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探監

    不等蘇文彬想明白，就接到了上面傳遞下來的消息——電影審核不通過！

    怎麼可能呢？

    蘇文彬面對這樣的結果簡直是一臉懵逼狀。《繡娘晚晴》這部電影根本就沒有什麼太過敏感的話題啊？民國時期軍閥混戰的題材，已經被拍了那麼多次了，沒道理他們這兒就不行了啊？

    而且，他們這部戲連一個正經的吻戲都沒有啊，總不至於說是因為有什麼不和諧的鏡頭才被卡掉的吧？

    蘇文彬咬了咬牙，暗中找人去打聽《陽光姐妹淘》劇組的情況，結果卻是——《陽光姐妹淘》已經通過了審核，目前正在安排檔期！

    蘇文彬本來已經算好了上映的時間，而且已經和院線商量好了。如果審核通過的文件一直不下達，《繡娘晚晴》這部戲就不可能拿出來正式上映。到時候，不僅會耽誤了電影發布，還要給各大院線賠出去一大筆違約金！

    有貓膩！

    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貓膩！

    《陽光姐妹淘》可是他之前選擇的劇本，所以那裡面有些什麼內容，蘇文彬可清楚得很！和《繡娘晚晴》不一樣的是，《陽光姐妹淘》里前期就存在部分需要和諧的鏡頭。比如姐姐被家裡的「養父」猥瑣的情景，還有後來殺人、虐屍等重口味情節。已經妹妹回來後和姐姐的幾次交鋒，還帶有幾分曖昧火辣的氛圍。

    如果連清水的《繡娘晚晴》都不能通過審核，他不敢相信《陽光姐妹淘可以通過》。

    但是，事實就是這麼奇怪，沒有一個和諧鏡頭的《繡娘晚晴》被刷了下來，有各種重口味無下限劇情的《陽光姐妹淘》卻成功通過了審核！

    想到之前接到的那個電話，蘇文彬咬緊了牙關。

    本以為電影拍出來後就算是熬出了頭，之後只要交給觀眾們評審就能知道結果。誰知道，在這最後的關頭都能被人黑了！

    蘇文彬想到這一路走來被姜浩各種針對，心裡的怒火簡直要沸騰了，恨不得將姜浩這個人渣整個兒燒掉！

    如今可怎麼辦才好呢？

    蘇文彬焦急地去學校找了之前的導師，希望能夠通過他們的幫助找到一些解決的辦法。

    可惜，幾位導師聯繫過去，卻被告知這件事是上面的人特意要求的，人家根本不可能改！這部戲，算是被「雪藏」了。

    蘇文彬本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子，除了在導戲上很有天賦以外，並沒有其他的長處。家裡沒有特殊背景的他此刻茫然地站在了導師家外，有一種不知道該何去何從的感覺。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又是那個人嗎？

    蘇文彬面色一沉，摸到了兜里的手機，過了好一會兒才拿了出來。

    一看來電顯示，並不是那串陌生的數字，而是伊芙的經紀人——龔智的號碼！

    蘇文彬連忙接通了電話，那一頭傳來的果然是龔智的聲音：「蘇導你好，我是來跟你溝通一下，看看首映式具體定在哪一天的。還有走紅地毯的安排是什麼樣的？我們這邊也好提前準備好禮服。」

    「我……」蘇文彬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成片都拍了出來，居然會在最後關頭失敗。這麼一來，損失最大的可是伊芙，白白浪費了幾個月的拍攝時間，而且還有那筆因為伊芙而來的投資也打了水漂。「我恐怕……首映式沒有了……審核沒有通過……」

    「怎麼會？」龔智第一反應就是不相信。「這不可能啊！」

    能交到伊芙那兒的劇本，龔智當然會提前審閱。因為伊芙的年齡，還有背後的謝家，他根本不可能接那種太過看中暴露鏡頭的劇本。《陽光姐妹淘》中的那些情節都是比較隱晦的，而且搭檔是個女人，他才沒有刪除。而《繡娘晚晴》就更加清水了。

    這樣的劇本居然也不能通過審核？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事實就是這樣。」蘇文彬苦笑了一聲，「我本來是想去找導師幫忙的，可是得到的消息是上面有人故意做出這樣的決定。這樣一來……哪還有我們翻身的機會呢？不管怎麼剪，最後的結果也不會變。」

    「上面有人搗亂？」聽到這兒，蘇文彬卻發現龔智的聲音反而放鬆了許多，「這個不用擔心，就交給我們這邊，你只要確定好上映時間就行了，審核結果絕對讓你滿意！」

    的確是蘇文彬感覺到的那樣，聽到是有人搗亂他反而輕鬆了。

    如果是電影本身有問題，他還只能幹著急。但是，上面有人？

    誰上面沒人呢？

    想到伊芙背後的那一座大山，有這麼一個金大腿在，還怕上面有人？呵呵！要比起靠山，誰能比得過伊芙！

    龔智說了兩句，就掛了電話，聯繫伊芙去了。他可不敢去找謝將軍，聽說那一位可是出了名的鐵面。倒不如讓伊芙這個女兒出面，龔智聽說謝將軍就對這個女兒溫柔一些。

    而蘇文彬還對著被掛斷的電話有些回不過神來。

    剛剛讓他糾結了這麼久的事情，居然就這樣解決了？

    他並沒有懷疑龔智的話，這位經紀人不是什麼喜歡吹牛的。如果不是有絕對的把握，他根本不可能說這樣的話。

    蘇文彬再次慶幸了一番，還好，還好他請到了伊芙這個女主角。他覺得伊芙簡直就是他的福音，一開始給他帶來了人選和投資，如今又幫他解決了審核的問題。

    有一個這樣的女主角，真是太棒了！簡直就像是給劇組開了掛啊！

    伊芙接到龔智電話的時候，正在陪胡老爺子吃東西呢！

    因為現在沒有專業的儀器，她還做不了相關的藥劑研究。所以，最近她找出了一些具有這方面作用的食材，配合著醫院裡開出的藥方，作為食療輔助抑制癌細胞的擴散。

    效果雖然不明顯，但至少是有用的。

    可胡老爺子這個老小孩兒在這些方面一向是比較任性的，平常吃飯的時候和伊芙一樣無肉不歡，對於這些食物根本就沒有興趣。

    但他的「拒絕」在伊芙的「強權控制」下面根本就沒有存在的必要。

    只要伊芙在家，他就不得不乖乖地吃下那些給他特質的食物。別說，習慣了之後他還是挺喜歡的。畢竟伊芙的手藝很不錯，做出的菜味道都很好。

    「伊芙？」龔智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有件事情恐怕要麻煩你一下了。」

    「什麼事，說。」伊芙端端正正地坐在一邊，看著胡老爺子把她剛剛做出來的下午茶點心吃了下去，這才把心神放回了電話上。

    「我剛剛接到蘇文彬導演那邊的通知，你們這部《繡娘晚晴》因為有人搗亂，被上面刷下來了，說是不給予通過審核。」龔智簡單地把事情解釋清楚，「所以……這方面恐怕需要你去和你父親說一聲。」

    「就這個？好了，我知道了。」伊芙點了點頭，「今天等我爸回來了就說。」

    龔智聽到伊芙的回答，才心滿意足地掛了電話。

    伊芙果然等到晚上吃完飯之後就把這事情告訴了謝愛軍。

    「有人想故意壓著你們的戲？」謝愛軍能做到這個位置，自然不可能是只有蠻力的蠢貨，一聽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伊芙每次要參演的劇本，他們家裡其實都會知道大概的內容，確定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能夠通過他的「審核」，卻被那些蠢蛋打回來了？

    呵呵。

    謝愛軍冷笑了一聲：「伊芙你先去看著你外公吃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伊芙點了點頭就出了書房，找胡老爺子去了。

    反正她是半點兒不急的。

    如果謝愛軍這裡行不通，她自然是有辦法讓那些人「主動」通過《繡娘晚晴》的審核。

    謝愛軍看著伊芙走出去後，這才沉著臉撥出了一個電話。

    「餵？」對面響起的正是他的秘書長的聲音。

    「我聽說最近有一個劇本還不錯，好像是叫《繡娘晚晴》？你找人去看看，是不是有……」謝愛軍沒有把伊芙扯進來，只說了這個劇本。

    那秘書長雖然不知道首長為什麼會突然對一個電影劇本感興趣了。不過，在C國，謝將軍說的話除了那幾個快退休的老將軍，還有誰敢不聽呢？他連忙應承了下來，也不等明天了，連夜就打出了電話透露了這個口風。

    不過是一個小時不到的功夫，「謝將軍看中了一部叫《繡娘晚晴》的電影」這個說法已經在他們這些人中傳播開來了。

    之前受人所託，故意壓著《繡娘晚晴》的那一位此時卻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就跟在油鍋里煎似的。

    他之前收了那人的好處，故意壓著這部劇也是因為聽那人說過《繡娘晚晴》的導演還有一眾演員都是新人，甚至大多數還是剛出校園或還在學校中的學生。這種劇組，就算他把這部戲壓下來不予通過，那些沒有背景沒有靠山的窮學生，也拿他沒有辦法。

    所以，在蘇文彬將影片交過來的時候，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打了回去。

    誰知道……

    該死，為什麼那個人之前沒有提起這個劇組背後還有謝愛軍這麼一個「粉絲」啊！

    這人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如果為了之前收到的那點兒人情費，賠上了自己的前程，那可就虧大發了啊！

    這麼一想他那還坐得住？趕緊把之前的結論給修改了，然後立刻把《繡娘晚晴》通過了審核的結果通知了導演蘇文彬。

    必須要趕在「謝將軍看中了一部叫《繡娘晚晴》的電影，這部電影卻被某個叫XXX的蠢貨刷下去」這樣的說法傳出來之前把事情搞定！

    蘇文彬下午才把事情告訴了伊芙的經紀人龔智，本以為最快也要等到幾天之後才能有重審的回覆。誰知道，當天晚上就得到了通知，而且不用重新提交，直接就過審了！

    「蘇導，不好意思啊，之前那純粹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誤會，都是誤會！是我們不小心弄錯了，通知了錯誤的消息，實在是抱歉啊！」蘇文彬聽到之前對著他還趾高氣揚的聲音，如今不僅友好親切，還帶著幾分諂媚，心裡既是鄙夷又是解氣。

    「沒事沒事，辛苦你還重新來通知我。」蘇文彬心裡雖然不滿，語氣倒是挺好的。

    怎麼說這位也是主要負責影片審核的，如果得罪了這人，他以後的片子可怎麼辦？

    「那我就恭祝蘇導你的電影大賣了！」那人笑呵呵地說了幾句吉利話，然後到要掛電話的時候才突然又開口說了幾句，「蘇導，你既然認識那樣的大人物，怎麼也不早說啊？否則，哪兒有這些麻煩事兒。」

    大人物？

    什麼大人物？

    難道指的是伊芙？

    蘇文彬除了認識一些天賦不錯的校友以外，就只認識學校里的幾位導師。而這些人裡面，就宋清家裡有那麼一些錢，卻也稱不上是什麼富豪之家。而人脈……

    從這次因為審核問題東問西求都沒有結果，就能知道了。

    唯一能夠影響到電話里這位的……

    可不就是他劇組裡的女主角伊芙嗎？

    又欠下了一個人情啊！

    蘇文彬嘆了一口氣。不過還好，他相信當《繡娘晚晴》上映，票房絕對能夠大爆的！

    到時候，多給伊芙一些分紅，這方法應該也算不錯的吧？

    而另一邊，A市監牢中……

    「嘿，A0912號，有人來看你了。」獄警在裡面招呼了一聲，就把那個穿著條紋獄服的人帶了出來。

    被他叫做「A0921」的是一個女人，站在他的旁邊顯得十分弱小，就跟一隻一手就能拎起來的弱雞似的。

    這女人留著一頭黑色的齊耳短髮，不過髮絲看上去十分枯燥，一看就知道生活過得不太如意。而且剪頭髮的人明顯沒有什麼好的手藝，只要長度剪得到位就夠了，根本沒有細修。

    她穿著這身看上去十分單薄的獄服，拖著一雙舊得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鞋子，慢吞吞地跟在獄警身後往前走著。有時候被旁邊路過的獄友不小心撞到了，她也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反而是畏縮地主動後退給人讓出路來。

    獄警把她帶到了地方：「抓緊時間，你們就只有半個小時啊！」

    說完後就站到了一邊等待著他們的探視結束。

    這穿著獄服的女人到了探視窗口往外一看，卻發現那是一個她根本就不熟悉的男人，還是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是在哪兒見過，但因為最近休息時間太少，隨時擔驚受怕的，好像連記憶都衰退了，她一時竟然有些想不大起來了。

    那中年男人看到她之後皺了皺眉，臉上明顯有幾分探究和奇怪，對著她打量了一會兒，這才伸出手指了指旁邊的聽筒。

    這是要跟她說話？

    她想了想，木著臉拿起了聽筒放在耳邊聆聽。

    她倒是想要聽聽，這個並不熟悉的男人究竟要找她做什麼。

    很快，聽筒裡面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她看到外面那個男人的嘴巴正在一張一閉地動著，很明顯就是他在說話：「岳紫？《仙境傳說》劇組裡的那個岳紫對嗎？」

    已經剪了一頭短髮的岳紫有一瞬間的精神恍惚。

    不過進來了短短几個月，她卻已經對自己的名字這麼陌生了，讓她牢牢記住的，是她的新名字——A0912。

    如今乍一聽到有人叫到她的真名，岳紫差點兒沒能反應過來。

    這人居然認識自己？！

    岳紫這才明白了，剛剛見到自己，這男人為什麼會是那副表情了。從入獄到現在，她的容貌發生的變化太大了。

    雖然五官輪廓並沒有變化，但是她的底子本來就不大好，年齡已經不小了，如今沒有了化妝品的遮掩，那些皺紋暗斑全都顯現了出來。曾經讓她引以為傲的長捲髮，如今也被剪得坑坑窪窪，看上去就跟被老鼠啃過似的。

    以前還算豐腴的身子，如今也已經不成人形了，套上這幾乎看不清楚性別差異的統一獄服，整個人顯得滄桑而頹廢，哪還有之前屬於女藝人的美貌？

    曾經屬於她的那種看不起任何人的驕傲，現在已經變成了認命的屈從。她不敢在用「我們彎島怎麼怎麼樣，你們內地人怎麼怎麼樣」的語調說話。如果不是擔心和她同住一室的獄友們會出手教訓她，岳紫甚至可以一直不說話。

    別說是外面的那個男人了，就連她自己有時候看到如今的相貌，都覺得難以置信。

    外面那個男人好像有點兒緊張，不停地張望著周圍的情況，然後又提高了音調再問了一遍：「你是不是《仙境傳說》劇組裡那個被趕出來的岳紫？」

    「我是。」由於很長時間不說話，她的聲音還有些嘶啞。岳紫兩眼直愣愣地看著外面的這個男人，「我是。我就是岳紫。」

    岳紫的直覺告訴她，這會是一個機會。雖然不知是好是壞，但至少是一個機會。

    「很好。」那個男人笑了笑，「我想，你肯定需要一個減刑的機會？」

    「需要我做什麼？」岳紫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可是清楚得很，沒有付出什麼代價，對方怎麼可能願意主動幫她？

    「看來，你也不是像傳言中的那麼蠢嘛！」這男人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好像別無他求似的笑了一下，「你只要順從心意就好。」

    說著，他就掛上了那個連接著探視窗口這一邊的聽筒，衝著岳紫笑了笑，便跟著獄警離開了。

    什麼？

    岳紫有些茫然地拿著聽筒，沒有做出多餘的反應，跟在獄警的身後回到了自己的鋪位。

    同房間的還有另外三人，她們對於岳紫一向是愛理不理，有了黑鍋讓岳紫背，有了重活讓岳紫干，有了新鮮一點兒的飯菜當然要分給他們。

    岳紫一邊要為了三年牢獄生活之後的日子擔憂，一邊還要忍受來自獄友的霸凌，日子當然不好過。不過才幾個月，整個人就跟蒼老了十幾歲似的。

    「喂，剛剛來找你的人給你帶什麼了？」他們這兒的老大是個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女人。不過，這瘦女人的戰鬥力卻不弱，和別人打起來的時候簡直不要命。

    在他們這兒有人過來探監，一般都會帶過來一些吃食或者生活用品。當然，岳紫家裡的人都在彎島，而且早就跟她沒了多少聯繫，連她入獄的事情都不知道，更別說來探望了。

    這一次，還是岳紫入獄幾個月以來第一次有人探望她的。

    「沒有，是之前要搞我的人。」岳紫當然不會說實話，只是這麼似是而非地接了一句。

    其他人見她的確沒有帶什麼東西過來，不屑地撇了撇嘴。

    岳紫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剛剛那人所說的話，還有他臨走之前回過頭來的那個表情……

    突然，岳紫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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