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口舌之爭,計中有計
2023-10-03 11:46:25 作者: 衛煙華
正如楚雲暖所料,白家的事情就此揭過去,由白國公親率三萬大軍前往江原府。聖旨下來的時候,白家人一個個耀武揚威的,從她旁邊走過,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受夾道歡迎一般。白國公在楚雲暖面前停住,一副眼高於頂的姿態,「楚家主今天沒能讓我倒霉,日後還是自求多福吧!」
還記得在同樣的地方,白越就是這樣眼高於頂,最後被她打個半死抬回去,而現在,她又碰上了白國公。楚雲暖冷笑一聲並不答話,她踏上上馬車,「熙兒,走了。」
白國公攔住她,「家主這是怕了,呵,你一個黃毛丫頭,背後有楚家又如何,我想要你死你,易如反掌。」
後面的馬車裡,楚雲揚和司徒睿露出臉來,「白國公想要對付楚家?你不過草莽出身,論武不如平南王府,論文不如太師府,論錢財不如我楚家,誰給你這麼大的口氣。」楚雲揚今天算是憋了一肚子火,好好的來參加個宴會,卻遇到這種糟心窩子的事情。
白國公目光越過楚雲暖,落到背後兩人身上,他看著司徒睿,「楚家主勾結北堂,其心可誅。」
楚雲暖不用人扶,咻的一下從馬車上跳下來,她走到白國公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北堂是我大齊國土,司徒睿來天京城也是也得到陛下允許的,你張口一個勾結,難道是將北堂看作他國?我到是不知道,白國公竟然有這等不臣之心。」
跟她逞口舌之爭,白國公能是她的對手嗎?
白國公一時無語,這時才發覺他話語裡的不妥之處,卻不願意在楚雲暖面前低下一頭,只是冷笑,「你也就這張嘴巴厲害,等我得勝歸來——」
春熙默默看了一眼楚雲暖,果然家主臉上的不耐之色又濃重了許多,家主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在她面前,老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誰叫她自己眼睛就是長在頭頂上的,跟她比傲,那不等於以卵擊石。楚雲暖冷冷一笑,「你得勝歸來,你敢如何!說句難聽的話,我楚家握著大齊命脈,你要出征首先就得要糧草,你信不信我一聲令下,教你一點糧草都沒有。」
南堂自古以來就有天下糧倉的美譽,後來雖有賀問種植園橫空出世,出了一半的糧食,教糧食不再都從南堂而出。可誰不知道,這賀問是楚家長子,只不過是從了母姓,回去撐起雲州賀氏一族。白國公咬牙,真的怕楚雲暖從中做手腳,激道,「你若是有本事,就真的這樣做。」
「你以為我不敢?叫我自求多福,我看這句話適合你。白國公,你年紀大了,恐怕是忘記你白家是如何起家,白國舅是如何墜馬身亡的,想必你心裡頭也清楚。你白家那白屏是吃了豹子膽的人,誰他都敢動。」
白皇后只有一個同胞哥哥,那就是一年半以前追馬而死的白國舅,當初白國舅的死讓白皇后悲痛欲絕,太子也曾多次去白國公府弔唁。
白國公身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酥酥麻麻的,像是被蛇爬過一樣,他鐵拳緊握,「你不過是呈口舌之爭而已。」
楚雲暖本不打算在這和白家多做糾纏,偏偏白國公不知死活非得攔著她,當下她言辭激勵毫不留情,「你們今天做的這一出,應該是衝著我來的吧,扶乩盤上應當寫的是我楚雲暖的名字,可你就不好奇,最後為什麼變成了白江?陛下多疑,楚家勢大,你用這種辦法的確可以除掉我,只可惜你棋差一招。」楚雲暖上前一步,面孔冰冷,欺霜賽雪,身上帶著一股壓迫的氣勢,幾乎讓平等而視的白國公覺得低人一等,「白淑妃恐怕在裡頭參與過這件事。」
她猜的八九不離十,基本就是這種情況,但白國公卻是下意識的否認。
楚雲暖退後,拂袖轉身,她冷笑一聲,側過臉龐,「在你們計劃之中,白淑妃占重中之重,那你怎麼就不覺得你們計劃失敗是因為白淑妃。她,是我的人呢。」
白國公幾乎分不清她話里的真假,此事是在白皇后被禁足以後進行的,宮中他們依仗的人只有白淑妃一個,所以才定下了這一個殺局。但白淑妃是絕對不可能背叛,畢竟她的家人還被控制著。
「家人?」楚雲暖再次添了一把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有些事情你能瞞得了多久。白淑妃的妹妹白錦繡,早就已經死了,她怎麼可能不幫助我。白屏能侮辱人家的女兒,導致人家慘死,你們白家,又試圖毀屍滅跡斬草除根,這件事情我可是都一一告訴白淑妃的,她恨你們,是恨之入骨。白國公,倘若我將白國舅死亡的真正真相,告訴白皇后,你覺得你們會如何?」
一個白淑妃,就險些至白國公府於死地,若再加上白皇后。白國公臉上驚疑不定,白家是因為白皇后而發家的,若是,若是……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只希望這一次江源府之行,能夠讓白家徹底站穩腳根,否則的話,白家可以說是完了。
「家主何必跟我白家過不去。」白國公語氣緩和了。
「你這就是惡人先告狀了,從頭到尾,我都沒想對你們做什麼。是你們,聯合顧州在先,夥同白淑妃在後,自己找的。」
白國公緊握起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個狂妄囂張的女人,可是不能,因為她是楚雲暖,背後代表的權力和勢力,都是他所不能動的。白國公心中再三權衡,楚雲暖卻已經跳上了馬車,她掀開車簾,一張白瓷臉囂張得很,「白國公請讓讓路。」
白國公退開,兩輛馬車順著長長的甬道,消失在盡頭白國公的神色,莫名讓人覺得恐懼。
宮門口,各家各戶的馬車陸續離去,這個時候楚雲暖一張馬車裡,看到一張雌雄莫辨的臉,他掀開帘子朝她一笑,眼角淚痣妖冶。
玉湖裡。
他怎麼來了。
錦繡山莊。楚雲暖與玉湖裡分賓主而坐,一同跟來的塗山阿蘭若在看到滿處華麗的錦緞以後,興沖沖地下去了,她左選一批右選一批,都覺得異常鮮艷奪目,愛不釋手。浣娘親自捧了茶上來,楚雲暖磕著白釉茶杯,「你怎麼會來天京,又怎麼會和阿蘭若在一起?」
如果說見到玉湖裡是驚喜的話,看見阿蘭若跟他在一起那就是驚訝了,畢竟這兩人看上去毫無交集。玉湖裡伸出手指抬起著白色的茶杯,經過這一時間的調養,他氣色好了許多,不在是過去孱弱的模樣,「阿蘭若,是天離的未婚妻。」
「洛天離,你找到他了?」
玉湖裡笑了一聲,沒有說話。洛天離雖然罪不至死,可他本人的確已經被自己逐出玄劍門,不再是崑崙山的人,更何況,他服用了忘憂,恐怕早已將前程往事忘記,找他又有什麼意義。「阿蘭若此次來天京,就是跟著天離開而來。她身邊那兩隻白狐,有一隻曾是當年天離和她定下婚約是,親贈與阿蘭若的,後來天離,跟隨在孟蓮身邊,大概是忘了此事的。根據塗山一族的規定,阿蘭若年滿十八,便可以和天離成婚,故而她才帶著狐狸,一路尋來。」
這麼說來,阿蘭若跟白家沒有關係,她來天京只不過是碰巧而已。「那麼你呢,你來天京又是為了什麼,最後劈死白狐的那一道天雷,是你的手筆吧?」
玄門之術雖然大致相同,可具體來說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曾看見過玉湖裡使用玄術,所以她能感受到,最後那一道天雷是玉湖裡劈下來的。
「果然是什麼都瞞不住你。沒錯是我,而且,我是受瑞親王所託。」楚雲暖示意她繼續往下說,「我得知阿蘭若前往天京,就一路追而來,八天前收到瑞親王飛鴿傳信,說是今天會有一場麻煩,讓我前來幫助你。不過他也說,或許此事只是有驚無險,我方才在皇宮外,感受到裡面滾滾玄術,我猜測這應當就是瑞親王所說的麻煩,所以就劈死了阿蘭若的狐狸。」
原來是趙毓璟讓他來的。楚雲暖在這一瞬間,好似明白了什麼,仔細一想,卻又毫無頭緒。江源府,民變,趙毓璟,趙毓珏,白國公,這些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聯繫。楚雲暖怎麼也想不明白,然而這個時候,阿蘭若從樓下跑上來了,她手裡抱著兩匹十分精緻的綢緞,咯噔咯噔地跑到楚雲暖面前,「我喜歡這兩個。」
楚雲暖愕然,她抬頭看著阿蘭若,在皇宮裡見到的她,就像天山雪蓮一樣高不可攀,可現在,怎麼這樣的,活潑。玉湖裡看向阿蘭若的時候神態很溫和,沒有一丁點兒的陰陽怪氣,大方得很,「你喜歡的話,就都帶走吧。」
阿蘭若愣愣地看著楚雲暖,顯然是知道這些東西是楚雲暖的。
「熙兒,讓浣娘都給她包起來。」
阿蘭若眉開眼笑,「我不白拿你的東西,我可以批准命的。」
說到這個,楚雲暖有些奇怪,她問道,「你在皇宮裡的時候,看我神色怎麼那麼害怕。」
提起這件事,阿蘭若立刻回頭看著玉湖裡,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如曉月若春華,「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
玉湖裡莫名其妙,「什麼?」
阿蘭若指著楚雲暖,「她的命格呀?很奇怪的,有九五之氣,卻又有從龍之象,最怪異的地方是你本該是早夭之相,可不知為何卻有福澤延綿,像是,像是有龍氣續命,是帝王跟你分享了他福澤。」
分享福澤?楚雲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趙毓璟。阿蘭若到底不是沽名釣譽之徒,這她都能看出來。她前世之時的確是四十而亡,她死亡之後,孤魂飄蕩在北國皇宮,而後隨著北國城滅,一路跟在趙毓璟身邊,最後的確是被龍氣所影響,也就是說,她能夠重來一次,不僅僅是所謂的撥亂反正,更有趙毓璟的原因在裡頭。
玉湖裡也是跟著楚雲暖一同去迦葉寺的人,當時很多事情自然也是清楚的,改命天燈已破,孟蓮身亡,死屬於楚家兩代人的氣運自然全部回歸本源。只是楚明玥已死,那就只能到楚雲暖身上,她如此得天獨厚,也是有原因的。「對了阿蘭若,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我的狐狸,天離送給我那一隻不見了。」
玉湖裡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想讓它來找天離,你找到他又能怎麼樣?我跟你說了,洛天離已經不是崑崙的人,你跟他之間的婚約不作數了,塗山氏這一代和崑崙山兩邊婚約就此作罷。阿蘭若,再說你多年都沒有見他,又怎麼又知道他變化到了什麼地步。」就是他這個一直看著洛天離長大的人,最後都驚訝於他的行為,更不要說是阿蘭若。
阿蘭若否認了玉湖裡的的話,一定要找到洛天離,她很執著這誰都能看出來,楚雲暖卻覺得阿蘭若如此,恐怕跟所謂的婚姻沒有關係。
既然事情已經問清楚了,她就沒有必要再在這裡繼續留下去,玉湖裡和阿蘭若如何,跟她半點關係都沒有。楚雲暖帶著春熙再度踏上馬車,小雨霢霂,整個天京像是籠罩在一層薄薄的暮靄之中。車夫問道,「家主,去哪裡?」
楚雲暖慢慢道,「去雍王府。」她有一種預感,趙毓璟去江源府這件事絕對跟趙玉珏脫不了關係,說不準這兩人之間,還有什麼貓膩。八天前趙毓璟既然都已經安排好了,那就足夠證明,此事是有預謀。
目的是什麼?
白家?
雍王府地理位置十分偏僻,再點天京城的西邊,那一處楓林向晚,是京城賞楓葉最好的去處。雍王府背靠紅楓林,古樸的府門更顯得威嚴,這座府邸曾經歷三朝,自漢初開始就屹立在這裡,歷經無數次修葺,是整個天京除了皇宮以外,年代最久遠的地方。楚雲暖到達雍王府的時候,門口已經有人在等候,由此可見,趙毓泓是早就在等她了。楚雲暖也不矯情,跟著府中侍女一路穿過亭台水榭,到了一處院子。趙毓宸站在迴廊下,看著外面的小雨,仿佛出了神。
楚雲暖走到同樣的地方,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眼神放得很遠,她其實猜到了,在踏入雍王府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猜到了,趙毓珏今日一番布置,並不是要借天機讓白家吃不了兜著走,而是想要藉機將他們推到一個至高的位置上,然後把他們拉下來。江源府之變,就是這個計劃之中最重要的一環,而白淑妃只是一個在皇帝身邊作為內應的棋子而已。這個時候,楚雲暖也不想深究,白淑妃不願跟她合作,卻替趙毓珏冒這麼大風險的原因,她更關心的是趙毓璟。?
「你不該讓趙毓璟去江源,你知不知道那邊有多危險。」楚雲暖真是怕,她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都是曾經趙毓璟馬革裹屍的場面,哪怕他知道最後趙毓璟也會死裡逃生,可啊的心依舊是揪著的,依舊怕出任何變故,叫他毫無生路。?
趙毓珏清朗的眉眼裡,仿佛充滿了整片天光,他笑了一聲,「阿璟,是為你而去的。」他不是沒有勸過,也物色好了實施這件事最完美的一個人,可惜趙毓璟他不,他偏不,他要深入虎穴,讓霍靜嫻名正言順地死去。?
在這個計劃里,首先是白江必須得死,因為他有醫術,白江擅長的不是醫,而是毒。白家軍功顯赫,征戰多年所得功績可不止西北擊退遊牧民族一個,更有打下了大齊西南一個稱之為爨氏菏澤小國的。爨氏當年自知無法抵抗大齊,故此早早地了投降的國書,而白家為追求軍功,對此秘而不宣,投毒殺害了爨氏所有的人,並揚言說爨氏不從,殺了他們以振大齊國威。當時,菏澤可以說是,血流滿地。
換句話說,如果白江不死,而是跟隨白國公出征,那麼他很有可能為了最快速鎮壓民變,而在鶴雲運河中下毒。運河兩岸百姓無數,有多少人引用鶴雲之水,他這是為了防止死亡進一步的擴大化。其次便是讓白國公率軍出征。他計劃好了,這一次征戰之中,白國公會殺了平南王府的霍靜嫻,這會讓平南王府和白家決裂,霍清華也會在此時橫空出世,踏著白家滿門屍骨,恢復平南軍以往的聲明。最重要的是,可以讓永樂帝抽調駐守京城的精武衛,與白家一同平定暴亂。
楚雲暖對著天空深吸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他一點一點將胸腔里的空氣吐氣,「霍靜嫻的生死根本就不必在意,他,他也太傻了。」楚雲暖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又酸又澀,好幾次眼淚幾乎是要奪眶而出,「就算沒有霍靜嫻,五年之約也照樣做數。」她有些說不下去了,猛的轉過頭,冰涼的額飾拍打在她皮膚上,珠釵亂動。
他們兩人雖然聚少離多,中間有隔著層層疊疊的權力傾軋,可兩人之間的感情確實是叫人動容的。趙玉珏有時候在想,或許當初阿璟,隱瞞身份離開皇宮是對的,否則他也不可能遇上楚雲暖。他正色道,「你放心,賀問在他身邊,若是有什麼事情,你也能儘快收到消息。」
楚雲暖驚愕片刻,壓根兒就沒有想到賀問居然也去了江源府。
趙毓珏道,「你恐怕不知道,當初,趙毓峰在江源府修建行宮之時曾藏有一批兵器,被人發現之後就轉至雲州。阿璟親自修書一封,讓賀問將這批武器押送至江源府。」
現在事情的脈絡已經很清楚了,他們的目的就是挑起江源府民變,而讓白國公出征,在此途中一網打盡,讓白家毫無翻身之地。這一出接一出,一手接一手,恐怕現在還洋洋得意的白家人,日後會悔不當初。
「你倒是比我狠,敢用雲州這麼多人的命來謀劃,你就那麼相信霍清華?」
「不,我相信的是阿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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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山阿蘭若是玉湖裡的官配,怎麼樣,挺合適的吧?
我昨天看了魅力中國城,曲靖對張掖那一集,就超級想去張掖,我沒去過哪裡。不過呢曲靖氣候呀,環境呀,倒是很舒適,好吃的也多。我覺得張掖適合旅遊,曲靖適合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