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惡鄰

    林慧娘回了廚房，就見林文安捧著個碗，小臉上滿是幸福，看到她回來，林文安對她說道：「姐姐，你今天做的飯真好吃！好香啊！以後咱們還能吃到這麼香的飯嗎？」

    他的話聽得林慧娘和錢氏皆是心酸。

    只用了一點點油鹽醃漬了片刻的蔥花，就能讓林文安產生這種真香的感慨，這小少年得是吃了多少苦啊！

    林慧娘的鼻頭髮酸，她摸摸林文安的頭頂，柔聲說道：「二郎放心，姐姐以後會讓你吃上更多更好吃、更香的飯食。」

    林文安應著重重點了點頭，他把碗裡的湯喝得乾乾淨淨，就連貼在碗壁上的小疙瘩粒也被他拿筷子扒到了嘴裡，看著這光滑的碗，林慧娘又是一陣難受。

    林麗娘不如林文安話多，對於今天有些與眾不同的飯她雖然沒說什麼，但黝黑的瞳孔里卻也刻滿了喜愛，她吃完自己那一碗，跟林慧娘和錢氏說了一聲，就拉著也吃完了的林文安出去了。

    錢氏還沒吃完。

    林慧娘早早就注意到了，她吃飯的時候動作斯文優雅，與莊稼人一點也不同，明明她穿著打了重重補丁的破舊衣服，發間也只別了一支荊釵，但一點也不像農家人。

    林慧娘有原主的記憶，對此也沒感到意外，此刻見錢氏因為大著肚子的緣故還沒吃完，她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錢氏道：「嫂子，我一會兒出去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你在家裡別讓麗娘二郎亂跑。」

    「我知道的，大妹你早點回來。」

    林慧娘應了一聲，就著她往鍋里下疙瘩的時候舀出來的還沒涼透的水，把鍋碗刷了個乾乾淨淨。

    錢氏現在行動不便，家裡的活兒都不敢讓她干，她也怕自己再發生什麼意外，因此吃完就回房了，林慧娘把廚房的破爛木門關上，又去堆置農具的屋子裡找了只籃子。

    她還沒從屋裡出來，就聽得大門口傳來了一個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是哪個殺千刀的喲，居然偷了老娘的雞蛋！偷人家雞蛋的賊，小心斷子絕孫！」

    林慧娘皺了皺眉頭，她雖然也不贊成偷別人東西的行徑，但就只是偷個雞蛋，也不至於這樣咒人家吧？

    她挎著籃子從屋裡出來，跟屋裡的錢氏說了聲就要出去，卻聽自家的大門被人拍的砰砰作響，同時還有那個婦人粗嘎的聲音：「林大偉家的，快出來啊！你偷了我家的雞蛋，現在心虛了不敢出門了？」

    聽到她的聲音，林慧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而林文安、林麗娘和錢氏也都從屋裡出來了，林麗娘的小臉上滿是厭惡，她衝著大門喊：「呸！誰偷你家的雞蛋了！」

    一頓飯都沒聽林麗娘說一句話，但此刻面對婦人的罵聲，林麗娘卻忍不住第一個嗆了回去，可見她對婦人的厭惡。

    門外的罵聲停了停，隨後婦人陰陽怪氣地說著：「哎喲喲，這二丫頭可真是了不得了，小小年紀偷別人家的雞蛋不說，還對長輩這樣沒禮貌！林大偉家的，你這閨女這樣潑辣，小心以後找不到婆家！」

    屋裡突然響起趙氏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怕趙氏出來，林慧娘忙對錢氏道：「嫂子，你上屋裡看著點咱娘。」說完，她把籃子往地上一放，板著一張臉就去開門。

    她是聽明白了，門外那人就是看他們一家孤兒寡母的欺負人來了，偷雞蛋？他們家裡就養著只母雞呢，還用得著偷別人的雞蛋？

    見她要去開門，生怕姐姐被那老刁婆欺負了，林麗娘和林文安一左一右跟了上去。

    林慧娘打開大門，終於看到了那老刁婆的面目：吊梢眉，三角眼，顴骨高突，看著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見林家終於有人出來了，劉氏對著三姐弟啐了一口，「哎呦呦，你們家可算是有人出來了！快把我家的雞蛋還回來！」

    林麗娘也啐了回去，惡狠狠道：「我們沒拿你家的雞蛋！你家的雞蛋又不是什麼金蛋銀蛋，誰會偷你家的？」

    「我看著我家的蛋就是金蛋銀蛋！你還不回來，是不是剛剛被你們給吃了！好啊，怪不得我聞著你們院子裡這麼香呢，原來是吃的我家的雞蛋！」她說著，就惡狠狠地對著林慧娘一推。

    她身板雖然瘦小，但卻也是常年在地里幹活的，力氣自然不小，林慧娘這具身體雖然同樣瘦弱，但卻是被餓死的，即使剛剛吃了一頓飯，但照樣虛得很，被劉氏這突如其來的狠狠一推，頓時就被推倒在地。

    林慧娘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弟妹的叫聲讓她終於清醒了片刻，她看著劉氏，聲音雖然弱，但卻擲地有聲：「劉嬸子，你是不是跟我家有什麼仇？不然怎麼會一直找我家的茬？你還行兇，莫說是我們沒拿你家的雞蛋，就是拿了，就憑你這一推，推得我現在還站不起來，我就不會還給你！」

    「好啊，你這個妮子，終於承認偷我家的雞蛋了！大伙兒都聽聽，是她說的不還我的！」

    劉氏一番鬧騰，早就吸引了很多人來看熱鬧，聽到她的話，林麗娘急道：「我們沒拿你家的雞蛋！我們吃飯香，是因為我姐姐在湯里加了油！」

    劉氏還想說話，卻聽身後響起了一聲呵斥：「牛大家的！你又鬧什麼呢！」

    人群中有人看到走來的老頭，喊了聲「里正」。

    劉氏最怕的就是里正周前了，看到里正過來，她一雙小眼睛心虛地四處游移著，就是不敢正眼去看里正，嘴上卻不饒人：「里正，可不帶你這麼偏心的，你什麼都不知道呢就說我鬧，我鬧什麼？我鬧有人偷我家的雞蛋不還！」

    「里正爺爺我們沒偷！」

    林慧娘早就在嘗試著從地上站起來，然而這具身體太虛弱，她試了幾次竟是無用，她只能喊了一聲林麗娘，讓她攙扶著自己站起來。

    她靠著牆，等眼前的黑暗過去，這才看向相貌周正的里正，「里正爺爺，您也看到了，劉嬸子一大早就在門外污衊我們偷她家的雞蛋，還把我推到了，我們家裡就養著一隻母雞呢，怎麼還會去偷她家的雞蛋呢？」

    周前讓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女人過去扶著林慧娘，對她點了點頭，「好孩子，我知道你們干不出來這事兒。」說著，他又轉頭狠狠瞪了劉氏一眼，斥道：「劉氏！再撒潑，我就讓人去喊牛大了！」

    劉氏縮了縮脖子。

    她最怕的人之二：她的丈夫牛大。

    里正哼了一聲，說道：「林家沒偷你的雞蛋，你到底是跟林家有什麼仇，老實找他們家的麻煩！」

    劉氏沒敢說話，她雖然敢來林家鬧事，但其實本性卻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這會兒有能治得住她的人，她自然就慫了。

    周前哼了一聲，又呵斥了劉氏一句，看著她灰溜溜地回了自己家，才對林慧娘姐弟三人和顏悅色道：「大丫頭，以後劉氏再來你們家鬧事，不必讓著她。」

    林慧娘連連點頭，又謝過了周前，看著周前和來看熱鬧的村民們都散了，她才對身旁的弟妹道：「你們倆回屋裡去，不准出來，我去咱們地里一趟，找點兒東西回來。」

    「姐姐，我也去！」

    兩個小孩兒都要跟著去，林慧娘拿他們沒辦法，最後她板著臉，才把一雙弟妹留在了家裡，她挎上籃子，關好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