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三十三

    ?  所有男人都是一樣的，脫了衣服是禽獸，穿上衣服是衣冠禽獸，無一例外！

    打死我也沒想到沈唐平時看起來是個那樣那樣的男人，本質上竟然也是這樣這樣的……

    在他逼著我跟他在車上那個什麼了之後，我終於下定決心今天一整天都不理他了。所以雖然他一臉委屈地看著我，但是我還是把他攔在了電梯外，惡狠狠地說道：「你不准進來，不准跟我回家！」

    「為什麼啊！」沈唐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負似的。

    「因為早上還要去見陸導演啊，我不想萎靡不振地見他，我要上去睡幾個小時。」

    才六點多，我還可以補眠。

    「我也睡覺啊，不吵你。」沈唐堵住電梯門笑嘻嘻地說道。

    信沈唐我還不如信鬼，怎麼之前他都好好的，看起來挺禁慾的啊，怎麼現在一開閘就跟猛虎出關似的停不下來，無時無刻不在發情。

    我互相想起顧月很久之前對我說的話，雖然她的那句話表達的是對娛樂圈裡某些事情的無奈，但是我忽然發覺這句話用在我跟沈唐身上也很合適……

    有些事情，你只能選擇什麼時候開始，卻無法選擇什麼時候結束。

    終於我擺脫了沈唐，然後在上午十點去找陸導演，跟他還有另外幾個主要演員碰面，不知道為什麼沈唐並沒有來，只有我跟陸碧雨。

    「沈唐臨時被幾個投資人找去了，李哲寧要在兩個月之後才進組，所以今天我就先跟你們聊一下，要是你們覺得都沒有問題的話，今天下午就跟經紀人一起把合約簽了，明天早上就開始集訓，可以嗎？」

    陸碧雨點點頭，臉上有非常嚴肅認真的神情。

    之前我也見過陸碧雨跟她爹相處，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麼嚴陣以待的樣子，於是我也跟她一樣嚴肅地點點頭，雖然我腦子裡是一團漿糊，完全沒搞清楚情勢。

    「有幾件事情我要跟你們說清楚，因為你們都是第一次拍我的戲，恐怕不知道我的習慣，我有幾個要求演員必須做到，要是做不到大可以不要演了。」

    聽到陸導演這麼說我心裡一驚，難不成還有什麼霸王條款？

    「第一，拍戲期間不可以與外界聯繫，手機也要上交，等戲拍完了自然會還給你們。」

    竟然還有這一說，我從沒有聽說過有這種要求的……難道是因為享譽國際的電影大師，因此怪癖特別多？

    「沒問題。」陸碧雨道。

    我也跟著點點頭，能有跟陸子云合作的機會幾個月不與外界聯繫也沒什麼緊要的。

    「第二，我有個習慣，開拍前第一次合作的新演員都要跟我指派的心理師聊聊，很簡單基礎的心理治療，不會浪費你們太多時間，有問題嗎？」

    聽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難不成陸子云手下的演員太多有心理疾病的，所以才要在開拍前做治療？

    但是時間好像不對啊……

    「有問題？」陸子云看向我。

    我被嚇了一跳，忙搖頭道：「沒問題！」

    可是奇怪的事情是，這一次陸碧雨卻沒有吱聲。

    「我是你女兒，還不夠了解麼？」陸碧雨臉上有種為難的神色，還有些害怕的樣子，「我也要跟心理師聊天嗎？」

    「要。」陸子云冷冷地說道：「演員跟女兒是兩個不同的身份，你要是搞不清楚就不要搞這一行了。」

    陸子云的語氣極其嚴厲，陸碧雨的臉都黑了，最後還是咬著嘴唇低下頭，不甘心地應了一聲。

    我隱約感覺到了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我看向陸子云，總覺得這個人平時和和氣氣的，可是一提到他的電影就從身後冒出一股黑氣來，瞬間就變成了魔王。我感覺，這部電影估計不會拍得很愉快……

    不過沒有演員表示過跟陸子云合作是件愉快的事情就是了……

    「既然這兩點你們都沒有意見，那下午就簽約吧，準備一下，明天去拍攝基地。雖然現在還在搭景，但是你們兩個應該開始練習了。」陸子云站起來身道：「我已經跟你們的經紀人約好了，簽約的時候見。」

    陸子云走了，房間裡只剩下我跟陸碧雨，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兩隻手緊緊攢成拳頭，坐在那裡竟然半天都沒有起身。

    我跟她關係真的不好，但是我還是很好奇她為什麼有這種反應，陸子云是她老爹，她應該是最了解陸子云的人，難不成陸子云挖了什麼坑給我們跳？

    「你怎麼了？」我問道：「看起來好像很猶豫很擔心。」

    聽到我這麼說陸碧雨愣了愣，很快就回復了正常的表情，手也不捏著了，微笑著對我說道：「沒有這回事兒，雖然陸導是我的父親，但是他是國際大導，我稍微有點緊張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多心。」

    你那樣子是稍微有點緊張嗎？明明是一幅嚴陣以待準備打一場打仗的表現！

    陸碧雨站了起來，微笑著對我說道：「我們兩人的對手戲很多，接下來的幾個月要請你多多關照咯。」

    我也無可奈何地站了起來，向陸碧雨伸出手道：「是你是個好演員，在演戲這件事情上，我很多地方需要跟你請教。雖然我們關係不好，但是這一次，還是好好合作拍出好電影吧。」

    「這是自然！」陸碧雨一臉的驕傲，美麗的臉上露出一個勢在必得微笑來，「我是專業的，可不會被你這種不入流的演員比下去。」

    不入流……

    靠！果然跟這種人沒辦法好好交流！

    反正屋子裡也就我們兩個人，我也冷笑一聲道：「放心，我會好好磨練演技的，至少演技這種東西還有救。只是我有點擔心你那被譽為『居家旅行殺蟲除鼠必備神器』的銅鑼嗓能不能讓要求極高的陸導演滿意。」

    陸碧雨的臉一黑，瞪著我道：「林恩，我真的很討厭你。」

    「是嗎？」我微笑道：「討厭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說完這句話我便頭也不回快步離開辦公室了，絕不給機會陸碧雨回嘴！

    林氏吵架寶典第一條，永遠要做那個說最後一句話的人！

    下午就是簽合約。價錢啊，特殊條款啊什麼的之前已經都談好了，所以簽個字非常簡單，回家之後苑姐開始幫我整理東西，並且絮絮叨叨的提醒我這個提醒我那個。

    真奇怪，她怎麼忽然變成這麼羅嗦的人了？

    「我按照陸碧雨的標準給你派了助理、保鏢和隨從人員，沒有問題吧？」苑姐一面幫我清理著行李一面說道：「拍戲期間有什麼問題萱萱都會處理的，她現在已經很有經驗了，你大可以放心。」

    我漫不經心地點著頭，然後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

    「苑姐，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苑姐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可以的紅暈，她搖搖頭，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道：「我就不跟你去了，我有事兒。」

    「什麼事兒比我還重要？」我一臉奸笑，「肯定跟男人有關！」

    苑姐一愣，然後放下手裡衣服，坐到了床邊，看著我有些猶豫地說道：「林恩，有件事情我需要告訴你……」

    「什麼事兒？」我有些緊張地問道：「你的表情好嚴肅。」

    「林恩，我跟秦華準備趁著你跟沈唐拍戲的這段時間去國外結婚。」

    ……

    「結婚！」

    我愣了半響才意識到苑姐嘴裡吐出來的那兩個字代表了什麼。我的下巴都要嚇掉了，在我眼裡苑姐一直都是個工作狂，沒想到她竟然一聲不吭地就要結婚了。

    苑姐點點頭道：「我十六歲入行，一開始是當助理，後來又當經紀人，捧紅的明星無數，起起落落也見了不少，現在終於有點累了。」

    聽到苑姐這麼說我的心一涼，難不成她不打算繼續做我的經紀人了？

    「苑姐，你想說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

    苑姐看著我，有些為難的說道：「林恩，我不打算繼續做你的經紀人了。」

    我愣在當場不知如何反應，待我意識到苑姐是什麼意思之後，才感覺手腳一陣冰涼，就像是被扔進了冰窟里一樣。

    「林恩，也許這樣會傷害你，但是近幾年我想了很多。其實做經紀人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這個工作不分白天黑夜，也沒有節假日，更談不上自己的空間，一切都是圍繞著明星轉。你們還可以用夢想、藝術來說服自己，可是經紀人不一樣，日復一日高強度的工作之後，你很難不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真的有意義。」

    「怎麼會沒有意義呢！」我拉著苑姐道：「你看，你創造了多少傳奇，你手下又出了多少讓歷史銘記的演員、歌手，苑姐，你不可以這麼妄自菲薄！」

    苑姐搖搖頭，握住我的手道：「這些都不是我的，聲名是你們的，美好是你們的，那些不朽的電影、歌曲都是你們的，不是我的。」

    「可是沒有你，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啊！」

    苑姐怎麼可以覺得自己沒有用呢！她不知道她對我的影響有多麼大，她是我的依靠，是我的底氣，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長輩。

    有多少次我陷入深淵裡，都是她將我拉起來的，又有多少次我自我懷疑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是她一巴掌將我打醒的？

    沒有她一直陪著我，沒有她不離不棄地愛護著我，我不可能走到今天。

    我急得要哭出來，抓著苑姐慌亂地說道：「我可以給你放個長假，你想什麼時候回來就回來，好不好？」

    苑姐看著我，表情有些悲傷，她嘆了口氣道：「林恩，你不明白，我跟你不一樣。我從沒有創造過什麼……我的工作既談不上有地位，也談不上有技術。我做這一行了快二十年了，到頭來卻發覺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做同一件事情，一想到以後我將還是這個模樣，我便不自覺的害怕起來。興許三十多歲才思考這個問題很可笑，但是我不想再隨波逐流下去了，我需要更有保障的生活，這不是指物質上的，而是指心靈上的」

    我愣住，沒有想到苑姐的內心感受是這樣的，如果做一件事情已經讓她覺得不安厭倦，讓她找不到歸屬感無法肯定自己了，我又怎麼能強留她呢？

    我一時間找不到什麼話來說服她，可是又感覺到深深的不舍，所以我只是用力地抓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那你現在找到了嗎？」我有些哽咽地問道：「找到你有保障的生活了嗎？」

    苑姐點點頭，笑了起來。

    「找到了，所以我想要結婚，如果老天爺厚待我，也許我還能生個孩子。當然，我年紀大了，這件事情我也不強求。」

    我麻木地點點頭，眼眶濕濕的，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因為我知道，分離是註定的了。

    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苑姐怎麼會陪著我一生呢？她遲早也是要走的……

    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

    苑姐擦著我臉上的淚水，用一種難得的輕柔語氣，緩緩地說道：「我跟秦華認識很多年了，你也知道我們曾經交往過。可是我們原來都是太好強的人，總想奔事業，結果忽略了彼此。興許要感謝沈唐出國的這兩年，讓我們把很多事情都想明白了。」

    我一愣，疑惑地問道：「想明白了什麼？」

    「想明白了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林恩，你還年輕，有些東西你現在還不會懂，這並不是在倚老賣老，而是人生的每個階段都有不同的訴求。我今年三十六了，在人生的這個階段，我需要的是平穩有保障讓我覺得安心的人生，再陪著你在這個圈子裡衝鋒陷陣已經不適合我了。剛好秦華也需要那樣的人生，所以我們選擇結婚。」

    「你一定要走，是嗎？」

    苑姐點點頭。

    我知道我不可以這麼自私，苑姐有自己的人生，也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我不可以因為我需要她，我捨不得她就拴住她不讓她走，可是這麼多年我都依靠著她，現在她忽然要走了，讓我有了一種被拋下的感覺。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向我襲來，我頹喪的垂下手，喃喃地說道：「沒有你，我肯定不行的。」

    「林恩，你很好，沒有我你也是這樣好的，況且萱萱已經很成熟了，她會幫你。」

    我還是搖頭，我不明白，為什麼人的一生那麼短暫，卻要面對如此多的分別。

    「長大去吧。」苑姐捏捏我的臉道：「林恩，相信我的眼光，你非常的優秀，不消五年，也許只用兩三年，你一定可以成為樂壇上最閃亮的明星，你的光芒會跟沈唐一樣閃耀。」

    我迷茫地看著苑姐。

    「還記得我麼第一次見面你對我說的話嗎？」苑姐笑著說道：「你把你的demo帶撿起來放在我的桌前，對我說的話？」

    我喃喃地說道：「我說，現在放在你桌子上的，就是以後的流行。」

    「瞧，你沒有忘記。」苑姐點點頭道：「林恩，你現在只是被暫時的悲傷打倒了，就像當初沈唐離開的時候一樣，但是我很放心你，因為我知道，只要不毀滅你的夢想，就沒有什麼可以毀滅你，連沈唐都不可以，我就更不可以了，你要相信自己。好嗎？」

    我漸漸覺得有了些力量，點了點頭。

    「林恩，就算你失去了一切，至少你還有你的夢，所有人事都不可能永遠陪著你，但是你的夢可以。」

    我愣住，覺得忽然被苑姐的話集中了，我想起了媽媽曾經對我說的話——除了靈魂和夢想，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拋棄的。

    她的話跟苑姐的話是一樣的，她們都在告訴我，我的人生有兩樣東西是自己可以把握的，也只有這兩樣東西是我可以自己把握的。

    想到這一點，雖然我很悲傷，但是卻不再猶豫了。

    「你會加油的，對麼？」苑姐笑著問我。

    我點點頭，用力地抱住了苑姐，用肯定地語氣說道：「無論你要去哪裡，都要看著我，我會爬得高高的，高到只要你一抬頭就能見到我。」

    「好，我一定看著你。」

    我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了起來，說道：「苑姐，我祝福你！」

    「祝福我什麼？」苑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我的心情輕鬆下來，邪惡地笑道：「祝你跟秦華大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最最重要的是魚水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