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清河之尊,禍水東引
2023-10-03 11:46:25 作者: 衛煙華
說到這件事情,其實楚雲暖是有些犯難的,原本以為蔡桓才是最不好處理,可是現在看來,把蔡桓撈出來甚至是官復原職都有可能,只是周家倒是有些難辦了,關鍵在於周伯彥的想法,是舍還是留。趙毓宸一死,北堂不得不反,而愛子慘死,無論是為了面子還是為了慰藉真心疼愛趙毓宸的一顆心,與太子遇刺身亡有關的人一個也活不下去,依照永樂帝心狠的程度,只怕是寧可錯殺也絕不會放過,周家既然先有下毒謀害太子的前事,又怎麼可能撇得清干係……故而楚雲暖的表情分外奇異,她是絕不可能放棄讓趙毓宸之死打擊北堂這件事情的,只是周家,罷了,大不了到時候她多花費一些功夫吧。
楚雲暖的表情變來變去的,趙毓璟奇怪的問道,「你怎麼了?」
楚雲暖當然搖頭,她哪裡能告訴趙毓璟她不聽他勸,還是拿著趙毓宸的命來給北堂做筏子,北堂不除她寢食難安,這一次她也就只有不和趙毓璟商量了。
趙毓璟自然沒有絲毫的懷疑,他信楚雲暖如同相信另外一個自己,可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楚雲暖竟然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也是因為這件事兩人之間出現了第一個無法控制的裂痕。「五日後就是太子的宴會,到時候雍王也會來,葉良城周家送過來的糧食你可以和他商量。」
說到雍王趙毓珏,楚雲暖多嘴問了一句心中的疑惑,「你和雍王關係很好?」
「雍王。」趙毓璟難得遲疑了一下,好半天才笑道,「他是嫡長皇子,哪兒能跟我關係好。」話是這樣說,可是趙毓璟知道,事實是他無法向楚雲暖描述他和趙毓珏的關係,在沒有和趙毓珏接觸之前,所有的皇子都是他奪位之路上的敵人,可在認識趙毓珏之後,他卻突然間發現趙毓珏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一個志同道合的——兄弟。是的,兄弟,他從來沒想過,皇室中會有人把他當做是兄弟,可惜就算這樣,他也會去爭去奪。或許這就是出生於皇室的悲哀,爭是死,不爭也是死,爭一下還可能有一線生機。他也想過若不是生於皇室,他或許能和趙毓珏成為真正的兄弟,而不是現在這種亦敵亦友的狀態。
看趙毓璟這般糾結的模樣,楚雲暖倒是對趙毓珏這個人好奇了,一個愛聽戲、甚至親自上台唱戲的王爺,一個原本榮耀加身的嫡長皇子,一個大齊在天下一分為二時安內的攝政王,無論出自於哪裡都讓她萬分好奇。
五日時間轉瞬即逝,這幾日楚雲暖也沒有四處奔波,在那天打定主意後,她連原本計劃去監牢看蔡桓的事情也沒有去做,整日整日的在別院裡發霉。宴會這一日,拿到請帖的客人們早早就到了,眾人皆是盛裝出行,香衣美鬢,淺笑迷人。宴會舉行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清河郡主的郡主府,清河郡主是永樂帝胞妹陽婀公主的小女兒,十五歲後由永樂帝賜婚嫁給了南堂二流世家之首的何家大公衣何韜為妻。在南堂除了四大家族之外,當屬何家最強,何韜娶清河郡主理當是不算高攀,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人說何韜高攀了人家清河郡主。可誰又知道當年在天京城是清河郡主對何韜一見鍾情,使了百般手段才如願以償的嫁給何韜,婚後清河郡主放下宗室之女的高傲,用心侍奉夫君,孝順公婆,善待小姑,這才慢慢讓何韜回心轉意,從此也就過上夫妻舉案齊眉的日子,夫妻兩人也就在郡主府和何府之間輪流住下。當然這都是皇室和何家彼此為了自家的面子放出的消息而已,事實究竟如何也不好說,反正就她見過的清河郡主來說。絕不是傳言裡那麼和善的女人。
楚雲暖坐在肩輿上,百般無聊,眼神隨意從郡主府上的亭台水榭上一掃而過,看著旁邊夫人小姐們的讚嘆,又聽著郡主府婢女看似謙虛,實則炫耀的話語頓時覺得意興闌珊。郡主府是陽婀公主花費大量人力物力而建造的,風景自然不用說,可前提這是在益陽郡,若是在冀南和齊魯郡,那是不夠看的,就像和嘉陵楚宅一比,那是不夠看的。
轉過前頭的小路,不用多遠就是舉辦宴會的地方,所有人都從肩輿上下來,步行前往,一路奼紫嫣紅,各色鳥兒的身影穿梭在花叢綠樹之間,風景太過優美,身邊幾個小姐們的眼睛都不夠用了,在路過水色瀲灩的芙蕖湖時想停下來欣賞美景。可郡主府的婢女一個個眼高於頂,看這些夫人小姐們衣著打扮十分簡單,看起來的確無權無勢,故而婢女時常用言語嗆了幾句,無外乎看不起她們又諷刺她們想要攀龍附鳳的心思,話語難聽,叫眾人臉上又青又白。可這又如何,誰叫她們不如清河郡主身份高貴,夫家也不是南堂排得上名的世家,一時間眾人也只有訕訕。
原本這些事情是犯不到楚雲暖身上的,而且她也沒有幫別人說話的習慣,只是默不作聲的朝前走著,步伐悠閒,似林間散步。而她的閒恣也不知道是礙了誰的眼,居然有婢女跑上來攔住她的去路,「這位小姐,您走錯路了。」
是麼?楚雲暖抬頭看了一眼,她曾來過清河郡主府數次,看行走方向,這次宴客的地方應該是在菏澤園,她走的並沒有錯啊。
婢女回答道,「這一條是貴客入的路,諸位夫人們應該走這一條。」說罷她指著另外一條路。
這一條路的確也可以到菏澤園,就是費時罷了,估計等他們到,那頭宴會已經進行到一半了,而她們遲到,也會落得一個不尊重皇室的名聲。楚雲暖肯定這絕不是清河郡主的意思,清河那種眼高於頂的人絕不會花力氣為難毫不相干的人,那麼也只能是這幾個奴才自作主張了,果然在哪裡都有幾個狗奴才。
楚雲暖不欲為難幾人,繞過就走,反正她這次來的目的是在雍王和太子身上。
看楚雲暖明艷似李的樣貌,婢女心中嫉妒,語氣格外不善,「小姐這裡是郡主府!你一個上不得台面的末流世家女,難道還想挑戰郡主威嚴!」這次郡主受太子之命舉辦宴會,邀請了不少貴族子弟前來,她們這些當人奴才的只要被哪個主子看上,那也是飛上枝頭的好事。可是僧多粥少,主子們只有那麼幾個,可期待飛上枝頭的人那麼多,尤其是這些末流世家的小姐,身份不高,一個個卻千嬌百媚的,讓人氣憤。
楚雲暖這次出來不過帶了三個丫頭,春熙、秋芷和夏妝,就是這樣在一群世家女中也是十分扎眼的存在,她不明白,眼前這個氣勢洶洶的奴才是怎麼判斷她身份不高的。跟一個奴才計較,有失身份,楚雲暖冷淡的撫了撫袖子,「孫芸都不敢和我這麼說話,誰給你的膽子?」
孫芸,清河郡主閨名,只是自從她嫁到南堂以後,清河二字就成了她名字。
那婢女不知曉其中緣由,正想出言不遜,正在此時,一個年紀稍長一些的婢女從花叢後轉了出來,看她的衣著首飾應當是宮中女官,也就是清河郡主身邊的人。女官出現後,那婢女臉色迅速變化,而後跪了下來,不敢抬頭,女官沒有理會,反而朝楚雲暖微微屈膝,「郡主府招待不周,還請諸位小姐見諒。」
女官說話不卑不亢,一時間讓在場的人面色緩和下來,女官面帶微笑,重新派了婢女領客人們入席。客人們都走以後,女官臉色才沉了下來,她也是從低等宮女一步一步爬上來的,自然知道其中那點陰私和她們的私心,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確可以,可她們萬不能敗壞了郡主府的名聲。若不是聽見那人提起了郡主的名諱,她也不會知道這群人膽子大到這種地步,能知道郡主名諱,身邊又帶上了三個貌美如花丫頭來參宴的人,哪裡是平常人。思及此處,女官冷聲道,「你們自己下去領罰吧。」
那婢女瞬間面如土色。
新領路的婢女很是勤快,不一會兒就到了菏澤園,菏澤園是一座花園,園裡常年百花齊放,花團錦簇中設了一張張桌案,東邊是男席,西邊是女席,然後世家和貴族分開。此時兩邊已經坐上了不少客人,夫人們坐在一起談論,而小姐們含羞帶怯,鮮嫩的如雨後的花骨朵,嬌艷欲滴。男席那頭,公子們昂首挺胸高談闊論,一個個搖著扇子風度翩翩的侃侃而談,努力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楚雲暖隨便掃了一眼,沒有他要找的人,也是,一個兩個都是身份尊貴的人,哪裡可能出現得這麼早。看著這麼一群年輕的少男少女,自覺變成一個老太婆的楚雲暖也不好在這裡湊趣兒,從另一個方向走了出去。
何媛本來是在招呼客人,但她遠遠就看到一個分外眼熟的背影,別過幾個客人後立刻追了過去,「雲暖!」
楚雲暖停住腳步,回頭,看清來人後淺淺的笑開了,「媛媛。」何媛,何韜妹妹,她少女時代唯一的知交好友。
何媛今日也是盛裝打扮,她笑容滿面的湊到楚雲暖跟前,「我先前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呢,原來真的是你,你怎麼不進去?」
現在的何媛活力滿滿,完全看不出後來嫁入天京宣平伯府的滿身陰鬱的模樣。那時候她深陷北堂妻妾之爭,就算知道宣平伯小伯爺寵妾滅妻,何媛生活不如意最後被休棄出門,慘死街頭也沒有人能力來大齊幫助她半分。每每想到何媛悽慘的結局,楚雲暖心裡是愧疚的,就算在何媛死後她派人殺了宣平小伯爺和他的寵妾,也還是不覺得對不住當時寫信求助她的何媛。
楚雲暖笑容格外溫和,「一群小姑娘湊哪兒看哪家公子俊郎,我就不過去湊趣兒了。」
一番話說的老氣橫秋的,何媛笑罵道,「說的跟你多老一樣。哎,不過也是,你現在是楚家家主,跟她們在一塊兒我還怕你嚇到客人呢。」
「怎麼是你在招待?孫芸呢,這是她的府邸,也是她皇室的事情。」
說到孫芸,何媛臉上都染上了幾分厭惡,「人家是郡主,哪兒能自降身份出來招呼客人。」
「出什麼事了麼?」孫芸的性格她知道,又驕傲又要面子的,根本不會做出這種不識大體的事情來。
何媛沉下臉,本來這件事情她是不該在外人面前說起的,可她從來不是一個憋的住話的人,忍了這麼多天也是難為她了,現在聽楚雲暖詢問,她也就一溜兒的抖了出來,「我那小嫂嫂懷孕了,可偏偏這個時候太子來了益陽,清河郡主覺著有人跟她撐腰,硬生生的給我小嫂子灌了藥,一個好好的孩子就這麼沒了,聽我娘說還是一個男胎。」
何媛口裡的小嫂嫂正是何韜指腹為婚的妻子,當年清河郡主看上何韜後,使了下作手段非逼著何韜娶她,礙於永樂帝和陽婀公主威嚴,為了何家滿門,何韜也只能娶,而自己心上人卻做了個妾。
「我哥他這幾日衣不解帶伺候著小嫂嫂,可小嫂子她傷了心,眼瞧著就不想活下去了。」
何媛的小嫂子楚雲暖見過,是個緘默溫和的女子,哪裡是潑辣蠻橫的孫芸的對手,更何況孫芸背後還有個陽婀公主。「你也別太擔心,明天我就讓人送些上好的藥材過去,你小嫂嫂她會好的。」
何媛感激的握住楚雲暖的手,「雲暖真是謝謝你了。」
楚雲暖將頭輕輕一搖,「你今日小心些。」
郡主府坐落於益陽之南,占地百畝,最美麗的就是仿佛容納了整個春天的菏澤園。跟何媛寒暄幾句話後,兩人相偕回到了園子裡,此時園子完全熱鬧了起來,滿園都是花枝招展的小姐。
東邊男席上,順序坐著八皇子趙毓璟,伯恩侯府小侯爺白霖,宣平伯小伯爺江靖,周伯彥,宋昉、宋毅兩兄弟,還有新上任的唐家家主唐元。
趙毓璟是再坐公子中身份最高的人,故而他坐在東邊第一個客席上,深紫色的繡錦華服,面容俊郎,尤其是封了瑞親王后,渾身氣度不凡,格外引人注目,把一身白袍的周伯彥都壓了下去。
女席那頭,坐在最高處的自然是靜嫻郡主,陽光淡淡的照在靜嫻郡主身上,紅衣灼人,宛轉蛾眉,雌雄莫辯,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淡淡的風情。這還是楚雲暖第一次看到女裝的霍清華,果真是驚人的美麗,若不是趙毓璟說,單單看霍清華的身形絕對看不出他是一個男兒。
趙毓璟的目光突然投遞過來,楚雲暖站在一群艷麗的小姐中間,睫毛如扇,素衣如雪,峨眉似柳,溫暖的陽光下樹蔭斑駁,在臉上投遞下一片陰影,她唇角的弧度恰到好處,疏離有當,?無論什麼時候看到她,她都是這樣一副貴氣逼人的模樣,讓人著迷、沉淪。
而旁邊的白霖在看到楚雲暖後則是大驚失色,聚福樓一事後,他審問過那幾個號稱來自蜀地的大漢,然而無論他如何審,那幾人就是咬牙不說,還是到最後的時候才有人說出當時敬太子的酒是一杯毒酒!知道這件事情後他幾乎是嚇出一聲冷汗。當時若不是她解圍,太子定會中毒身亡,而太子死了只怕他也難辭其咎,這麼說起來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白霖是知恩圖報的人,打定主意在宴會過後親自上門致謝。
「雲暖入席吧,我該過去了。」何媛遠遠看了一眼,不遠處可以見到清河郡主身邊女官的身影,看樣子清河郡主也該到了。儘管何媛十分厭惡殺死小侄子的清河郡主,卻也知道有太子在南堂一天,何家每個人必須對她卑躬屈膝。
楚雲暖對著她笑了笑,道:「你別擔心。」?
清河郡主不把何家放在眼裡,不就是仗著宗室女的身份,如果太子在郡主府出點什麼事的話……
正想到這裡,只聽女官遠遠道:「清河郡主到——」
楚雲暖正往世家客席首座上走去,聽到聲音頓時停住動作,轉頭望去,只見長長的迴廊那頭,一個華服女子在婢女們的擁簇下裊裊而來,髮髻如雲,珠翠滿頭,儀容端麗,來人正是外界傳言賢良淑德忠貞不二的清河郡主。清河郡主面容紅潤,皮膚雪白,精緻的面孔完全繼承了陽婀公主和駙馬兩人的美麗,胭脂瑰麗,容顏如畫。楚雲暖輕輕嘆了一口氣,看孫芸的氣色分明是不把流掉的孩子看在眼裡。
清河郡主在益陽郡作威作福太久,完全忘了現在是什麼場合,竟然到現在才出現。若是她是公主或者是和太子一同出現,眾人等等也就算了,可她偏偏只不過是一個郡主,竟然敢讓瑞親王和這麼多世家家主等她。
入席後,太子遲遲不到,清河郡主做足了主人家的姿態,先是說上幾句場面話,然後就是一句來晚了抱歉的話,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客人們各個笑著說不敢。
霍清華最討厭她這幅裝模作樣的姿態,當下就冷嗤道,「孫芸你讓我干坐在這裡等你,是幾個意思?一句抱歉就可以,欺負我平南王府沒人吧!」
清河郡主自沒出閣前,在天京最不對付的人就是霍靜嫻了,當時聽說她病的快死了,她心裡頭那叫一個高興,可後來又聽說霍靜嫻活過來了,然後又把靜嫻弄成了郡主封號,自己改名叫了霍清華。這還沒準兒,改名成霍清華後,這人比以前更加討厭了,尤其是後來自己嫁了一個不如意的人,她偏偏和瑞親王定了親,看看瑞親王的模樣文采都是頂尖兒的,就是出生差了點兒。想到這裡清河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立刻笑道,「今日太子宴客,也不知道楚大小姐到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