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遭殃的孩子

    楊柳的故事有一點悽慘也有點無奈，她上面有兩位年歲頗大的兄長，那年家裡被打倒，父親去世，兩個兄長也不知被發配哪裡蹲牛棚，她的繼母為了保全她跟最小的弟弟，謊稱她跟弟弟都是後帶來的，跟楊家三父子劃清了界線，楊柳就這樣跟隨著繼母和弟弟艱難的生活在一起。

    繼母能帶著她一起走，就足以證明人還不錯，可越來越貧賤的生活足夠磨平磨爛一個人的意志，腐蝕一個人的本性。

    因為是老來子，也因為早產，弟弟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顛沛流離之後越發的壞了，他們出來的時候，家中財產已經被打砸搶光，是繼母貼身藏著幾件首飾和十幾塊錢才勉強度過了一段時間，因為成分和學歷，楊柳是工作沒出路，下鄉沒著落，一家三口只能這樣坐吃山空，很快家中就沒了餘糧，雪上加霜的是，弟弟病的也越來越嚴重了，一個是毫無血緣，已經仁義盡致的繼女，一個是幼小又可憐的親生子，做母親的心自然而然的就偏了。

    「為了救弟弟，為了活下去，繼母把我嫁，不，應該說賣給了那個男人。」楊柳抬眼看向公安身旁畏畏縮縮的男人，眼中有惆悵也有難過，但沒有怨恨，說真的，她要是繼母也會這麼做，能夠帶著她一起逃出來已經夠仁義了，跟她一樣處境的人，過得有多悽慘，楊柳不是沒有看到，而且繼母這樣做也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了孩子。

    「我本來也是想好好跟他過日子的，不是為了他，也不是為了我自己，為了報答帶我逃出生天的繼母，救治年幼的弟弟，可是他……後來兩個哥哥平反了，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我，給了他一筆錢，幫我離了婚，孩子我本來是想帶走的，他不讓，他母親也不讓，最後就留下了，為這個我哥決定每年都郵一筆錢過去。」楊柳說到那個男人的時候，撩了一下鬢角的頭髮，又扯了一下胳膊袖子，讓大家看到她頭上和胳膊上的傷疤。

    額頭上的應該是燙傷，胳膊上的竟然是刀疤，幾個人頓時露出理解和同情的目光，仔細一想，跟一個本身就沒好感又暴力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對於她來說確實是一種折磨，而那個孩子，很可能是痛苦不堪的回憶。

    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是公安也沒有辦法解決傷痛的歷史遺留下來的糟心問題，楊柳有離婚手續在手，那個男人有孩子在身邊，一夜夫妻百日恩，到底兩個人之間曾經有過這樣一段緣分，所以最後公安也只是警告了那個男人幾句，便放著他跟孩子離開了。

    何建國皺著眉頭看著那孩子一聲不吭的跟著父親走遠，胸口一直像是堵著一塊石頭，直到暮色降臨，夫妻二人攜手在小樹林中散步，何建國，有些悶悶的說了一句：「那孩子怪可憐的，回去沒準還得挨打。」

    「大人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遷怒，往往遭殃的都是孩子。」苗然也覺得那孩子可憐，可是他有爸爸有媽媽，他們這些陌生人根本沒法幫助孩子，尤其是攤上了那樣的父親，如果他們今天對孩子伸出了援手，回頭他就能把孩子當做勒索別人斂財的工具。

    儘管情有可原，可對於一個女性來說，頂著離婚這個光環，還是會被所有人指摘，不論什麼時候離過婚的女人總是會被罩上一層「這個女人自身也有原因」的離婚有罪論的模板，尤其是當下，尤其是言語可殺人的校園，一時間對著楊柳，對著她們202宿舍指指點點的人不知其數。

    苗然慶幸清大的女生不多，而且一部分人十分理性，對別人的事聽過看過也就算了，背後從不多話，可有一小部分人，他們或許是心虛，或許是嫉妒，說起話來惡毒無比，字字句句猶如劍刺刀割。

    楊柳不止一次紅著眼睛躲回來，黃小雨也不止一次跟人爭吵，本來氣氛良好的宿舍因為這件事一下子就進入了冰河期，大家或許不怪楊柳，可要說一點情緒都沒有那是假得，尤其是年紀小的岳娜跟安燕，她們真是遭受了無妄之災。

    楊柳道過謙，也說過要找老師申請換宿舍，最後被苗然和黃小雨勸住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是換了宿舍，202也甩不開那些風言風語，沒準兒雪上加霜，也許那些人還會說她們跋扈，把楊柳趕走了。

    「這也不全因為你，主要是咱們宿舍的人都太優秀了，礙了人家的眼，就算是你走了，她們也不會消停的，你放心吧，很快事情就會平息下去了。」苗然一進門就聽見楊柳再一次道歉，擺擺手，心情頗好的安慰楊柳。

    她剛剛從校長辦公室出來，這次捐贈的不止有化學器皿，還有幾樣「古老」的設備，在苗霈的建議下，也增加了一筆小小的捐款，錢數不多，只能算作一間獨立實驗室四年的租金。

    明天東西就會由何建國安排人送到校園來，到時候一定會造成短暫的轟動，那會兒學生們的關注力也就不會放在楊柳離婚這件雞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兒上了。

    幾個人正安慰楊柳，聽了苗然這話不禁奇怪，仔細追問，她又不肯多說，只叫大家過了明天再看，正被圍攻的時候，黃小雨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

    「成了！成了！」黃小雨手上舉著兩張紙，衝進來之後就興奮的抱著王春妮一通蹦。

    「什麼成了？啊！是你們那個清大託兒所成了嗎？！」大家莫名其妙的看著黃小雨，還不等問呢，于慧先反應過來，衝上前一把搶過黃小雨手裡的紙，上下打量兩眼，也跟著喜悅的叫了出來。

    「是啊，終於成了，說服了校方領導，大家心裡才有個底，不然總有人怕被說成投機分子。」黃小雨樂呵呵的抱著王春妮不撒手，前面人員安排她已經聯繫了幾個，大家都有意向，不過還是擔憂著會被同學們批判，說他們是機會分子。

    於是黃小雨一邊拎著簡單的計劃書積極的往校領導辦公室跑，一邊鼓動王春妮她們在學校附近，最好是家屬院找房子，這樣兩不耽誤，就算最後校方領導不同意，她們也不打算放棄，大不了這些有孩子的媽媽們湊到一起錯開值班。

    沒想到校領導看到計劃書，一下就拍了板，黃小雨有種干成了大事的感覺，挨個抱著宿舍里的人蹦了一圈，慢慢的舒口氣：「這下余和平終於可以輕鬆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