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夜深儘是夜路人
2023-10-03 12:27:45 作者: 月落蒼梧
夜色里看不到司馬倫的神情,只是聽到他的笑聲低低的,問道:「人都布置好了嗎?必要確定萬無一失,不要露出什麼馬腳。」
那矮小個子的男人恭謹道:「小人聶保這塊招牌,還從來沒有被砸過。」
司馬倫沉思片刻,低吟道:「為防泄密,就要委屈一些兄弟了。」
聶保道:「委屈算不上,統領大人您菩薩心腸,必然會多多撫恤他們家裡。」
司馬倫咯咯笑了。
「那是自然。」
……
……
汴州城很靜。
街道上很乾淨。
不像前些日子,街道上通宵都坐滿了人。
這得益於太子殿下親自守城,民眾們頓覺心安,都安然宿在了家裡。
「二更了。」芳桐挑亮了燈芯,看向在一邊正穿上男裝的林鈺。
林鈺把護心鏡戴上,挽起頭髮,點了點頭。
「魏少爺的消息里,真的便說是今日嗎?」芳桐幾分忐忑。
「不只他的消息,咱們自己的消息也是。」林鈺臉上幾分肅色。
自己的消息,指的是蘇方回的消息。
他此時就在工部的大船上。
「去看看崔澤是不是還沒醒。」林鈺道。
話音剛落,門便被崔澤推開。
他神采奕奕,手裡拿著鞭子,扶額看向林鈺,「蠻好看嘛,」笑嘻嘻的,「平日裡應該都這麼穿。」
林鈺眨了眨眼睛,「快走吧,今日裡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咱們玩個陰招。」
「得了吧小東家,」崔澤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人家五萬人呢,踩都能把咱們踩扁。」
林鈺輕蔑一笑,「那世子爺的意思是,咱們乾脆騎馬跑遠點?」
「小爺我哪有那麼怕死!」
崔澤哼了一聲,「我的意思是,咱們得玩個大陰招。」
他在那「大」字上加重了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
……
咚咚咚!咚咚咚!
城門上的守衛先是看到遠處來的騎兵,才剛揉了揉眼,城門便被對方拍響。
「門外何人?所為何事?」那守衛慌裡慌張下到城門邊,透過寬寬的縫隙問道。
「禁軍統領司馬倫帳下禁軍,接太子殿下大駕,往行軍大帳迎接聖旨。」那騎兵說著,透過城門塞進來一張文書、一塊魚符。
那守衛驗過,立刻把城門打開,恭謹叩倒迎候。
汴州府衙內此時倒是亮著燈。
因為太子宿在後院,守衛們盡心竭力,沒有敢懈怠的。
正睡得深沉的太子殿下被吵醒,然而面上沒有怒色。他認真穿好冠帶,由身邊一名內侍引著,去見來接駕的人。
「如此,」聽了那些人的解釋,太子看向內侍,「可有看過文書,驗過魚符?」
內侍叩頭道:「雜家已經驗過,確認是大明宮傳旨太監無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在行軍大帳宣旨,不明白為什麼不能等到明日再說。」
說完話看向來接駕的騎兵。
騎兵只是低著頭,聞言誠懇道:「末將也不明白,末將只是聽命而行。」
「既然是聽命,」太子殿下臉上幾分肅色,「那便走吧。只是不知道父皇這聖旨,是不是也宣劉府尹聽一聽。」
那騎兵低頭道:「司馬統帥只說接太子殿下鑾駕過去,未提起劉府尹。」
「那便是密旨了,」太子殿下點了點頭,「你且在室外等候,本宮稍後便到。」
那騎兵忙叩首而退。
內侍起身合上了門,神情不安道:「殿下,雜家認為此去不妥。」
「哦?」太子伸手打開几案下一個小屜,取出一樣東西來,淡淡道:「有何不妥?」
那內侍支支吾吾不肯說明。
「當年父皇昭命我為東宮太子,詔書中說本宮『為宗室首嗣、天命所屬』。既然是天命所屬,公公便不要憂心。」
那內侍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請允許雜家同去。」
太子殿下沒有應聲,推門而出。
門一打開,劉大人卻站在門外。
「太子殿下,」劉大人跪倒道:「夜露尚寒,請准許下官陪同見旨。」
太子搖了搖頭道:「此去行軍大帳百里之遙,明日恐難以趕回。若百姓聽聞你我均不在府衙,恐怕難以心安。劉大人還是在這裡侯命吧。」
「這……」
劉大人幾分躊躇。
太子的安全,可不是他一個人能擔待的起的。萬一此去有什麼差池——
劉大人不由得脊背一寒。
那騎兵已經當前一步道:「殿下,馬車已經備好。」
太子再不遲疑,抬腳踏了出去。
……
……
出汴州城二十里,距離黃河還有很遠。
有一個楊樹林。
樹很高很大,關鍵是,長得還很密。
夜色里有十多人正嘿喲嘿喲使勁拉扯著什麼龐然大物。
把那東西拉到四五棵環抱著的一塊空地上,便用棍子拴著繩子,把那繩子高高拋向樹杈。
「這個高度,成不成?」
夜色里有人問道。
「我看成,難不成還能灌兩丈高?」一人回應道。
「噓!快摸摸木頭吐口吐沫,咋地說話這麼嘴賤!」一人呵斥道,「若真那麼高,指不定淹到哪裡了。」
「放一百個心吧,」那人嘿嘿笑道,「反正淹不到咱們北地。統領信任咱們,還不是因為咱們的故鄉都在黃河北,不用傷筋動骨,才敢做這不要命的事。」
「嘖,」一人又道,「看兄弟你高興的,許了你什麼好處啊?」
「南城府衙指揮使,怎樣?回京了小弟請你吃酒。」
「吃什麼酒?」那人譏笑道,「一個指揮使罷了,到時候還是哥請你吧。」
相必他被許諾的官位更高一些吧。
其餘諸位會意地笑了。
「加把勁,弄上去!」領頭的人道。
十幾人一齊用力,折騰了半個多時辰,終於把那龐然大物抬高到枝椏處。
「都會爬樹吧?」那頭領又確認了一遍。
「放心!」其餘的人七嘴八舌道,「一有動靜,咱們就爬上去,再砍斷繩子,保證沒事。」
「不只是咱們,」那頭領道,「還有去接那倒霉孩子的人呢。」
「是啊是啊,說起來,也快該到了吧。」
眾人一齊向汴州方向看去。
天空盡頭已經微微透出亮光,那亮光把樹杈處的龐然大物勾勒出深深的輪廓。
顯然,那是一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