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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0:43:54 作者: 黃金厚蛋燒
    鐘樓上的數字還未到七點,但本該是工作時間的墓地上卻空無一人。

    怎麼回事……大家都趁他不在場的時候偷偷通關遊戲離開副本了?

    突如其來的靜寂讓池昱感到心慌,他試圖跑去安全屋,但還沒走兩步,身側卻傳來了第二人的腳步聲。

    有誰自他的身後緩緩靠近,頭頂內嵌燈的光莫名閃爍了兩下,在池昱側邊的牆面落下了一道猙獰的倒影。

    不過與其說它是「人」,倒不如說是怪物來得更好。

    那東西走路的聲音就像是生鏽的金屬在水泥地上摩擦,緩慢卻刺耳,光是遠遠聽到就叫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池昱循著聲源回頭,只見一渾身往下淌著血色泥水的「人」正從走廊的拐角向他蠕動而來。

    它的身體像即將融化的冰淇淋,詭異地滲著黏糊糊的液體,唯一是固態的手臂上也破開了無數的小洞,密密麻麻,時有白點在洞口冒出縮進,細看才發現是大片還未成型的蛆蟲在它的胳膊里築巢。

    如此掉san的畫面讓池昱呼吸一窒,差點暈死過去。

    好消息,這傢伙的體型和人類差不大多且移動速度緩慢。

    壞消息,他走路時總有金屬摩擦地面的巨響,可見液體之下是同鋼鐵般堅固的皮膚。

    此地離安全區僅僅十幾米的距離,池昱本能地想要跑回「神明的懷抱」,但忽的,他聽到那東西口中嘶啞的嗓音。

    比起之前那些怪物根本叫人無法理解的碎語與斷句,彼時走廊上的那隻卻用無比清晰的發音摩擦著牙齒:

    「池昱——」

    風帶著怪物的低吼呼嘯而過,猛然停滯了少年狂奔的腳步。

    他錯愕地回頭,恍惚間見那東西拼命加快了腳步,就連融化掉的五官都能讓人看出它逐漸猙獰的情緒。

    它張開沒有唇肉的嘴,黃褐色的牙擠壓得咯吱作響,並且執著地重複了第二遍:

    「池昱……!!」

    怪物認識他,還帶著深入骨髓的恨意。

    池昱見過一言不合就要揍他的蜘蛛怪,也見過會向他友好「交流」的軟泥怪與竹節蟲,但唯有眼前這個要死不活甚至分不清是人還是怪物的傢伙,會帶著如此強烈的怨恨向他靠近。

    「……」他握著匕首往後倒退,眼角餘光時不時地瞥向幾米外的安全屋。

    在看到窗戶里晃動的人影時,他終於反應過來,這怪物是其他玩家從地里挖出來的。

    因為沒有「汪明哲」的透視能力幫助,又沒有願意頂在前方的領頭人庇護,所以這群無能的傢伙選擇躲回安全屋,任自己的領地被怪物侵蝕。

    也是這時他才注意到,怪物的臉上似乎架著眼鏡。

    它身上溢出的腐蝕液腐爛了眼鏡的框架,只剩下短短的一截還戳在它破碎的眼球中,隨著怪物的行動搖搖欲墜。

    而它身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布料,顯然不是怪物的特殊癖好,而是在「他」變成怪物前所穿著的衣物。

    「劉偉成……」在認出它身份的那一瞬間,池昱驚呼了怪物的名字。

    他沒想到掉入墳墓里的玩家居然也會跟著資源刷新而一道變成怪物!

    是被其他玩家從墓地里挖出來的嗎……

    它的意識並不清晰,但保留了自己被埋入坑底前的記憶,所以它獨獨憎恨沒能把它從墳墓里拉出來而導致它死去的池昱。

    「殺了你,殺、殺……」那東西模糊地吐著暴言,拖動已經異化的身軀向池昱瘋狂地靠進。

    如此強烈的殺意直逼而來,池昱不敢和劉偉成硬拼,只握著匕首轉身往安全屋狂奔。

    他本以為進了安全區就可以暫緩一口氣,卻沒想劉偉成追來的步伐根本不曾猶豫。

    見到停留在走廊里的池昱,劉偉成忽然咧開腐爛的牙床,隨著「嗤」的一聲怪響,大片惡臭的腐蝕液狂噴而出!

    池昱嚇了一跳,連滾帶爬地又往安全區里跑了幾米。

    但他剛要順勢回到安全屋,不過是下意識地後一瞥,他竟發現劉偉成居然搖搖晃晃地走入了安全區!

    難道玩家變成的怪物不受安全區設定的影響?!

    驚慌失措的少年抬眼向安全屋的窗內看去,玩家們果然沒有離開,而是瑟縮作一團。

    他們與池昱對上了視線,顯然早就知道劉偉成化作的怪物正在外頭遊走,但沒有一個人願意站起身對他進行救援。

    周圍的溫度在下降,池昱能看到自己口中呼出的氣息化作了白霧徐徐飄散。

    這種時候,他明顯可以闖入安全屋和這群沒有擔當的傢伙們同歸於盡。

    反正他也不是什麼好人,更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這樣還說不定能逼迫他們出手拯救自己。

    但莫名的,他想到了汪明哲,那個哪怕是假貨也會義無反顧地為所有人犧牲自己的傢伙。

    「嘖……」池昱因不滿而咂舌。

    即將握上門把的手倏然一頓,他轉身跑去了自己來時的方向,變成怪物的劉偉成也快步追上,因池昱的轉向而放過了那一屋子不敢說話的玩家。

    走廊兩側的風呼嘯而過,吹起了少年鬢角的碎發,冰冷的空氣鑽入他的鼻息,讓他嘗到了恐懼的溫度。

    「靠,我肯定是個瘋子!」池昱邊跑,口中邊碎碎念地咒罵著自己。

    他無法形容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但與其說他是被汪明哲的那份精神所感染,倒不如說他覺得從來都是空殼的自己,在見識到汪明哲的那份堅定後,像是突然找到了方向般,竟也產生了想要與他做一樣事情的古怪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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