辦了。像今天裝的麥子，要是放在林慧娘的前世，一張大塑料布蓋上，就不怕會被雨打濕了，然而這個時代沒有塑料布，就是油布也少得很。

    今天突然下了這麼大的雨，若是一個不仔細，說不準麥子便廢了，辛辛苦苦種出來的麥子，在馬上就要收進倉房時功虧一簣，這麼長時間的心血白費了。

    然而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百姓們想下雨？

    林慧娘在心裡嘆了口氣，她不再去想這些事，問林麗娘：「晚飯想吃什麼？」

    「想喝疙瘩湯！姐姐你掐點菜葉子放進去。」

    林慧娘應了聲好，又去看了看小饅頭，見他已經不哭了，這才轉身帶上斗笠披上蓑衣踩著積水跑去了廚房。

    前兩天慶祝林文仕考中狀元的肉還沒吃完，中午被趙氏從井裡拉上來炒了一大碗，中午沒吃飯，林慧娘便把剩的熱上了。

    一家人在廚房裡就著火焰不住飄搖的油燈吃了晚飯，趙氏又燒了些熱水，一家人擦洗過後，才回了屋子。

    沒有什麼娛樂方式，回到屋裡和林麗娘說了幾句話，林慧娘便躺下睡了。

    ***

    在林慧娘看著雨幕發呆的時候，縣衙里，鍾萃玟也在盯著外面雨中的世界。

    屋子裡光線昏暗，丫鬟早就點著了蠟燭，鍾萃玟負手站在窗前，看著窗外被雨打的凌亂的樹葉，眉頭也皺了起來。

    「大人，該用飯了。」一直服侍在鍾萃玟身邊的鐘平聽了丫鬟的傳報，對鍾萃玟說道。

    「擺上來吧。」鍾萃玟說著，目光卻沒有離開外面密集的雨簾。

    鍾平應了聲是，走到門口，讓候在廊下的丫鬟去廚房傳飯，他則是又進了屋子。「大人，您在想什麼？」鍾平一邊給鍾萃玟倒茶一邊問道。

    「我在愁這雨。這雨下的早，下的突然，不知百姓們有沒有被淋到麥子的。」

    「有了石碌，百姓們的速度會快上很多，向來應該沒大問題。」

    鍾萃玟嘆了聲氣，想著等雨停了，派人去各個村子走訪一番。

    丫鬟們捧著托盤上來，將幾道飯菜擺放在桌上，鍾平催道：「大人，您淨手用飯吧。」

    ***

    大雨在快天明時停了。

    林慧娘一邊穿衣服一邊走到門口，就見還不住的有雨滴順著屋檐往下滴落，昨天下了那一場大雨，這會讓倒是很涼快，外面吹來一陣風，夾雜著幾分涼氣，讓林慧娘感覺到了幾分涼意。

    「醒了？」

    趙氏從屋裡出來，見林慧娘站在屋門口系衣服的帶子，一邊就著院子裡的木盆里接滿的雨水洗手一邊說道。

    林慧娘點點頭，也湊過來洗了把手。

    在母女兩個準備早飯的時候，村子裡其他人家也都起來了。

    這場雨下的突然，被雨打濕了麥子的不在少數，他們得趕緊把濕的麥子攤開晾晾，等發芽了就完了。

    昨天淋著雨跑回家，衣服也被淋的濕透了，女人們則是忙著洗衣服，洗完衣服晾上，還要去做早飯，家裡養著雞、豬的，還要餵雞餵豬，一天到晚忙得很。

    大林村邊緣一家破舊的院子裡，正房裡，男人睜開惺忪的睡眼往外面看了眼，見雨已經停了，對懷裡的婆娘幸災樂禍道：「昨天我不是跟你說好多用那什麼石碌軋麥子的嗎，他們都在曬麥子，這場雨一下，你說他們的麥子還好不好？早前我不讓你買石碌你還跟我生氣，要是咱們家也買了，你說咱們的麥子會不會淋？那時候你還有時間躺著睡懶覺？」

    他懷裡的女人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