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9 幼童【下】（三更）

    第五百零九章

    小孩看上去瘦瘦小小，跑的倒是很快，一下子就竄了出去，跟個猴兒似的。

    在玉佩離開蘇雲卿的那個瞬間，她突然覺得心口一涼，像是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體裡逸散出去，讓她有一瞬的暈眩。

    她連忙穩住身體，用力的晃了晃頭。

    在確定玉佩的確對她的身體起著某種神秘作用的同時，蘇雲卿追了上去。

    不過她心裡並不怎麼著急——這小孩明顯就是這個村子裡的人，跑得了和尚難道還跑的了廟嗎？再加上早在那小孩竄出去的時候，一直沒跑遠的小胖子也早就跟著追了過去。

    大概跑的快是這個小村落的特產，連小胖子也不例外，較之其他孩子要壯碩的身體竟然也挺靈活的，而且明顯是熟手工，只見他三步兩步的就竄到了瘦小孩子的身後，小胖手往前一抓，就揪住了那孩子的後領子，然後用力往後一拉，把人給摜在了軟泥地上。

    蘇雲卿被小胖子的速度和力氣給嚇了一跳，等她跑到跟前時，小胖子已經用熟悉的姿勢騎在小孩身上，兩隻手正用力的去掰那孩子的手，把蘇雲卿的玉佩從小孩手裡給硬摳了出來。

    「給！」小胖子把玉佩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然後才仰著頭遞給蘇雲卿。「還給你。」

    「謝謝。」蘇雲卿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接過玉佩，看小胖子還沒從人身上下來的意思，忍不住說道：「你先起來吧，他好像要喘不上氣來了。」

    小胖子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剛才一時著急不小心給坐實了，那小孩現在滿臉通紅，真像是要喘不上氣來的樣子。他連忙從小孩身上下來，大概是怕蘇雲卿誤會他是壞小孩，起來後又給自己辯解道：「他偷東西我才抓他的，那岩總是偷東西，他是壞小孩。」

    蘇雲卿笑著摸摸小胖子的頭，然後又把地上的小孩——聽小胖子剛才似乎叫他那岩——她把那岩扶了起來，又半蹲下身給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雖然他那身衣服早已經髒的拍跟不拍都沒什麼兩樣了吧……

    小胖子對蘇雲卿的舉動很不解。那岩在他們小孩當中很不受歡迎，不單單是因為他總是偷拿別人東西，還因為他總是髒兮兮臭烘烘的，所以村子裡的小孩都不愛跟他玩。另外大人們也不喜歡他，總說他爸是壞蛋，是被警察給抓走的，是被打靶的，所以也不讓自家小孩跟那岩玩。

    除了外面的周隊他們之外，蘇雲卿是第一個第一次見面就對那岩好，被偷了東西也不生氣的大人。

    蘇雲卿從隨身小包里拿出幾包餅乾和幾顆糖果。她把這點東西分成一大一小兩份，先是把多的那份遞到小胖子面前，笑著對他說：「謝謝你剛才幫我追回東西，這是一點小謝禮，東西不多，希望你不要介意。」

    小胖子聽不太懂她文縐縐一長串話，反正他知道她的意思就是這些糖果餅乾是給他的，他就開開心心的收下來了，拿了之後還不忘說句『謝謝』。

    一旁的那岩倒是想跑來著，可他的手臂被小胖子抓在手裡動彈不得，只得低著頭站在一旁不說話。但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看見吃的哪裡有不動心的，從蘇雲卿拿出那堆包裝精緻的餅乾糖果開始，那岩的眼睛就一直粘在上面。

    蘇雲卿此時回頭看他。「你……」

    「對不起。」那岩飛快道歉，似乎已經對這種場合非常熟悉。「我不該偷你東西，真的很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請原諒我吧。」

    那岩這番道歉說的流暢至極，就跟背稿子一樣，當中也沒半點誠意。

    蘇雲卿頓了頓，「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那岩的身體僵住了。

    蘇雲卿半蹲下身，跟那岩的視線保持持平，緩聲重複了一遍。

    「你不是要我原諒你嗎？可以。你把剛才的那些話再說一遍，看著我的眼睛，對我再說一遍。」

    那岩沒說話也沒看她，被小胖子抓著的手臂用力掙了掙，身體微弓，往後退了小半步。

    這是一個想要逃跑和抗拒的姿勢。

    對於他無聲的抵抗，蘇雲卿不為所動。

    「你剛才搶了我的東西，你是不是應該跟我道歉？」

    「我，我道過謙了……」

    「剛才的道歉不算，我想看著你的眼睛，再聽你說一次。」

    可能是因為蘇雲卿的聲音實在是太過溫和，也可能是因為她長的過於好看，讓人無法拒絕，總之那岩在猶豫片刻後，終於小心翼翼的從厚重的劉海後面露出自己黑漆漆的眼睛，結結巴巴，小小聲的對蘇雲卿說道：「對，對不起，我不該，不該偷你的東西，你，你可以……」

    「可以。」蘇雲卿不等他說完就微微笑了，溫聲說道：「我願意原諒你。」

    那岩似乎沒想到事情會這麼順利，他小嘴微張，愣愣的看著蘇雲卿。

    只聽蘇雲卿又接著說道：「你是叫那岩嗎？我叫蘇雲卿，你好呀。」

    那岩下意識的用手搓搓衣角，小聲說：「你，你好。」

    蘇雲卿又說：「那岩，你願不願意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搶我的東西嗎？它又不好吃。」

    那岩小小聲的說：「好看，能賣錢，能給阿嬤治病。」

    「你阿嬤生病了？」

    小胖子似乎不滿蘇雲卿的注意力被那岩搶走，連忙在一旁搶答道：「他阿嬤病了好久了，我媽說那病治不好的！就算你有錢也治不好！」

    那岩的臉漲的通紅，小胖子的話就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讓剛才還顯得很怯懦的那岩突然硬氣起來。他用另一隻沒有被鉗住的手用力推了小胖子一下，大喊道：「你騙人！有錢，有錢就能治好阿嬤！」

    「我沒騙人！你阿嬤治不好了！她就是被你爸害的才生病的！現在你又總是偷東西，不聽話，她就更治不好了。」

    小孩子的話向來毫無邏輯，但蘇雲卿還是從當中聽出了一些內容。

    她迅速分開快要重新打起來的小胖子和那岩，可那岩被小胖子的話刺激不輕，他把手一揮，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把毫無防備的蘇雲卿給推了個踉蹌。

    就在此時，從不遠處傳來周隊的一聲大喝。

    「幹什麼！」

    小胖子和那岩都被嚇的渾身一個激靈，尤其是那岩更是臉色『唰』就變了，乾瘦的身體抖的很厲害。

    周隊跟村支書快步走了過來，看看一臉無奈的蘇雲卿和幾乎糾纏在一起的兩個小孩，一時也看不出發生了什麼。

    村支書低聲喝道：「你們倆在這裡幹什麼？趕緊家去！」

    小胖子大概是怕被罵，大聲告狀道：「王伯！那岩剛才偷這個姐姐東西，被我抓住了！」

    村支書皺著眉，和周隊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後才轉向蘇雲卿，歉然道：「蘇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這個……」

    「沒關係。」蘇雲卿搖搖頭表示不介意，見那岩實在是抖的不像樣，也不知道是什麼讓他這麼害怕。

    周隊嘆了口氣，大手在那岩頭上呼嚕了一下，「教了你多少次，有事情要找村長伯伯或者村支書伯伯，不許再偷人東西！」

    那岩躲不開，哆哆嗦嗦的哀求道：「周叔叔，不要抓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只是想給阿嬤治病……」

    「你騙人！」小胖子喊道：「你今天還偷喝了美美的牛奶！」

    「那，那是她不要的。」那岩終於忍不住反駁道：「是，是她扔進垃圾桶里，不要了，我，我才撿起來喝的。我沒偷她的。」

    他說這番話只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卻不知道這話說的在場三個大人心頭一震，鼻尖微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