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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他在……吃雞

2023-10-03 12:27:45 作者: 月落蒼梧
    冬季日光下提寫艷詞的屏風投出的長長影子,才低頭飲了一口酒,就驀然不見了。夜色瞬間暗了下來。

    天音坊今日的門是被魏書堯踹開的。管事的芩姑看是魏家長公子,一句責怪都沒有,轉身把剛歇下沒多久的姑娘們都喊了起來。但縱使是再多的銀錢小費,這些姑娘陪吃陪喝一天下來,也是各個精神不濟了。

    所以這個推開門走進屋子的男人一出現,她們都鬆了一口氣。

    看魏書堯瞬間端正了身姿的樣子,她們知道是時候退下了。

    室內燈燭搖擺,最後一個侍女剪亮燈芯,掩上門退了出去。

    「你來了。」魏書堯從馨香撲鼻的軟榻上坐起來,給來人倒上酒。

    這人也不客氣,目光從退出去的姑娘們身上收回來,邁腿坐了下來。

    「這種時候,魏公子飛鴿把我喚過來,有什麼事嗎?」來人四十多歲,黑臉膛,闊鼻寬額頭,長相普通。不過聽他的聲音,卻沙啞低沉,讓人難受。

    「你說什麼事?」魏書堯把酒杯磕在桌面上,當的一聲響。

    黑臉膛漢子眉毛一豎,厲聲問道:「怎麼跟個婆娘似的摔摔打打,到底怎麼了?」

    這黑狼寨是怎麼了?不會是到現在還不知道常彪子被捉住拷問了吧?

    算了,不知者不罪。魏書堯收起脾氣,寒聲道:「胡來老兄,我今天剛去了林府提親,被人奚落一頓趕出來了。」

    「怎麼會?」胡來面露訝色,「林亭暮已死,林家也被掏空,你憋了這麼久去提親,他們還有什麼招數能使?」

    魏書堯站起來,踱了幾步,狠狠道:「因為他那個女兒,竟然知道我跟黑狼寨有生意來往。」

    「啥?」胡來踢開椅子也站起來,「從來咱們都是單線聯繫,換好幾個信使傳信,怎麼會被她個小女娃知道?」

    想了想又道:「是不是林亭暮……不對!他什麼都不知道。」

    魏書堯真想給他個耳刮子,還是忍住氣說道:「是你們!是你們找錯信使!」

    「什麼信使?」胡來一頭霧水,「最近麼有給你送信!」

    「我問你,」魏書堯臉色肅殺:「前一段時間我見過的常彪子,如今在哪裡?」

    「常彪子……」胡來啞然,不明白魏書堯為什麼對黑狼寨一個尋常的小頭目感興趣。

    「你仔細想,」魏書堯道:「你最後一次見他,是不是十一月二十一?」

    沒錯,林家那個小姐,正是十一月二十一帶著順友行鏢局的人,捉住了送信下山的常彪子。

    十一月二十一,那是五天前。

    「不是,」胡來肅容道,聲音沙啞卻不容反駁,「我最後一次見他,是今天。」

    「今天?」魏書堯面色不定。

    難道常彪子逃出來了?那自己倒不用擔心他落入官府手裡,直接殺掉就成。

    「他在哪裡?」魏書堯沉聲道。

    「他?」胡來皺了皺眉,啞聲道:「他在外面吃雞。」

    話音剛落,魏書堯緊走兩步哐當一聲把門踢開。門外一側侍立的丫頭嚇了一跳,慌忙退開。

    她的身後,一個矮胖的漢子正抱著一整隻雞,用力撕開雞腿。

    他的臉上身上,哪裡有半點受過拷打的樣子。

    「常彪子。」魏書堯聲音低低的,沖這人喊道。

    常彪子應了一聲,嘴角流油,含糊答應著。

    魏青堯緊走兩步,抬腳就踹。

    …………

    夜色初上。

    僕從和丫頭收拾了碗盤掩門出去了。

    林鈺再也忍不住,打了個飽咯。

    芳桐在她身邊赧然失笑,取了架子上的山楂膏過來,笑道:「小姐這幾日每日吃不了一頓,今日這兩餐都吃得多了些,得防著積食了。」

    「都是些齋素,積不了食的。」林鈺申辯著,還是接過了山楂膏。拿牙籤扎了一小塊,在嘴裡含化了。

    她記得上一世自己出嫁的時候,芳桐是隨嫁丫頭的。後來她被人五花大綁送往都城,牢里沒有什麼人探望。再後來魏青崖把她從都城接回來,就不見了芳桐。

    魏青崖給她安排了竹香做丫頭,那孩子倒是聽話,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聽話也有聽話的不好,竹香是不敢催促自己吃山楂的。她又是個愛吃甜食的,所以好幾次積食到發燒。

    起初魏青崖瞞著,只說芳桐嫁人了。隔了一年她聽見僕婦們閒言,才知道芳桐一聽到自己小姐被判了斬刑,就一碗砒霜先走了一步。

    芳桐這丫頭看起來八面玲瓏,卻原來是個忠貞護主的性子。

    林鈺看她的眼光里不由的多了幾分憐惜。

    這目光嚇得芳桐打了個機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道:「小姐,二小姐聽說你病好了,剛才在院外等著見你。我怕她耽誤了你用飯,就自作主張安排她候在小廳里了。」

    二小姐,林輕盈。

    也難怪芳桐這麼安排。

    上一世,她跟輕盈是比較生分。

    輕盈的生母蘇姨娘,是母親因為生產後被大夫斷定不能再生,為了給林家延續子嗣,逼著父親納的妾。後來輕盈出生,蘇姨娘身子一直不好,便由母親養著這庶生的女兒。

    那時候她不過四歲,母親的懷抱被奪,心中多少有些不滿。她的丫頭僕婦們就也跟著給蘇姨娘和輕盈冷臉子。不過光給冷臉子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好在父親發現她的落寞,心疼她,出來進去都帶著她。所以間接的,她像是被父親養大的,而輕盈,是由母親帶大。

    父親教她生意上的事情,母親教了輕盈一手的好繡工。

    後來她們都大了些,生分慣了,便更不怎麼親近。她記得自己出嫁的時候,輕盈繡了一整張蓮藕並蒂的床單。後來她從獄中出來,左看右看都不捨得用,就一直藏在柜子里。

    再後來……

    林鈺閉了一下眼。

    她記得輕盈看到自己出現在湖心亭上時的樣子,心碎且信任。

    所以那時候才義無反顧陪自己赴死的吧。

    還好有來生。

    上一世我是個不合格的姐姐。這一世嘛,雖然想要親近,我也不會做一個寵愛你的姐姐。如今林家,能指靠的只有我們兩個了。

    從來疾風知勁草,如今風起雲湧,我們就做堅韌的草吧。

    你的繡工,我的頭腦。

    林鈺在心底笑了一下。吩咐芳桐去把輕盈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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