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是相伴

    位於城郊的私立養老院裡，子珅緩緩的將車停在了停車場，半秋看著顯目的醫院標誌，心裡隱約感到一些不安，甚至有種莫名的恐懼。她的直覺告訴她，今天要見的人會是誰？

    子珅沒有讓她下車，而是垂下眼帘，安靜的望著自己手腕上的星伴月，沒過多久，才淡淡地開口說：「那天，我一醒來就發現你不見了，當時我要急瘋了，立刻出去找你，我想你也許沒有走遠，就在我的附近，只要我打開門，你就會出現......莊湄說你和晞陽私奔了，我不相信，因為幾個小時之前，你還躺在我的懷裡.....然後我就想到了那個女人，她能趕走你一次，就能趕走你二次，所以我趕到了杭州，想要問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就因為我是她的兒子，所以她就能肆無忌憚的破壞我的幸福，改變我的人生嗎？就像當年拋棄我一樣......」

    半秋聽到他的話之後心底湧出悲傷。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很快一滴一滴的打濕了她的臉。她怎麼就忘了呢？他也曾經被親人拋棄過，而那樣的痛苦一直在折磨著他，她卻對此一無所知，還一次又一次的離他而去。

    「你也知道，當初我們為什麼會跟著她回杭州？」

    半秋當然知道，為了她，都是為了她，如果不是她，子珅不會和那個女人走的。

    「但是你不知道的是，答應和她走之前，我曾經向她提過兩個條件。」子珅抬頭望著身邊哭紅了眼睛的半秋，皺了皺眉，伸手將她的眼淚擦乾，「一個是你，我要你一直跟著我。另一個，就是讓她不要插手我的人生。所以半秋，從一開始，我就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半秋嚷道。

    她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哭的很是難看，子珅無奈的望著狼狽不堪的半秋，「傻丫頭，我曾經說過我們之間不相欠，是相伴。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只要能把你留在我的身邊。」

    是的，子珅是說過，就是在劇組裡，那天夜裡她突然生病，他背著她走山路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表白，只是自己不相信而已。他們相遇的太早，而她愛的太遲，所以他才會愛的那麼的辛苦。

    「半秋，我想告訴你，她從來都不是我們之間的阻礙。所以你不要再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離開我。」子珅的語調依然平緩，靜靜地看著半秋。

    半秋止住了眼淚，伸手握著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冰涼涼的，讓她一陣顫抖。子珅張開寬大的手掌反手抓住她細長柔軟的小手，又伸出另一隻手，緩緩地將她臉上的眼淚抹乾，然後笑了笑，說：「現在我們下車吧。一起去見見她。」

    半秋微微點了點頭。最後一次她們見面的場景，她依然記憶猶新。特別是那怨恨的眼神還常常會出現在她的惡夢裡。

    他們下了車，子珅輕車熟路的帶著半秋穿過庭院進入了VIP區域，這裡的環境很好，有一個個獨立的小套間，半秋探頭往裡面看了看，陽光鋪灑在房間裡，透過寬大的落地窗，還能看到後花園裡的花花草草。

    這時，子珅在一個小套間外面停下腳步，緊接著轉頭看著半秋，說：「她生病了，也許會說一些胡話.......」

    「生病了？」半秋愣了愣，問：「嚴重嗎？」

    子珅靜默片刻，說：「還是你自己看吧。」說著，推開了病房的門。

    房間裡，一個灰白色稀疏頭髮的矮小的老人穿著病號服，背對著他們，踩著碎步，低著頭來回的走動。她的身後有一個年輕的護士亦步亦趨的緊跟著她。聽到身後的響動，老人轉身回頭。她渾濁的眼睛突然蓄滿了眼淚，聲音沙啞地喊道：「疏逸，你怎麼才來呀？」說著，向他們走來。

    半秋震住了。她是在叫誰？疏逸？那不是蕭伯伯的名字嗎？

    「她在叫我。」子珅側眸看了半秋一眼，解釋道：「那天，我趕到醫院時，她就變成這樣了。醫生說是腦萎縮，也是老年痴呆症。」

    他們談話的功夫，蕭母已經走到他們的面前。她用乾癟如枯骨的手挽著子珅的胳膊，仰頭看著他，笑著說：「疏逸，我等你很久了，你總是不來，我就想去找你，可是她不讓我去。」說著，指著站在一旁的年輕護士。

    小護士臉微微一紅，「對不起，蕭先生。」

    「沒關係，你先去吧。」子珅邊說邊一手拉著一個，往房間裡走去。

    等到護士離開之後，子珅坐在床邊，拉著蕭母坐在他的身邊，而半秋在進房間時，就放開子珅的手，徑直坐在他們對面的沙發上，沉默的看著他們。

    對此子珅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和蕭母說起話來：「你吃早飯了嗎？」

    蕭母眼神變得空洞而迷茫，想了想，說：「我沒有吃。」

    「我給你倒一杯牛奶，好嗎？」說著，子珅準備起身，卻被蕭母一把拉住。

    「疏逸，你在生氣嗎？」蕭母慌張的看著子珅，「你怎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我沒有生氣。」子珅停頓一會，說：「我上次是星期二來的，今天是星期四，中間只隔了一天。」

    「是嗎？」蕭母有點茫然，「可是我怎麼覺得時間很長？」說完，臉色突然一變，「不對，你在生氣。因為我要走了，所以你才生氣，不理我了。」

    「我沒有生氣。」子珅耐心的說道。

    「疏逸，我也不想離開你，我知道你想留在這裡，可是我不想。」蕭母的神情焦急，語速加快了一些。

    「我知道。我沒有生氣。」子珅說。

    「那你為什麼不來看我？」蕭母垂下頭，沮喪的說道。

    「我這不是來了嗎？你想吃什麼？我下次帶給你吃。」子珅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柔聲的說道。

    「你還是在生氣，因為我要走了。」蕭母的眼睛渙散無神的轉向窗外，喃喃道。

    半秋看著眼前的蕭母，她糾結在自己離開古鎮的那一段時光里，那是她人生的重大選擇。她拋棄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其實也拋棄了自己，她想回頭，卻發現已經無法挽回，所以她憎恨著那個搶走自己幸福的女人，用最殘暴的方式去報復，可惜人在做天在看，她的報復成功了，但是也為此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她的內心應該是痛苦的，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留在那段時光里出不來，為了恨，失去了愛，到底值不值得？

    子珅想在天黑前趕到古鎮，所以他們只是在養老院待了沒多久，就上車往古鎮的方向開去。

    自從離開養老院之後，半秋沒有說過一句話。

    子珅覺得疑惑，按道理講，那個女人變成這樣，半秋應該會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他。可是她卻一直心不在焉，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半秋，你還好嗎？」子珅問。

    「我...很好。」半秋應答道。她轉頭望向身邊的子珅，子珅穿著白色的襯衫，簡單的西褲，陽光照耀著他的發端，顯得他格外的俊美和耀眼。

    子珅眼眸一暗，半秋的敷衍讓他心情煩悶，「你在想什麼？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我在想阿姨。」半秋尋思片刻後說：「她是不是還愛著蕭伯伯？」

    「也許吧。」子珅說：「就算是愛，那也愛的不純粹，因為她摻雜了太多的東西進去，等到時間流逝，將一切沉澱，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愛的吧。」

    半秋聽了，若有所思。而子珅瞥了她一眼，半秋，你的愛純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