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廿九章

    ?  沒有沈唐你就是一灘爛泥。

    林恩，其實你早就毀了。

    你以為你是自由的？

    你連自己成為了禁|臠都不知道。

    虛偽、自私又滿是**的女人。

    李哲寧的話一遍遍迴響在我的耳邊，刺得我的鼓膜一陣陣的疼，我感覺腦子懵了，就像是被鈍器擊中了似的。

    我發現，我找不到理直氣壯的話來反駁李哲寧，他像是揭開了我的保護殼，逼著我直視那個被我有意忽略的自己。

    如果不是沈唐，我真的能走得這麼順嗎？我以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但是假如沒有遇見他，假如不是他一次次的幫我，我真的能永不妥協嗎？

    第一次，我陷入了對自己深深的懷疑里……

    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我探出腦袋一看，卻發現這裡並不是我的家。

    「這是哪裡？」我疑惑地看著開車的沈家大哥。

    沈桑眠看著我，皺著眉冷冷地說道：「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被李哲寧的話影響。」

    他聽見李哲寧剛剛說的話了？

    「愛人之間本就是相互扶持的，你若是相信李哲寧的話，認為你跟我弟弟之間的關係只是交易，那你便是辜負了小堂。」沈桑眠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道：「愛太難得，你還年輕，所以不懂它的彌足珍貴。」

    我驚訝地看向沈桑眠，沒有想到他竟然會來安慰我。

    「林小姐，因為小堂的原因，公司這兩年的確給你了很多方便跟機會，你覺得你不能接受這樣的饋贈嗎？」

    我低著頭，捏著手心一言不發。

    原來這兩年這樣多的工作機會，都是公司看著沈唐的面子給我的，呵，是說我怎麼忽然那麼順利起來了……看來李哲寧說得沒錯，沒有沈唐我的確一文不值，什麼都不是。

    我聽見一聲輕笑傳來過來，我疑惑地抬起頭，見到沈家大哥微笑著說道：「你果然跟小堂說得一樣，是一個要強又自尊心極強的人。」

    「沒有那回事……」我自嘲著說道：「我是圈子裡出了名的二皮臉。」

    「這兩年我常聽小堂提起你，他有一次對我說，林恩看起來臉皮厚什麼都不在乎，但是要是誰碰到她的逆鱗，她是會跟人死磕到底的。」

    「我的逆鱗？」我疑惑地問道。

    沈桑眠平靜地說道：「他說你的逆鱗就是你的夢想，別人碰不得，連他都碰不得。」

    我愣住，沒想到沈唐竟然說過這樣的話……

    「林小姐，所以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理解你的想法的，你的自尊心不允許任何東西污染你的夢想。可是，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您問。」

    「你覺得你有才華嗎？」沈桑眠問道。

    我一愣，點了點頭道：「有。」

    「那你覺得，你的專輯跟別的歌手比起來，是好還是壞？」

    我自信地回答道：「好。」

    「這就是了，公司是追逐利益的，即便沈唐再喜歡你，我們也不會往一個不賺錢的歌手身上砸錢。事實證明，你的確比所有人都好，你的專輯年年都是銷量最好的，你寫的歌所有歌手都爭著要。既然如此，你何必糾結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別人給你機會不可恥，明明有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機會卻不好好把握才可恥。事實證明，你做得很好，所以你的迷茫是毫無意義的。」

    我被沈家大哥的話鎮住，我不知道是什麼觸動了他，讓他願意為我這樣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浪費這樣的口舌，可是他的話的確讓我豁然開朗了。

    誰都不是活得永遠沒有低潮的，當陷入低潮的時候，你很難不懷疑自己，很難不彷徨不猶豫，我很慶幸這個時候有沈大哥這樣的長者狠狠敲醒我。

    我沒什麼好可恥的，我與沈唐相愛，我好好唱我的歌，我好好寫我的歌，我從沒有在背後陰過別人，也沒有主動去傷害誰，所以我為什麼要憎恨自己呢？

    沈唐還為了我被關在監牢里，如果我這個時候還在外面懷疑著我們的關係，便是辜負了他的用心。

    「沈大哥，謝謝你。」我很誠懇地說道。

    「沒什麼。」沈桑眠微微揚了揚嘴角道：「你有些地方與我妻子年輕的時候很像，況且她一直都很喜歡你，如果你能好好跟小堂在一起，她也可以少操很多心。」

    我點點頭道：「我現在什麼都不會再想了，只安心地等沈唐出來。」

    沈桑眠指了指車窗外說道：「下車吧，那邊有人會帶你去見彥堂的。」

    「我能見他？」我驚訝地瞪大了眼，問道：「他不是被警方扣留了嗎？」

    「恩，」沈桑眠點點頭道：「我們有自己的辦法。」

    聽到沈家大哥這麼說，我激動地打開車門下車，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警車，沈家的二哥沈雪堂正等在警察旁邊，見到我他點點頭，然後打開了車門，示意我上車。

    開車的是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這個人渾身散發著一股戾氣，讓我覺得有些不寒而慄，看起來不像是警察，倒像是殺手多一點。

    他沒有看我一眼，就像是我根本不存在一樣，只是沉默地開著車。

    警車開進了遠郊的一間看守所里才停下來。

    「他會領你進去。進去後跟小堂說一下目前的情況，告訴他不要擔心，我們會幫他處理好這些事情的。」沈雪堂道：「我在這裡等你，你只有十五分鐘，不要浪費時間。」

    我點點頭，迅速地開門下車，跟著那個沉默不語的警察走近了看守所。

    夜裡的看守所有一種陰森的感覺，我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里顯得格外的清晰，前面領著我的人仍舊不說話，只是神情嚴肅地走在我前面。

    這裡的一切都顯得很粗魯，建築的樣子也好，牆上的顏色也好，還有從裡面滲透出來的氣味也好，都讓人感受到這裡並不是一個好呆的地方。

    也是，這裡關的也全都是些犯人……

    我無法想像像沈唐那樣的一個人要怎樣在這樣的地方呆著。

    我完美的、英俊的、孩子氣的、挑剔的愛人，現在卻為了我被困在了這樣可怕而簡陋的地方……

    「到了。」領著我的人忽然說。

    我驚訝地停住，看到一個綠色的鐵門，上面掛著一個有些鏽跡的白色漆牌，上面寫著審訊室三個字……

    沈唐在這裡？

    那人將門打開，我見到審訊室里坐著一個警察，領著我進來的人與他對望了一眼，然後審訊室里的警察點了點頭，站起了身走了出來，對我說道：「十五分鐘。」

    我點點頭，快步走了進去，然後便聽見身後的門便被關上的聲音。

    偵訊室並不大，中間被一個裝著鐵欄杆的高台隔住，鐵欄這邊是警察偵訊用的桌子，鐵欄杆那邊則放著一張空椅子，應該是給犯人坐的。

    我焦急地站在偵訊室中間，就在這個時候，我見到鐵欄杆另一面的門被打開了，只見一個警察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又退了出去，然後我聽到他的聲音從門那邊傳來：「進去吧，有人等你。」

    一個帶著手銬的男人微微低著頭走了進來，他的西裝有些皺，一看便是一夜未睡的樣子，臉上有青色的胡茬，一臉的疲憊。

    這個滿臉憔悴的男人就是我的沈唐。

    「沈唐……」

    眼前的人定住，過了幾秒他才驚訝地抬起頭來。

    「林恩？」

    沈唐身後的門被關上了，屋子裡只剩下我們兩人，我們都快步走到屋子中央，隔著鐵欄杆握住了彼此的手。

    「你怎麼來了？」沈唐驚訝地問道。

    「是你哥哥們幫我進來的……」看著沈唐滿眼的血絲，我覺得就像是有個人拿鞭子抽我的心臟似的，我摸著他的臉帶著哭腔問道：「他們是不是折磨你了……怎麼才一夜就變得這麼憔悴了……」

    沈唐苦笑道：「昨天晚上做了很久筆錄，而且牢房很髒我便沒有睡，剛剛他們又叫我出來，我還以為又要做筆錄了呢。」

    聽到沈唐受這樣的折磨，再看看他手腕上的手銬，一下子我的眼淚就出來了。

    他這樣好的人，怎麼可以受這樣的委屈？

    他應該是熠熠生輝的，他應該是站在神壇之上的，他應該是受人仰望被人崇拜的，怎麼可以在這個骯髒而狹小的監牢里呆著？

    「怎麼哭了？」沈唐的表情有些緊張，「我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

    「不難看！」我拼命地搖著頭，哭著說道：「頹廢美。」

    沈唐笑了起來，無奈地搖搖頭，擦了擦我臉上的淚說道：「別哭了，快親我一口。」

    「你這人，都這樣了怎麼還想這些……」

    沈唐瞪大了眼，委屈地說道：「我都這樣了，親一口都不成啊。」

    「成……」我擦了把淚湊了上去。

    隔著鐵欄杆親吻有些費力，可是這個吻還是很長，我氣喘吁吁地想要離開沈唐的嘴唇時，他卻忽然將我咬住了，我不得不繼續回應他，直到他願意放了我。

    沈唐臉上露出了憋屈的神情，不滿地說道：「只親得到卻摸不到，我真想把這個鐵欄杆拆了……」

    我失笑，看了看時間道：「只有十五分鐘，可是我們已經浪費了三分之一的時間了……你哥哥還有話讓我帶給你呢。」

    「明明是在做正事。」沈唐皺了皺眉道：「我哪個哥哥讓你給我帶話，是什麼話？」

    「你二哥沈雪堂，他說讓你不要擔心，外面的事情他們會幫你處理好的。」

    聽到我這麼說沈唐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忽然不說話了。

    「怎麼了嗎？」

    沈唐苦笑了起來，說道：「我從前最希望的就是擺脫我的家，可是到頭來還是要這個家來救我……」

    聽到沈唐這麼說我覺得喉間苦澀，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不是我，他哪裡會落到讓人拯救的地步？

    沈唐臉上有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頹喪神情，他臉上不應該露出這樣的神色，我伸出手揉揉他的眉心，輕聲問道：「怎麼了嗎？你不希望他們幫你？」

    沈唐抓過我的手，放在了他臉上，輕嘆一口氣道：「倒不是不希望，只是有些感慨……年輕的時候總討厭我的家，後來年紀漸漸大了，見多了生離死別才知道家再壞也還是你的家，人一長大失去的東西就多了，家是你難得不會失去的地方，無論我做了什麼，他們總能無條件原諒我。」

    「那你為什麼還是這樣不開心？」我問。

    「曾今我同二哥的關係不好……」沈唐道。

    「為什麼？」我有些驚訝地問道：「你二哥看起來挺好相處的啊……」

    沈唐苦笑著回答道：-「因為我總覺得他與父親的性子太像了。，我一直不喜歡他們做事的方法，太狠太殘酷了。有時候，我真不想你離我的家庭太近，我怕你看到那些不好的東西，看到那些陰暗醜陋見不得人的東西，到時候，你會厭惡我的。」

    我只知道沈家是靠黑社會起家的，一直很有勢力，後來才漸漸洗白做正經生意，但是那只是明面上的，私下有什麼事情，我們這些人都是不知道的。

    沈家的事情娛樂圈裡的人都知道，這在圈子裡也很常見，黑社會最常用的洗錢方式就是投資娛樂圈，這也是三十年前沈家會開天皇娛樂的原因。

    「你的家是你的家，你是你，我分得清楚。」沈唐的眼裡還是有憂慮，所以我緊緊握住他的手道：「沈唐，我並不是純潔得跟多白蓮花一樣的女孩子，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的，總是灰色地帶最多，世事如此，人心也如此，我接受這一點。我愛你，所以我可以接受你的每一面，你永遠不需要擔心我會放棄你。事實上，我從沒有這樣做過。」

    沈唐看著我，忽然笑了起來，說道：「是啊，曾經放棄你的人是我。」

    「原來的事情還說它做什麼，我已經不生氣了，」我安慰著沈唐道：「都過去了，現在你的哥哥們這樣對你，你也許應該把你對家裡的心結也丟了，至少他們是支持你的，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說服我父親。」

    聽到我這麼說沈唐的目光有些朦朧，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

    「怎麼了嗎？」

    「其實我並沒有資格生我哥的氣，也沒有資格怪他做事殘忍。」沈唐道，「是他的殘忍成全了我的自由……」

    「怎麼這麼說？」

    「有些事情不是他就是我，十五年前我逃開了這個家，為了追我的夢，把原本是我的責任也丟下了，父親因此對雪堂更加嚴厲……」

    原來沈唐當年竟然也是不顧家裡的反對，從家裡逃走來追夢的啊……

    我想起他的那首大夢想家，難怪他能寫出那樣的歌，是因為他也有過那樣的煎熬……

    「你也知道桑眠大哥只是我們的堂兄，雖然一起長大，但是他並不是父親的親兒子，所以早年他為了自己的小家庭決定放棄家族的繼承權時，父親雖然非常生氣，卻還是沒有強迫他。於是擔子自然落在了哥哥跟我身上，只是我並不願意……」只沈唐緩緩地說道：「我逃走之後，這麼些年家族的壓力一直由雪堂一個人承受，其實仔細想想，若不是有他，我不會活得像今天這樣自由，也不敢這樣為所欲為……」

    「是啊，你的確應該好好謝謝你二哥……」

    「忽然覺得自己在哥哥面前是個幼稚、失敗又不負責任的人……」沈唐苦笑著道：「林恩，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有用？」

    我搖搖頭。

    這是我第一次沈唐聽到這些事情，原來在他的強大、無所畏懼、為所欲為、惟我獨尊包裹下還有別的東西。

    沈唐還有另一面，那一面興許並不光鮮亮麗，也興許並不值得稱道。可是我卻依舊愛他這個樣子，就像愛著一個普通的男人一樣。

    我握住沈唐的手，然後踮起腳尖輕輕吻了一下他因為疲憊與折磨而變得乾澀的嘴唇，輕鬆道：「我不會覺得你沒有用的，因為你是我的英雄。」

    永遠都是專屬於我的英雄，什麼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沈唐安靜地凝視著我，眼裡流動著一種柔和的光，就像是這個冬天難得一見的陽光一樣，讓我覺得很安寧。

    我感覺我們一點點在走近彼此，這讓我很慶幸。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身後的門打開了，領我來的警察扣了扣門道：「該走了。」

    沒想到十五分鐘這樣快就到了……

    現在我必須要走了，才發現自己對沈唐是那樣的不舍。

    從前總覺得我們還年輕，我們有大把的時間，覺得我應該追逐事業，然後再想別的事情。可是現在我才發覺，要把兩個人分開是這樣容易的事情，原來覺得隨時都可以見到的人，現在卻多見一秒也難。

    我跟沈唐握住彼此的手誰都不願意放開，這個時候那人又在叩門催促我了。

    「走吧。」沈唐無奈地說道。

    我點點頭，又踮起腳吻住他，然後說道：「沈唐，等你出來了我們就在一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