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天府歸位,世家之道
2023-10-03 11:46:25 作者: 衛煙華
司徒衍在那個瞬間陡然清醒,北國都城破得如此快是因為有內應,他面孔陰沉下來,「朕自認待你不薄,封你為一品護國將軍,把朕的妹妹賜婚給你,你竟然背叛朕。」
高懷遠氣定神閒,「臣自然謝過陛下厚愛,這不是親自來送陛下了麼。」
司徒衍瞳孔一縮,「你想做什麼?」
「自然是請陛下歸天。」高懷遠扯下未央宮中用於裝飾紗帳,圈司徒衍的脖子,輕輕用力,他在司徒衍耳邊說道,「北國亡國,陛下心中愧疚,於未央宮中自縊而死。陛下,臣成全了您的一世英名。」說罷,高懷遠手上用力,司徒衍大腦空白一片,窒息的感覺頓時傳來,雙手不停揮動,企圖阻止高懷遠的動作,然而只是徒勞,他一張臉通紅,瞳孔不由放大,額頭上青筋全部爆出。
朦朧的光影中,他看見殿門處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一身深色的袞冕,黃赤綬四彩組綬在腰側隨風而動,衣袍獵獵,他卻點塵不驚,冕冠前的十二旒白玉珠串遮住他的面容,叫人看不真切,可司徒衍知道他是趙毓璟。剎那間他突然間明白過過所有的事情來,趙毓璟這是在給楚雲暖報仇,給他自己報仇,可是北國滅了,又如何,楚雲暖依舊是他的妻子!
司徒衍喉嚨里發出嚯嚯的聲音,想是在笑,又像是在哭,他北國因楚雲暖而建立,也因楚雲暖而亡,這就是命,是報應。
眾人眼睜睜的看著皇帝被大將軍活活勒死……
司徒衍掙扎的力氣越來越弱,雙手漸漸垂,奄奄一息,高懷遠輕輕鬆了手,然而這個時候司徒衍卻不知道看到什麼,眼睛陡然睜大。朱紅的未央宮中,常年掛著金色紗帳,一個身姿秀美的女子在其中驀然回首,華麗的衣裳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青絲飛揚,身後是富麗滿堂陳設,她盛妝麗顏面若桃花,仿若十多年前嘉陵初見那樣美麗動人。
他曾經無比絕情的跟她說生死不復相見,誰想到到最後他見到的人竟然還是她。楚雲暖望著他表情格外冷靜,不像嘉陵城初見時明艷如火,更不像當年司徒雅死後那樣歇斯底里,她看自己的眼神冷漠,平靜,如同一潭死水,更像是看陌生人一樣。司徒衍頓時淚流滿面,曾經很多被他遺忘的記憶在眼前回放,如同走馬觀燈一樣。
他腦海里浮現的是楚雲暖曾經一顰一笑,卻在最後變成冷宮中枯朽的白骨。
只有臨死的時候才會這樣,他才會想起曾經那人的好來。
這次,他是真的要死了,再也不會有人來救他,能夠救得他那個人早就被他挫骨揚灰。
司徒衍張嘴想說話,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愧疚的伸著手,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趙毓璟負手而立,他的輪廓在在冠冕下深深淺淺,丹墀之上他俯視著北國大好山河,這裡的一切都是阿暖的心血,既然她走了,那世上就再也沒有誰可以來享受。高懷遠出來稟報,「陛下,北帝殯天了。」
趙毓璟揮手讓人看賞。
「謝陛下賞賜。」高懷遠喜形於色,卻在下一個瞬間猛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插在腹部的匕首,「你……」
侍衛恭敬後退,趙毓璟微微一笑,用冰冷無情的聲音說道,「朕賜你全屍。」
高懷遠仰頭倒在地上,口中有血沫流出,「為……什麼?」
趙毓璟的面色格外冷淡,「阿暖曾救你多次,你卻忘恩負義,夥同孟蓮對她下手,讓她死無全屍。你說,朕如何能放過你。」
這個理由讓高懷遠覺得可笑無比,他出賣北國投靠大齊昭帝,本以為可以安享晚年,沒想到還是死了。他眼睛裡帶著驚訝和可笑,「陛下對北國出手,就是為了她,一個毒婦。」
趙毓璟面上滿是冷厲,「北國將軍高懷遠刺殺北國皇帝,當場被誅,凡高氏族人流放千里,終生不得錄用。」
這無疑是讓高懷遠死後還背上罵名,讓高家人永遠只能是下九流,高懷遠雙目大睜,突然一口氣上不來,垂下了身體,他真的後悔在趙毓璟面前說了那樣一句話。
孟蓮一路匆匆趕回了北國皇宮,未央宮前的血跡還未乾涸,司徒衍的屍體餘溫尚存,孟蓮尖叫著撲倒丈夫身上,「陛下,你醒醒啊,司徒衍,你醒過來!」
高高的台階上,趙毓璟俯視著她。
孟蓮似乎是有感覺一樣,猛地抬頭盯著他,她眼神憤恨,像鋼針一樣射向趙毓璟她喝令左右:「還不快把他給殺了,誰能殺了他,本宮封他為萬戶侯!」
然而沒有一個人動,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她。
「娘娘,我們大勢已去。」
頓時孟蓮氣急了,她推開面前的侍衛,提起一把劍就朝著台階上走去,眾人驚駭的看著這一幕。趙毓璟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沉靜,面容剛毅,這分明是十年前九嶷山戰死的趙毓璟,孟蓮所有的動作頓時一頓,她臉色瞬間慘白下來,哆嗦著嘴巴:「趙……趙毓璟。」
趙毓璟身後一個太監道,他斥責道:「大膽,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諱!」
陛下?孟蓮僵硬的轉動眸子,腦子裡記憶翻滾,她試探著問道:「大齊,昭帝?」
「是朕。」
關於這一段的歷史,孟蓮最熟悉的兩位皇帝就是北國開國帝君北帝,以及後世稱為千古一帝的大齊昭帝。北帝讓人印象深刻是因為他後宮只有皇后一人,正真做到了六宮無妃。而昭帝呢,史書上則是濃墨重彩的寫了他的功績,除奸臣,平番亂,穩西北,革除世家特權,可以說是千古一帝,而他身上唯一的桃色故事就是趙夫人跟他纏綿悱惻的愛情了,後世曾有無數人譜寫過這一段驚天地泣鬼神愛情故事,可是從來就沒有人相信過趙夫人真的存在。
孟蓮突然哈哈大笑,歷史上所謂的平番亂,應該說的就是這一場戰爭。趙毓璟從來就沒有把北國放在眼裡,北國皇帝在他眼中依舊是那個不聽話的定邊王!她做了這麼多事,沒想到最後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昭帝容忍北國十年是為了什麼?」
其實這個答案孟蓮心裡有數,可她還是想從趙毓璟口中得到答案。
趙毓璟眉目間坦蕩蕩一片,「楚雲暖。」
這十年以來他不對北國動手,是因為他以為阿暖還活著,她曾為了司徒衍做了如此多的事,他不忍心攻打北國,讓她奔波勞累。可司徒衍千秋節後他收到了南楚皇帝的信件,信上他表明了身份,並告訴他,阿暖已經死了,屍骨無存。他當時將自己關在養心殿中三日不吃不喝,反反覆覆看著楚雲揚送來的密信,不可思議,卻又心痛不已。他恨,恨自己軟弱,多年來不曾查過她在北國的生活,他怒,放在手心裡呵護的珍寶竟然被人這麼對待,他當下同意楚雲揚建議聯手攻打北國。
孟蓮後退一步,仰天狂笑,她的丈夫,她的位置都是從楚雲暖手上搶來的,為了這些榮耀她殺了楚雲暖母女,耍盡手段,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得到。她所有的一切,因為楚雲暖而得到,最後也要統統都還給她,這是命啊!
趙毓璟不在理會孟蓮,他一步一步的走下九龍玉階,身後的九重宮闕在他背後化作虛影,玄色袞冕禮袍上用繡著日月星辰,寬大的袖口上金色的巨龍騰飛,帶著一股灼人的氣勢,大風吹動的的衣擺,那一刻,他氣吞山河,君臨天下。
翌日,趙毓璟班師回朝,他花了大工夫抹去了楚雲暖曾經在所有在北國存在的痕跡,為她捏造了一個巾幗女將的身份。
從此,天下再無北國廢后楚氏。
北國亡國,曾經屬於北國山河被南楚和大齊瓜分,雙方卻十分有默契的留下了曾經的南堂。孟蓮卻沒有死,趙毓璟將她以賤籍投入軍營,充為軍妓,她一身骯髒,目光呆滯的坐在污泥里,再也看不出當年美麗端莊的模樣。她嘴巴里一直神神叨叨的念著,要回家,我錯了之類的話語,然而沒有人聽得懂。她呆呆的聽著四周人說起昭帝,說起讓那個讓昭帝神魂顛倒的趙夫人,她曾經詢問過那個趙夫人姓氏名誰,他們卻說那是南堂楚氏的家主——楚雲暖。
楚雲暖?哈哈,孟蓮突然癲狂的笑了起來,而後又掩面哭泣,所有人都以為她瘋了,紛紛遠離。
是夜,已經瘋癲的孟蓮失足落水,冰冷的湖水濕了她的衣服,水波拍打著她的身體,前塵往事在她眼前回放,冰冷的湖水從鼻腔里而入,擠壓著她的肺,原來這就是死亡的味道。孟蓮忽的想起冷宮中被她虐待數年的楚雲暖來,又被想起被她投入江河的骨灰,眼睛裡流出眼淚,說不清的諷刺,她讓楚雲暖母女屍骨無存,最後她也是喪命於這冰冷的湖水裡。
第二日,孟蓮的屍體被人發現,泡得發漲,被人隨意卷了草蓆扔在荒山野嶺,被野狗肯盡,骨頭七零八落的拖了滿地。
大齊昭帝十年,昭帝趙毓璟大婚,迎娶南堂楚氏家主,那一日十里紅妝,百年難得一見的盛景讓所有有幸一見的百姓數十年念念不忘,無數文人墨客記載了這一場盛況。趙毓璟一身大紅的喜服從嘉陵城出發,一路回到天京,他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卻沒有人知道他背後抬著的只不過是一個空花轎,這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送嫁隊伍繞天京城一圈,最後在天京西郊的一座宅子前停住,這是趙毓璟未登基之前的潛邸,趙毓璟小心翼翼的從花轎里捧出一個牌位,牌位上寫著楚氏雲暖幾個字,在楚雲揚等人的見證下獨自完成了所有成親的流程,最後在牌位上添上了愛妻兩個字。
那一日潛邸中的婚禮,讓所有人三緘其口。
當日婚宴過後,霍清華問過趙毓璟,「陛下為何不以皇后之禮迎楚雲暖入宮,反而是以趙夫人的身份迎娶。」
趙毓璟一身冠冕禮衣,玉帶飄搖,他微微一笑,桂樹蘭芝,如清風拂面,「她不在了,若以皇后之禮迎娶還要瞞過天下,必需讓人代替她,這世上沒人能代替她享受那樣的待遇,我不允許任何人用她的身份享受那一刻的榮耀。她不能是皇后,可她可以是我的趙夫人,我趙毓璟此生唯一的妻。」
剎那間她淚流滿面,下意識的要去觸摸趙毓璟的臉,放佛冥冥中有什麼感應一樣,趙毓璟突然抬目,環視四周,放佛在尋找什麼,最終落她身上,目光灼灼,抿唇一笑。忽而一陣金光迎面而來,趙毓璟乃真龍天子,龍氣騰騰,陽剛正盛,她此時此刻應該算是一個孤魂野鬼,怎受得住他身上的龍氣,楚雲暖頭疼如裂,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墜入黑暗。
那瞬間,北方夜空上一顆星辰大放光芒,天府星歸位。
另一頭,玉湖裡百般無聊的望著躺在床上趙毓璟,趙毓璟仍舊在昏睡,白皙的皮膚上浮現病態的白,他十分壞心眼的往趙毓璟的傷口上戳了戳,「楚雲暖那狡詐惡毒的臭丫頭就這麼好,值得你連命都不要。殿下呀,或許你熬過這一關,日後就該稱呼你為……」
玉湖裡的話沒有說完,秋芷就端了盞藥上來,「玉堂主,殿下該喝藥了。」
玉湖裡往外挪了個位置,雙目無神的望著外頭的夜空。秋芷上前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趙毓璟喝藥,她收拾乾淨以後玉湖裡還是之前的動作,秋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今夜星羅棋布,滿天繁星落入玉湖裡眼中,秋芷似乎看見玉湖裡眼睛裡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眼角的淚痣像是活過來一樣。她嚇了一跳,在仔細看時,什麼都沒有,剛才的一切仿佛是她眼花。
玉湖裡晃著腿,「真是大難不死,吉星高照,陰差陽錯的竟然讓天府星歸位了。」
北方紫薇星高照,幾日前光芒還被破軍和天狼壓制,而今日天府星歸位後,破軍和天狼卻被狠狠壓制,果然不愧是紫薇命盤的吉星。
秋芷雖然不懂星象,卻也知道一點,天府星又稱鳳星,玉湖裡的意思是鳳星歸位了,那紫薇星又是誰?瑞親王?
玉湖裡沒有理會秋芷的驚訝,自顧自的開始給趙毓璟把脈,趙毓璟的情況還算好,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大概再過兩三天身上的水泡就會結痂脫落,這意味著種痘術成功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由於秋芷嘴巴里傳到了辛毅那邊,在替趙毓璟把過脈,確認他身體的確大好以後,這種方法很快就用在了楚雲暖身上。比起身強體壯的趙毓璟來說,楚雲暖好得就格外慢,在趙毓璟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楚雲暖身上的水泡才褪下去,趙毓璟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此時此刻,他什麼都不想管,只想親眼看著她好起來。
「姐姐——」
「主子——」
「楚雲暖——」
耳邊還有趙毓璟溫柔繾綣的呼喚聲,各種各樣嘈雜的聲音吵得楚雲暖不安生,她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趙毓璟,她眼神呆滯的看著他,顯然還沒有從夢裡看見的一切里回過神來。此時此刻她眼前的人,放佛還是那個一身冠冕禮衣,承諾自己是他唯一妻子的帝王,她小小聲道,「趙毓璟……」
「辛毅你快過來看,家主醒了。」這是春熙驚喜的聲音。
趙毓璟激動的握住楚雲暖的雙手,「你終於醒了,阿暖。」
辛毅讓所有人稍安勿躁,與玉湖裡兩人先後把脈後方才確認楚雲暖無事,又叫人春熙把藥端上了給她喝下以後,幾人才前後退下。
夕陽斜照,昏黃陽光穿過菱格窗花映進晦暗的房中,在地磚上灑下一串金色的餘暉,窗外柳影亂掃,忽明忽暗,趙毓璟坐在她不遠處,眉眼高低,隱隱綽綽,蕭蕭簌簌間高潔似玉,濃睫一低,眼瞼下落下一圈青色。
一場夢如同萬年,楚雲暖心尖一漾,眸子微濕,思念同淚水一起奔涌而出,她傾身上前抓住趙毓璟的食指,另一隻手舉起來,緊緊貼在他冰涼的臉頰上,沿著他稜角分明的輪廓緩緩游弋,秀麗鳳眸映著他刀裁的面容,似是盛了一泓幽潭,裡頭都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繾綣。
這樣的目光不像少女時代那般含羞帶怯,也不像退婚之後那樣熾熱濃烈,反倒像相知相守多年以後的含情脈脈,這是眷侶之間才有的目光。
趙毓璟心中很是受用,他輕握住她雪白的皓腕,慢慢拭去她眼角的淚水,他的眼一面泠泠的鏡,清晰的映著她緋紅的眼角,低語:「阿暖,沒事了。」
楚雲暖親昵的蹭著他的手指,眼波溫柔,嗓音澄澈,恍若叮咚溪流,「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樣的夢?」趙毓璟順勢把她摟在懷裡,那瞬間前幾日的驚慌失措蕩然無存,他手下用力,緊緊抱著楚雲暖,無聲的表達著自己的恐懼,她沉睡不醒的那幾日,他真是害怕,怕她就那麼一睡不醒。
灼熱的氣息呼在她的脖頸上,一下子叫她浮躁的信沉靜下來。楚雲暖靠在他懷裡,淺淺一笑,皎若秋月:「自然是美夢。」
是的,美夢,她所有的心結在這一瞬間全然消失,那自然是美夢,而且終有一天她還會美夢成真。
醒來以後楚雲暖才知道,種痘成功之後她昏迷了五六日,趙毓璟都能活蹦亂跳了,可她卻躺在床上緊闔雙目毫無知覺,脈息微弱讓辛毅幾人嚇個半死,用盡了所有辦法都沒能把她從喚醒。
這期間,白日裡趙毓璟不僅要處理外面的事情,夜裡還要過來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楚雲暖臥在軟枕上,喝著烏黑的藥汁,他們怎麼能夠叫醒她呢,那個時候她不過是一縷飄蕩在世間的孤魂野鬼。
歇息了幾日,楚雲暖只覺得身體大好,命人搬了一張金絲軟塌在紅艷艷的海棠邊曬太陽,花香怡人,滌盪了身上殘留的病氣。唐棋過來的時候正是一副慵懶的海棠春睡圖,四面海棠花飛了一身,滿頭臉衣襟上皆是紅香散亂,手中的扇子掉地下,被落花埋了一半,一群蜂蝶鬧穰穰的圍著她。
鬢亂釵橫,青絲三千,傾瀉在她腰間,光澤點點,若墨畫描摹,絕麗盛顏。
唐棋站在樹下,一時竟是看的痴了。
他從沒有見過楚雲暖如此靜默美麗的模樣,似春花初臨,唐棋只覺得這便是他夢中之人,似妖似仙,令人目眩神迷。
因著他看的太過入神,腳下不小心踩到了斷枝,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楚雲暖立刻睜開眼睛,雙眸銳利,朝著聲音來源掃去。
唐棋朗聲道:「是我。」說著他微低了頭,從樹下緩步走來,沐浴著陽光向前,同幾年前相比他還是那張娃娃臉,卻多了幾分成熟內斂。
看清楚來人後,楚雲暖又懶懶的躺回了榻上,陽光濃烈,她鳳眼微睞,扇面上蟲鳥花紋在她臉上投下一圈五光十色的影子。四周暗香緩緩,空氣里似乎都灑滿了那股慵懶,光芒閃過她的裙擺,暗紋如流光一般流動起來,熠熠生輝。
「你倒是清閒,外面都快鬧翻天了。」唐棋很自然的坐在她身旁,克制著自己不要把目光放到楚雲暖身上,然而越是這樣就越叫他難以控制,目光頻頻飄過,又飛快收回。
楚雲暖不曾看到,春熙卻將一切默默收入眼底,她輕聲嘆了口氣,唐棋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落花是他,流水卻是家主,除了趙毓璟外,春熙估計家主是不會再和誰有糾葛了。
「我能有什麼辦法,我可是個病人,不該操心這麼多。」楚雲暖慵懶的聲音從扇子下傳來,她翻了個身,嫣紅的花瓣從豆綠的衣袍上滑落。
「你還知道不該操心?我就沒見過你這麼厲害的病人,足不出戶就把外面攪得翻天覆地。」唐棋捻著衣袍一點一點的靠近楚雲暖,他何嘗不知道楚雲暖跟他不可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只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自從楚雲暖醒後,關於天花可治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的傳遍了整個九原府,百姓們歡呼雀躍,感謝上天有眼,紛紛前來治病,楚雲暖趁此機會登戶造冊,很多而很多隱藏在難民里興風作浪的人被抓住。一時間叫這些人,人人自危不敢冒頭,沒了他們搗亂以後九原府很快安定下來,關於楚雲暖是妖星的說法也漸漸淡了下去。這些人背後的主子紛紛咬碎一口銀牙,卻再不敢派人過來,生怕被順藤摸瓜的查出身份,也有一些渾水摸魚的人不甘心,趁亂進入九原府,卻被抓了個正著,楚雲暖當下殺雞儆猴。
這時候一則流言傳了出來,妖星之說乃伽葉寺構陷,皇室又不滿南堂世家當道,故此順水推舟。百姓是想像力是豐富的,很快腦補了無數個恩怨情仇的故事,一時間關於皇室和世家的流言蜚語滿天飛,再加之除了瑞親王意外皇室從來沒有派人賑災,而楚雲暖放出兩人又以身試藥的消息,輿論漸漸往楚雲暖一方傾斜,再也沒有人提起妖星之事。
九原府一派祥和,百姓一天一天好起來,欣欣向榮。
對此楚雲暖只是嗤笑一聲,「許他們動手,還不准我反擊了。」
「你反擊的都把皇室給扯下水,你這是挑釁。」唐棋沒好氣道,兩位賑災的皇子還不曾到達九原府,楚雲暖就給他們送了這麼大一份禮物,他們兩人能善罷甘休,就算兩人不敢對她有何怨言,永樂帝也必然也不會放任。
世家之道,難就難在,你進一步是死,退後一步也是死。
------題外話------
前世今生就完了,其實我覺得還是挺好的,最後也在一起了,這樣才可以把最後的歷史圓回來。其實北國皇帝六宮無妃是真的有,因為後來也會出現一個真的北帝,北帝是男二,咳咳,貌似不小心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