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不是我也可以嗎（二更）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回去的路上，顧言之的臉色看著比平時還要冷，眼裡暗沉沉的。若是在平時蘇雲卿肯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但是今天她心裡也有事，所以一直到回去都沒發現顧言之情緒不對。

    直到晚飯時看他幾乎都沒怎麼動筷子，蘇雲卿這才察覺他今天似乎不太對勁。

    蘇雲卿給他夾了一筷子魚肉，有些擔心的問道：「顧大哥，你怎麼了？是有什麼不舒服嗎？」

    顧言之沒又回答，只是沉默的吃完碟子上的魚肉之後，開口問道：「胡自強找你做什麼？」

    說到這個事情蘇雲卿就有些心煩。

    「他想讓我重新進組，繼續演寧妃。」

    顧言之『嗯』了一聲，「你沒答應？」

    蘇雲卿嘆了一口氣，「我還在考慮，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要答應他。」

    蘇雲卿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上的碗筷放了下來。

    她自幼接受的禮儀教育是食不言寢不語。以前在丞相府的時候，手上拿著碗筷是不允許這樣聊天的。無論是要回長輩的話，還是要怎麼樣都必須先咽下口中的食物，把碗筷放下後才可以開口。

    蘇雲卿還沒吃完，但是她現在又實在想跟顧言之傾訴，於是就把碗筷一放，做出準備一副長談的樣子。顧言之她只吃了不到平時一半的量，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夾起一塊糖醋雞丁餵進她嘴裡，說道：「吃完再說。」

    蘇雲卿乖乖張口吃下雞丁，然後重新端起碗筷專心吃飯，時不時還要被顧言之餵上兩口。

    顧言之看著她吃東西時的開心樣子，眉間的褶皺稍微舒展了一些。

    也不知道為什麼，蘇雲卿的食量比起同齡人來說要大上許多。

    她不但每頓都吃的多，在在三餐之間還會吃一些點心水果，下午茶那更是必吃的。可是即便是這樣驚人的食量，也沒見她長多少肉，臉跟身材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顧言之一開始以為現在發育期的小孩都是那麼能吃，畢竟他在十六到二十歲的時候每天也吃不少，所以他只以為都是這樣。後來還是葉閃提醒他，說蘇雲卿的食量大到有些異常，他才趕緊讓人給蘇雲卿做了一次全身檢查。

    檢查結果就是蘇雲卿的身體非常健康，各項指標都達標，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至於她食量大這個問題，醫生解釋說，有些人天生就是如此，可能是胃的收縮性比較好，再加上現在身體還在發育，消耗也很大，吃的多也是很正常的，沒準等過兩年身體完全長成後慢慢就少了，讓顧言之不用擔心。

    自此顧言之在蘇雲卿吃食上就非常注意，生怕她餓著了，在客廳，餐廳，她的房間，甚至是顧言之的復健室，書房，只要是蘇雲卿會去的地方都準備了各式的零食點心，以保證只要她想吃，隨時都能吃上。

    也是因為在療養院時顧言之都不拘著蘇雲卿的吃食，所以當她進組後就覺得很不習慣，也更加的發現顧言之的溫柔貼心來。

    飯後，蘇雲卿坐在客廳的圓木凳上一邊慢悠悠的給顧言之泡茶，一邊跟他說起了下午和胡自強之間的談話。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蘇雲卿很苦惱：「我其實真的挺喜歡那個角色的，也很想演好她。可是在經過李正雨的事情之後，我總覺得……不太舒服。」

    上好的大紅袍隨著細細的壺口倒入白釉瓷杯中，湯色橙黃明亮，葉片紅綠相間，香氣馥郁，蘇雲卿照例將第一杯雙手奉給顧言之以後，才給自己也倒上了一杯。

    「雖然胡導他說他是因為覺得我適合，覺得我的演技過關，所以才選的我。可是其實我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顧大哥你的話，在上次大家都鬧的那麼難看之後，他根本不會再重新找我。」

    顧言之默然。

    他有時候會覺得蘇雲卿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只有16歲的小姑娘，她很多事情都看得太清楚，也想得太明白。

    在成人的世界裡，的確從來就沒有單純的因為覺得你好，所以才選擇你這種事。尤其是在聲色犬馬，利益至上的娛樂圈，很多時候，每一個決定，每一個選擇的背後都牽扯到複雜的利益和人際關係。

    就像是今天這件事。固然，胡自強選擇蘇雲卿肯定是有他本身對蘇雲卿很有好感，並且蘇雲卿在演戲方面也相當有悟性，又願意努力，本身氣質外貌年齡都很符合人物的定位這些原因在。

    但除去這些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在她身後還有一個顧言之。

    假如說現在有另外一個人除了她沒有靠山之外，其他情況都和蘇雲卿完全一樣，把她們兩個放在一起做對比，那毫無疑問，不管上次鬧得有多難看，大家之間見面會有多尷尬，胡自強都仍舊會來選擇蘇雲卿。

    用一個女三的角色來刷一波顧言之的好感，這是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

    娛樂圈就是一個大染缸，兜來轉去，所有人都是為了利益，很少有人能夠免俗。

    顧言之自然是不願意讓蘇雲卿沾染上娛樂圈的其他顏色的，可是他有時候又會陰暗的想，只要蘇雲卿見識到了外面世界的黑暗，也許有朝一日就會心甘情願的躲在他張開的羽翼之下，從此以後只接受他一個人的庇護。

    就坐在他身邊，離他咫尺之遙的蘇雲卿不知道顧言之心底的真正想法，她只是苦惱的徵詢著信任之人的意見。

    「顧大哥，你說我該答應嗎？」

    顧言之喝了一口茶，二十萬才拍得不到二十克的極品大紅袍味甘醇厚，但此時顧言之只嘗出了苦澀。

    「你不願意進組，是因為你覺得胡自強真正選擇的人不是你，而是資本，對嗎？」

    蘇雲卿垂下眼瞼，沒有說話。

    顧言之也不在意，她的想法早已經寫在她的眼中。

    「雲卿，當初你找我幫你簽合約的時候就應該知道，不管我們真實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從我領著你走進那間經紀公司開始，外界就已經把你我綁在一起。」

    顧言之的話不重，語氣輕柔，可是就是這種輕柔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沒有代價，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當時既然借了我的力，現在就不可能跟我撇清關係。」

    「我沒有想要跟顧大哥撇清關係。」蘇雲卿立刻反駁道：「我沒有這麼想！」

    顧言之伸手摸摸她的臉，看她精緻的眉眼在暖黃的燈光下美麗的如同蠱惑人類的精怪。

    「或許你還沒有意識到，但是從你抗拒進組開始，你就已經有了。」

    蘇雲卿急的抓住顧言之的手，她想解釋，張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懊惱的低下頭，心情突然無比沮喪。

    現代社會跟大楚朝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社會。

    這種不同不僅僅是體現在生活和科技上，還體現在人們的世界觀和處世觀，以及整個社會的風氣上。

    大楚朝中當然也有很多唯利是圖，無利不起早的人，可從整體的道德風氣來看，人們基本上崇尚的還是那些品行高潔的人。

    一個人如果像是李正雨一樣仗著自己家財豐厚就仗勢欺人的話，是要被世人所唾罵的。

    蘇雲卿自幼接受的也是這種教育。

    要親君子，遠小人，要做品行高潔之人，要克己奉公，要安分守己。

    可現代社會的風氣卻完全不一樣。

    現代的人都笑貧不笑娼，只要對方的家世好，有錢有財，那即便人品低劣也無人在意，無人議論。甚至有些還出現了荒謬的被害者有罪論。

    就像是這次蘇雲卿被人搶了角色，劇組上下除了覺得同情之外，普遍的想法就是：你因為家世背景拼不過別人，讓別人搶了你的工作，那不是其他人的錯，是你無能而已，誰讓你沒背景呢？

    而等到李正雨被趕出劇組，有人的想法又變成了，誰讓李正雨的靠山沒有蘇雲卿大呢？

    在一個劇組裡，人們討論的話題中，一個演員演技如何反而成了最冷門，也最沒人關心的話題，大家想知道的都是誰背後有哪個靠山，能不能藉機撈點好處。

    因此，前段時間蘇雲卿的厭倦情緒也正是因為如此。

    她心中膈應，卻又毫無辦法。

    她縱然知道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可是這些厭倦情緒又不能夠以她個人的意志而為之改變，因此在胡自強又來找她時，他第一個反應不是高興，而是覺得對方現在又認為她有用了，有益處了。

    但矛盾的是，她心中雖然懨懨，可假如她真的捨得不要這個角色的話，今天她大可以斷然拒絕胡自強。

    可是她沒有。

    在她心裡，她確實是想要得到這個角色的。

    蘇雲卿想到這裡，頓時就覺得自己真是又天真又矯情，而且還很卑鄙。

    她明明想要去還要端著架子裝清高，明明得了別人的好處，卻還不允許別人說她拿了這個好處，還嫌別人誤會她看輕她，硬要別人承認這些都是她自己掙來的。

    可事實上就是，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都借了顧言之的勢，假了顧言之的威。

    她咬著唇，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蹲在顧言之身前，雙手搭在他的膝蓋上，把臉靠在上面輕輕蹭了蹭，愧疚的說道：「顧大哥，對不起，我實在是太虛偽，也太過矯情了。」

    顧言之摸摸她的頭，抬起她的下巴，說道：「這沒什麼虛偽，也沒什麼矯情的。你一直做的很好。在最開始的時候，這個角色就是你靠著自己的本事掙來的。」

    「可是我掙來的，我自己守不住。」

    蘇雲卿真的是滿心滿腔說不出的委屈和沮喪。

    「有我。」顧言之低聲道：「不管怎麼樣，都有我。」

    蘇雲卿心中一暖，看著顧言之的眼神中滿滿都是依賴。顧言之俯身親親她的眼角，心中有多少喜歡，就有多少害怕。

    「要說卑鄙，我比你更甚。」

    他聲音很低，宛如惡魔的低語，可吻卻如此溫柔，輕飄飄的落在了蘇雲卿唇邊。

    「這次的事情，還有賴依靈的事情，你心中都是怎麼想我的，雲卿。」

    蘇雲卿不知道他為什麼又提起賴依靈，她有些迷茫的看著顧言之，是真的不明所以。

    「你已經知道了李正雨會被趕出劇組是因為我讓葉閃跟胡自強做了交易，我會補上他的所有資金缺口，而他必須把李正雨趕出去，做的越狠越好。不止如此，李正雨的金主現在日子也難過的很，我讓人設了一個局，套牢了他大部分的財產，估計他很快就要宣布破產了。」

    「還有，賴依靈的局也是我親自設下的，不管是讓人故意去引她上鉤也好，後來片場捉姦也罷，都是我的授意。」

    顧言之和蘇雲卿鼻尖相抵，緊緊的盯著她，像是要看穿到她的心底去。

    「這樣的我，你是怎麼想的？」

    「你的服從和乖巧，都只是因為我嗎？如果一年前是另一個人跟你結婚，成了你的丈夫，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對他？」

    對他溫順，言聽計從，毫無反抗？

    不是我，是任何的其他人，都可以嗎？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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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嗯……答應我，饒我一命，可以嗎？（害怕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