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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還有後著

2023-10-03 12:27:45 作者: 月落蒼梧
    林鈺的腿的確有些疼。

    是被那人強行扯入馬車時,咯在窗口的雕花處,傷到筋骨了。

    當時不覺得有什麼,現在下了馬車,每走一步都是疼的。

    然而她卻仍走的很快。蘇方回怎麼樣了?芳桐怎麼樣了?陳管事回來了嗎?這些問題壓在她的心口,她恨不得飛進客棧。

    然而魏青崖就站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請問公子何事。」她問道。

    魏青崖溫和道:「邀請林小姐來洛陽參加都畿道商會團拜年會的,正是不才在下,魏青崖。」

    「魏少爺,」林鈺屈膝一禮,這一屈膝不由得稍微踉蹌。魏青崖上前一步,似乎想要攙扶,卻終是作罷。

    他循的是聖人之禮,自然男女有別。

    林鈺已經端正身姿,神態沉靜道:「真是不巧,今日出門遇到了些麻煩,沒能趕去商會,讓魏少爺費心了。」

    原來是這樣。

    這麻煩顯然還不小。是遇見盜搶匪徒了,還是車馬撞到了什麼?魏青崖不由得一陣內疚。說起來,還是他邀請林鈺來洛陽的,如今卻累害她傷成這樣。

    魏青崖神色微動,不安道:「林小姐傷的重嗎?可否需要魏某去請個大夫。」

    之前他擔心她窘迫,才裝作沒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跡和走路的不便。如今林鈺坦然承認,他倒沒有什麼好避諱了。

    「不用,」林鈺擺了擺手,「只是眼下我還有些事,魏少爺如果沒有別的事,還請讓一讓路。」

    魏青崖慌忙錯身讓開了些,林鈺經過他時仍有些跛腳。他一雙眼睛看向林鈺隱忍的神情,又看向她瘦弱的肩膀,終於還是沒有去扶一扶。

    偶有行人經過,便投來幾道疑惑的目光。

    忽的便見林鈺看向遠處面露喜色,更是快速走了幾步。遠處一個中年男子正悠閒走來,視線跟這邊交匯,忽的一怔,忙快步跑了過來。

    「東家,這是怎麼了?」

    這人魏青崖認識,正是林氏綢緞莊的管事,姓陳。

    陳管事上前一步,扶住林鈺略有些搖晃的肩膀。繼而看向魏青崖,恍然問道:「魏少爺,怎麼你也在。」

    一雙眼中儘是探尋之意。

    怎麼你也在。

    怎麼我們東家傷成這樣。

    怎麼你都不扶一扶。

    魏青崖面露窘迫,解釋道:「我也是才來。」

    林鈺擺了擺手,神情焦急道:「你快回房間,看看蘇師傅回來了沒。再去喊人把護衛召集起來,晚上守著客棧,不要睡了。」

    陳管事略一猶豫,想要問什麼,又瞧了一旁肅容而立的魏青崖一眼,終於還是放開林鈺的胳膊,大步走進客棧去了。

    魏青崖沒有離開,也仍舊沒有攙扶林鈺的意思。只是她小步微跛,他便小步輕挪,始終在她身後幾尺寬的地方。

    眼看已到客棧門口,店裡的夥計眼快,差了個灑掃的老嫗過來攙扶住林鈺,這才走快了些。

    這些人見多識廣,並不打聽客人私隱。

    可是要回客房,就需要上樓梯。

    林鈺正要抬頭說句什麼,就看到天字六號房的門忽的開了。陳管事站在門口,焦急往外面一看。看到林鈺身旁站著魏青崖,重又關上門回去了。

    他的手中一閃而過的,是一條紅色的毛巾嗎?

    魏青崖眯了眯眼,就聽得林鈺在樓梯前停住,淡淡道:「魏少爺,你與其這麼跟著,還不如背我上去。」

    魏青崖一怔,隨即臉色稍紅。扶著林鈺的老嫗忙閃躲到一邊,用一口洛陽口音道:「恁快點吧,閨女還流著血呢。」

    是啊,她的脖子還正滲出細密的血珠,眼下實在不是避諱男女之別的時候。

    魏青崖忙上前一步,小心蹲在林鈺身前。她慢慢卸了力氣,整個身子伏在了他的背上。

    樓梯不高,也就二十級。

    他儘量讓自己走得穩一些,慢一些。

    老嫗早走在前,打開了林鈺房間的門。她卻抬手一指道:「去陳管事屋裡。」

    陳管事屋裡,就是剛才他猛然開門往外看了一眼的屋子吧。倒是緊鄰著。

    魏青崖單手推開門。

    空氣中淡淡的,腥咸氣息撲來。

    是血的味道嗎?

    ……

    ……

    「怎麼就出了差錯?」

    地上碎裂著三兩個粉磁茶杯,一個中年漢子跪在碎片中間,埋頭不語。

    「不是提前打點過一番嗎?怎麼就沒能殺了她,讓她逃了。」頭上響起一聲冷厲的怒吼。

    他們的確提前打點過,也就是尋個由頭給巡街的兵丁們每人一袋銀子。那些人得了銀子,忍不住都往街市上去。通往盛昌客棧的路上便沒了人。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洛陽府的兵丁會恰巧經過。兵丁們也好對付,他們早就想好了說辭。

    就說林鈺是妓院買的丫頭,偷了姐兒們的銀飾衣服逃跑,這會兒要抓回去。

    到時候就算有人看熱鬧,也多半不會理睬。

    哪知道憑空就出現個馬車,那裡竟然就坐著梁王。

    是梁王啊。

    是先帝最寵愛的兒子。據說因為耽迷歌舞之樂,才沒能封為太子。現在封地就在河南道以北,緊鄰著京城,也算給盡了榮華。

    這樣尊貴的人,怎麼就憑空出現了呢。

    現在追擊林鈺的人被抓了七八個。要不是他們還有人躲在暗處觀察形勢,估計連個回來報信的人都沒有了。

    魏書堯跺著腳,恨不得踢向這人。

    屏風後忽然有個女聲淡淡道:「你下去吧。」

    地上的人身子抖了抖,見魏書堯雖然仍滿臉怒氣,卻不似要反駁這句命令。

    他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娘的,他在屋檐外暗自罵了一句,「現在是土匪更像商戶,吵著要做生意。商戶更像土匪,吵著要殺人了。」

    屋內的魏書堯沒有聽到他這句抱怨。

    他正滿面怒容,聽著一中年婦人寬慰的話。

    「堯兒,」婦人從屏風後走過來,溫和道:「莫要動怒,動怒傷心肺,出肝火。」

    「是。」魏書堯點頭道,神情里的怒氣少了幾分。

    「娘不是早跟你說過,讓你找人攔殺,只是第一步嗎?」婦人微微一笑,圓潤的臉上泛著些尋常母親般的慈愛。

    「是,可是——」

    「可是你想自己做成了這件事給娘看,娘知道你的孝心。不過這畢竟是洛陽城,倘若出了人命,官府總要審一審查一查的。那樣就算你做的再好,總會有跡可循。」

    「母親說的是。」魏書堯低下頭,面有慚色。

    「所以,還是用毒更好些。慢慢侵蝕,不知不覺間,那人就死了。咱們不過是多等一兩個月罷了。」

    「那宮裡——」

    「宮裡等得了。」魏夫人的嘴角揚起來,露出一縷詭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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