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三十八

    來了就別想走了,沈唐這樣說。*.

    我意識到沈唐根本就沒打算帶任何人回家,他這是故意下了套等著我往裏鑽呢……於是我抬起腳重重地往下一踩,然後伸出手又用力地給了他一肘子！

    我叫你跟我發脾氣！叫你故意氣我！叫你矯情！叫你傲嬌！叫你害我擔心！

    沈唐痛苦地叫了一聲，猛地鬆開了手。

    「林夢蘆，你這是做什麽！」

    沈唐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像是完全沒想到我會有這種反應,退到一旁的酒櫃邊靠著,一臉委屈地看著我,嘟囔道：「我逗你玩兒的,怎麽下這麽狠的手？你沒聽出來是我麽！」

    「就是聽出來是你,我才打的！」我走到沈唐麵前，質問道：「你為什麽在那麽多人麵前不給我麵子？為什麽送別的女人回家？就算我一個月沒有找你,也不是你出軌的理由！我千錯萬錯，你也不能這樣做！」

    林氏吵架寶典——搶占先機，首先占領道德的製高點！

    「沈唐，你太讓我傷心了！」

    我含著淚看著沈唐，希望沒有辜負表演課老師這幾日的教導。不就是裝麽，陸碧雨會，我也會！

    沈唐果然愣住了，急忙解釋道：「那是我舞蹈老師，人家結婚了的，剛剛是有點酒精過敏，我直接送她到酒店門口，還是他老公接的，不信我明天帶你去問！」

    「那在酒吧的時候你讓那麽多女人圍著你……」我低下頭，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說道：「你還生我的氣，在酒吧門口罵我……」

    「我沒有……」沈唐見我哭了完全慌了神，擦著我的眼淚慌張地說道：「我哪裏會真的生你氣，我那不是激你麽！你每天都在用功，完全把我給忘了，我不激你一下，你捨得從舞蹈室來酒吧看我？」

    我一愣，原來沈唐還不知道我已經結束課程了啊……也對，我今晚才結束的，除了我跟陸碧雨還有舞蹈老師也沒人記得。

    「是不是你故意找人告訴陸碧雨孟青文在酒吧的消息？」

    沈唐一愣，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可是見我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隻好點了點頭。

    「那你怎麽知道陸碧雨會找我一起去，我們關係一直都不好……」我眯著看著沈唐，故意說道：「你肯定是找理由，絕對是你自己想出去風流了，還說什麽是為了激我……唉……你對我厭倦了……」

    沈唐急了，抓著我道：「你的事情我有什麽是不知道的，我每天都要問你的助理，問你今天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吃了什麽！問你有沒有不高興，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太辛苦！我每天夜裏都溜到你房裏看你睡覺，你說什麽夢話我都知道。我當然也知道你跟陸碧雨關係好起來了！你覺得我的行文像是對你厭倦了麽？倒是你的反應像是厭倦我了！」

    完了，一不小心戳到沈唐的痛處了，我見好就收，扯了扯沈唐笑眯眯地說道：「我哪裏會厭倦你，我要是厭了也不會你一下套我就往裏鑽啊，是不是？」

    沈唐冷哼一聲，眯著眼看著我問道：「剛剛不是還哭著的麽？怎麽這會兒又笑了？」

    「我那不是裝的麽，要不你怎麽會心軟？」我恬不知恥地說道：「我演技那麽拙劣，也就你上當。」

    「我那是願意上當。」沈唐伸出手將我一拉，扯到他懷裏，歎了口氣道：「我巴不得你為了我哭。」這是什麽變態想法！

    「那你不生我的氣了？」我問。

    「我怎麽會生你氣，都說了是故意激你的……」沈唐又歎了口氣，靠在我身上抱怨道：「林恩，你就不能多喜歡我一點麽？」

    我被沈唐孩子似討賞的語氣給逗樂了，大笑了起來說道：「我已經很喜歡你了！你已經是我這輩子最喜歡的人了，你要我怎麽更喜歡你？」

    「再喜歡一點！」沈唐抓著我的手放在他心口道：「我現在真的有點明白李哲寧的想法了……」

    我心裏一沉，問道：「怎麽忽然提到他了……」

    屋子裏黑漆漆的，沈唐背對著窗子透出來的月色，讓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我能隱約感覺到他的不安。.

    「這些日子，每次我聽到別人提起你都是誇獎，舞蹈老師說你勤奮有天賦，表演老師說你有悟性可以成大器，陸導對你充滿了興趣都等不及開拍了，就連一向跟你不對盤的陸碧雨也跟你成了朋友，林恩，你沒有我也能活得很好。」

    沈唐很少用這樣不自信的語氣同我說話，這讓我想起來兩年前他離開前的狀態，雖然那時要比現在更加迷茫與失魂落魄，可是想起來還是讓我害怕，怕他是不是又鑽什麽牛角尖了。

    「是不是又有誰跟你說了什麽？」

    沈唐的眼神暗了暗，他鬆開原本摟著我的手，轉過身走到酒櫃前默默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語氣黯淡地說道：「前兩天陸導找我聊天，談起你。」

    又是陸導！

    「他跟你說什麽了？」

    我知道沈唐是最敬重陸導演的了，很擔心他會給沈唐什麽不好的暗示。

    沈唐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說道：「他跟我說，有一天你會一飛衝天的……」

    我一愣，不安地看著沈唐，問道：「難道你不希望我一飛衝天嗎？」

    「希望……」沈唐苦笑起來，看著手裏的酒杯道：「又不希望。所以我才說我可以理解李哲寧了，因為有的時候我也會想，要是把你的翅膀折了，你就飛不遠了，飛不遠了，就不會有消失的可能，就永遠被困住，永遠屬於我。」

    我心裏一涼，卻還是看著他平靜地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折？對於你來說，輕而易舉吧……」

    柔和的月光下，沈唐好看的側臉美得就像是一座冰雕。

    他轉過頭看向我，用柔和的語氣說道：「因為我總覺得，你展翅高飛的樣子，應該是最漂亮的。」

    我一時愣住，半天才回過未來，我感動得有些想哭，走上前去抱住了沈唐。

    「沈唐，謝謝你。

    「怎麽又忽然說起謝謝了，你總是在謝謝我。」

    「那不一樣，原來謝你是因為我感激你理解我。」我鄭重地說道：「現在是感謝你救了我。」

    沈唐轉過身，疑惑地看著我，像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其實那天晚上我就想跟你說了，隻是一直跟苑姐在一起，所以沒有機會。沈唐，謝謝你沒有讓我公布我們的關係，如果我真的公開了，我想我現在已經後悔了，興許我還會恨我自己，到最後，我也許會變成另外一個人，我不再是林恩了。」 「哪裏有那麽可怕？」沈唐的神態溫柔，捏著我的手道：「怎麽說得我像是洪水猛獸似的？」

    我搖搖頭道：「不是你的問題，也不是旁人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這也不僅僅是我會不會活在你的陰影下，能不能讓別人記住我的名字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這有關於我的靈魂，我的尊嚴。」

    沈唐微微瞪大了眼睛，像是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似的。

    「我在乎的不是別人怎麽看我，而是我怎麽看我自己。若是被大家意外發現了我們的關係倒也沒什麽，但是如果是我主動的告訴所有人，那就意味著我終於打算放棄人格的獨立了。我並不是說兩個人一定要地位平等才能在一起，也不是說我一定要站到跟你比肩的高度才能愛你。而是我的內心一定要非常的清楚，我是獨立的個體，我不依附你來生活，你不是我全部的世界。而那天我決定公開我們的關係時，我動搖了，有一瞬間我忘記了我自己的需要，隻想讓你高興安心。換一種說法便是，我的愛在那一刻是無私的，可是我的愛不可以是無私的。」

    我的愛情，絕對不可以是忘記自己的愛情，絕對不可以是犧牲自我的愛情。

    絕不可以是我父親與我母親之間的那種愛情。

    父親的愛是無力的，是孤立無援的，是無法持續增長，是無法完善的。

    因為他的愛裏，從不曾有過他自己。

    父親除了上班就是陪著母親，他並不熱愛自己的工作，也沒什麽愛好，每天就是看著母親唱歌，可是他甚至是不愛音樂的。

    他的世界裏，除了母親什麽都沒有，沒有自己，沒有夢想，沒有要實現的東西，甚至連渴望都沒有了。

    所以他總是不高興，所以記憶裏他一直都在大吼大叫在發脾氣。

    所以當我懂得了愛這個奇妙又可怕的字眼之後，我就一直告訴我自己，我的愛情不可以是無私的，我的愛情裏一定要清楚的有我自己。

    隻有這樣這份愛才不是無力的，才不是孤立無援的，才可以持續增長，才可以讓我與我的愛人在愛裏成長，變得完善。

    這是我的愛情觀。

    「沈唐，若是有一天，我們的愛情傷害了我的尊嚴，或是傷害到你的尊嚴，我興許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它。所以謝謝你沒有跟李哲寧一樣選擇折了我的翅膀，也謝謝你讓我飛。要不然，即便我很痛苦，我也隻能放棄你……可是我又很愛你，這會逼瘋我的。」

    沈唐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我，這讓我有些尷尬。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的眼睛，苦笑著道：「我是個非常自私的女人吧。」

    「林恩……」

    沈唐柔聲喚我，我抬起頭，見到他眼裏流動著比這月色還要溫柔的光芒。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把你介紹給家人那天，你在車上對我說的話嗎？」

    我不知道沈唐怎麽忽然提到這件事情上來了，點了點頭。

    「我說我喜歡你，就算被你傷害我也無所謂，但是，即便是我最喜歡的沈唐，也不可能讓我停下往前走的步伐，不可能阻止我追夢。你可以隨便愛我，隨便不愛我，甚至你可以隨便蹂躪我的心，但是我獨獨不會讓自己為了你放棄追夢，隻有扼殺我的夢想才能殺死我。所以你還要說你的感情會害死我的話，你就太自以為是了。」  「就是這個，」沈唐笑了起來，「我聽過無數的表白，這一個是其中最不感人的了，通篇表達的都是你愛我不會超過愛你自己，你最愛的是你的夢你的靈魂不是我。」

    「可是我偏偏被它感動了。」沈唐無奈地笑了起來，把我拉到他身邊，抱緊了我道：「林恩，我喜歡的是你，不是喜歡你愛我這件事情。愛我的人多了，我需要的不是找一個愛我的人而已。我喜歡你，剛剛好你喜歡我，我們又能在一起，這樣就很好。記得那天當你跟我說，我可以隨便蹂躪你的心，唯獨不可以讓你放棄追夢時，我先是愣了愣，然後就想，這個女孩像是一道光，竟然活得這樣有力跟自我。」

    我沒有想過沈唐會這樣說，我的自私在他眼裏竟然也是好的，我有些哽咽地說道：「全天下也隻有你覺得這是優點吧。」

    「要是全天下真的隻有我一個人覺得你好就好了！」沈唐無奈地笑了起來，輕歎一口氣道：「知道嗎？喜歡你讓我很無力，因為你一個人就可以活得足夠精彩，甚至不需要我來錦上添花。有的人為愛而生，有的人為藝術而生，而你是為夢想而生的。」

    「那你呢？」我問沈唐：「你是為什麽而生的，也是夢嗎？」

    沈唐笑了起來，無奈地說道：「就知道你會這樣問。這個問題要是我年輕個十歲，甚至五歲，我興許都能毫不猶豫的回答麽，我是為夢想而生的，但是現在我已經沒辦法那麽肯定了。」

    「為什麽？」我不解。

    「林恩，人生每個階段的訴求是不一樣的，看待人生的方式也不一樣，我大你十歲，自然跟你需要的東西不一樣，這沒什麽奇怪的。」

    我忽然想起了苑姐說過的話，她也是這樣告訴我的，然後她選擇了離開演藝圈，選擇了結婚。

    「沈唐，你想安定平穩的生活了嗎？」

    沈唐點點頭道：「至少心靈不再隨波逐流，其實夢想與生活並不是不能兼顧的，隻是年輕的時候我不懂得而已，不懂夢也隻是生活的一部分，也不懂夢有很多的形狀，並不是隻有一種而已。」

    我覺得心裏一驚，想起了苑姐的選擇，有些驚恐地問道：「沈唐，你不是想結婚吧？」

    沈唐自然地點點頭道：「我當然也想。」

    我徹底僵住了，因為我從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結婚對於我來說好像是個非常遙遠的詞匯，我沒有意識到它接近我，也從不期待這個詞。

    「林恩，你在害怕嗎？」沈唐失笑道：「我又沒有現在跟你求婚，我說過會等你的。我也沒有期待你在二十二歲時就懂得我三十二歲想明白的事情，就去追求我需要的生活狀態。」

    「你不覺得我是拖著你嗎？」

    「我不是也曾丟下過你。讓你空等嗎？」沈唐捏了捏我的臉道：「如果我今年也是二十二歲，我隻怕會氣得跟你分手。但是我今年三十二歲，你的所有選擇我都能感同身受，你現在正在經曆的，是我從前經曆過的。」

    月光下，沈唐的表情柔和得令我心碎。

    他微笑著說道：「你是我丟失的另一半，所以我包容你就像包容我自己。」 我眼眶濕濕的，鼻子有些發酸，甚至不敢抬頭看沈唐，我發覺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這樣好好地交談，第一次開誠布公地聊起我們的感情。

    原來戀人之間，交談是這樣重要的十件事情。

    所以，我終於有勇氣，問了那個埋在我心裏兩年的問題。

    「沈唐，當初我那樣哭著留你，為什麽你還是走了？」

    沈唐先是愣住，然後又笑了起來，說道：「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我了呢……」

    「原來不敢問，怕答案太可怕。」

    我怕沈唐說，他隻是不夠愛我，就像是這兩年我無數次懷疑的那樣。

    「林恩，你是個追求極致的人，你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你多麽喜歡追求本質。如果當時我留下來，我們才是真的完了。那個時候，我陷入那個困局太久了，在我連自己都無法肯定的時候，怎麽可能去全心投入一段感情？就像你說的，愛情裏不可以沒有自我。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如果不是果斷的毫無雜念的愛情，你不會要，我也不會給。」

    沈唐真的是最了解我的那一個人。

    他的聲音，總有種安撫人心的作用。

    我靠著沈唐聽他講話，就忽然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了，我什麽都不想再問了，有這個答案就夠了。

    「你不問別的了嗎？」沈唐道。

    我雖然心裏還有個問題，可是我卻不想問了，因為那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要是他想說就說，要是他不想說就算了。

    這兩年沈唐一定也不好過，在外打拚本來又不容易，父親又過世了，留給他一輩子的遺憾，我不想追問他，我想等他自己告訴我。

    「如果你希望我現在問，我就現在問，如果你希望以後再說，就以後再說。」

    沈唐並不猶豫，斬釘截鐵地說道：「你現在問吧。」

    「沈唐，兩年之後，你為什麽又選擇回來找我？」我凝視著沈唐，鄭重地問道：「是你想通了，還是你放下了？」

    沈唐像是知道我要問什麽，並不驚訝，隻是有些猶豫。

    「不好說，我們可以以後再聊。」

    沈唐搖搖頭道：「不是不好說，是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就說最容易讓我理解的！」

    「林恩……」沈唐凝眉看著我，語氣有些苦澀：「父親死後，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什麽事？」

    「我不是父親的兒子，也不是王瑩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之前一直有事沒有碼字，很晚才開始寫，沒想到寫完就快天亮了，一臉血。

    這張有五千多字，拿來冒充雙更！

    另外大家不要覺得我這一兩天更晚了就是要坑啊！我的坑品真的木有那麽差啊！！雖然人家的曆史黑了一點啊！！但是真的誠心改過一心向佛了啊！！

    一臉血的去眯一會兒……

    對了，太困了，所以評論晚上再回，謝謝淺陌給我的長評！！你的長評給我打了大大的一盆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