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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獨家收錄:弟弟,再愛我一次 10

2023-10-03 10:18:09 作者: 九夜茴
    「那……你們只能再見一面!」阿婆又閉上眼睛。

    「為什麼?」我的笑容凝固了,表情很不自然。

    「他名字里占鬼氣,來路也不明。你們本是孽緣,三世一輪迴,三生見一面,可是錯走奈何橋,他今次追著你來了人間。你見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阿婆狡黠地望著我,昏黃的眼睛閃著莫名的光芒,「不信你想一想,你們經歷的事情,是不是他擾了你,你擾了他呢?」

    ……「餵?小姐,你還沒給錢哩!」

    我緩緩站起,沒理會她的呼喊,扭身離去。

    誰擾了誰沒關係,生生死死沒關係,只見一面也沒關係。

    只要,只要讓我再見到他,讓他清清楚楚地站在我面前,讓他再愛我一次。

    一次就夠。

    六年後。

    在一個很熱門的電視採訪中,我看到陸元。

    此時,他已經是某個知名企業的管理者之一。

    「陸先生,你知不知道,在今年我們組織的『女性最想嫁的十位單身漢』的評選中,你榮登榜首呢!」漂亮的女主持瞟著陸元笑著說。

    「那是大家錯愛了。」陸元說。

    「能不能透露一下呢?為什麼你正值黃金年華都沒考慮要結婚,甚至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女主持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呵呵,緣分不夠吧!」陸元淡淡地笑了笑。

    「傳言說陸先生一直有一位心儀的女子,你每年都會送玫瑰去向她求婚,這是真的嗎?」女主持很會提問,不動聲色地就問到關鍵。

    「是真的。」陸元說。

    「她肯定是個絕色美人,不然怎麼會讓陸先生這麼痴情!」女主持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她的確很美,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陸元的目光很溫柔。

    「那她一直沒有同意嗎?」女主持問,「這麼優秀的男士她都不動心?」

    「是啊!」陸元有些落寞。

    「還有人說,那個女子背景不淺,你甚至因此受到過死亡威脅,這是你們不能結合的真正原因嗎?」為了收視率,女主持孤注一擲。

    「不是,」陸元皺著眉說,「她在等另外一個人。」

    「哦?好像戀情很複雜啊。」女主持興奮起來。

    陸元沒有看她,他對著攝像機說:「那個人……如果還活著,就快點兒回來!你知不知道,你這輩子最大的罪,就是愛上她,然後再離開她!」

    我關上電視,仰躺在沙發上。

    一滴眼淚順著臉頰以完美的曲線滑落。

    如風,聽見了嗎?

    你犯了罪,快回來償。

    七年後。

    男人可以不娶,女人不能不嫁。

    蘇彤結婚了。

    她新婚前夜,來到了我和如風的家。

    門鈴響起,我接起對視機。

    「進來吧。」我說。

    「不用了,」蘇彤說,「我來告訴你件事。」

    她還是那麼地靈氣逼人,只不過,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卻失色很多。

    「什麼事?」我問。

    「明天……我結婚。」蘇彤說,她的語氣不像是告訴我喜事,倒像通知我喪事。

    「恭喜你。」我說。

    「我走了。」蘇彤掛上話筒。

    從黑白色的屏幕上我看見她漸漸走遠,那小小的身影在我心裡留下了不滅的痕跡。我期望她能徹底走出這裡,走出我和如風夭折的愛情,走出她本不該經歷的被蠱惑的命運。

    然而,蘇彤停了下來。

    她蹲在路燈下面,放聲大哭,肩膀一聳一聳,形成古怪的節奏。

    忘不了的,原來還是忘不了。

    九年後。

    在街邊,我又遇到那個算命的阿婆。她更加老了,眼睛已經睜不開。

    她面前坐著一個穿紅衣的少女,那個少女很緊張地聽著她細細訴說命數。

    「你見沒見過血光?」阿婆說。

    「血光?」女孩使勁回憶,的確,像我這樣經常目睹生死的人太少太少了,「啊,有!我前日切了手指!流了很多血呢……」

    「你們只能再見一面。」阿婆沒等她說完就開口道,「你們本是孽緣,三世一輪迴,三生見一面,可是錯走奈何橋,他今次追著你來了人間。你見了血光,便破了咒,可惜可惜,你們就只有再見一面的機緣了。」

    這一段話,她說得無比流利。

    「怎麼……怎麼會這樣?」紅衣少女頓時臉色蒼白。

    她沮喪地付了錢,走的時候踉踉蹌蹌,還不小心撞到了我。

    「小姐,要算命嗎?」阿婆眯著眼對我說,她並沒有認出我,「算算吧,很準的!」

    我走到她身邊,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倒在那張寫著「偶開天眼見紅塵,方知身是眼中人」的紙上。

    她的眼睛奇蹟般地瞪圓,和剛才毫無生氣的樣子判若兩人。

    「謝謝啊,謝謝!」她緊緊抓著鈔票說,「小姐,你一定好命!我一眼就看得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錢,果真能買命。

    十年後。

    時間就這樣慢慢走過,物換星移,街邊市角變了顏色,人來人往變了嘴臉。

    唯一不變的,是我的守候。

    歲月疼惜我的美貌,它沒在我身上留下絲毫痕跡,我仍如同和如風分別的那晚,眉點黛色,唇若硃砂。只是,那一縷已經長及腳踝的青絲無意中透露了我的年紀。

    當年的愛恨情仇早已被人們淡忘,現在的轄區沒人再知道魏如風是誰。

    曾經輝煌如夜晚的第二輪明月的東歌已經破敗不堪,如今是阿九的天下。

    阿九做得很好,凡是有人氣的地方就有阿九的股份,最出名的是他經營的牛丸店,竟然連鎖了上百家。

    阿九不遺餘力地與程豪作對,比程豪更快,更狠,更凌厲。

    他不只要程豪敗,還要程豪慘敗,一敗塗地。

    始於東歌,終於東歌。

    東歌的招牌被搖搖晃晃地卸下那天,程豪來到了我這裡。

    我披散著頭髮,穿著已經破爛的如風的衣服站在窗前,模樣大概像一隻艷鬼。

    程豪就這麼望了我很久,我也就這麼站了很久。

    「走吧。」程豪對司機說。

    「老大,你不進去看一眼嗎?」司機說,「以後就難見到了。」

    「不了,」程豪說,「明天,我帶她一起走。」

    我笑著看著程豪的車緩緩駛向遠處,笑容是他最喜歡的那種。

    美麗而絕望……那年,我三十二歲,魏如風……如果活著,三十一歲。

    42。

    再愛我一次(大結局)

    然後……就到了今天。

    「大姐姐,你還在等你弟弟回家嗎?」一個小男孩走到我身邊說,他就住在附近,平時總是遇到我。

    我的思緒被他喚回。

    「是啊。」我笑著對他說,小男孩的樣子很可愛,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讓我想起如風。

    那個雨天,二十年前的今天,如風就是這麼望著我的。

    「他真不乖,讓你等好久!」小男孩說。

    「嗯!他不乖,等他回來,姐姐會好好地罵他!」我摸著他的頭說。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小男孩好像很憐惜我,再小的孩子,也一樣喜歡漂亮的人。

    「晚上,今晚就回來。」我說。

    「騙人!你每次都這樣說!」小男孩說,「天不是已經快黑了嗎?」

    「真的,不信你看那裡!」我隨手指向遠處。

    「就是他嗎?真的回來了啊!」小男孩拍著手說。

    遠遠的,一名男子朝我走來。

    「咦?你弟弟怎麼比你年紀大呢?他頭髮都白啦!」小男孩疑惑地說。

    「他啊,可不是我弟弟。」我冷冷地說。

    那個人是程豪。

    「如畫,我們一起走吧。」程豪走到我身邊說,十年來,他第一次靠我這麼近。

    「不,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我把玩著自己的衣角說。

    「我帶你去找他。」程豪溫柔地說。

    現在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一絲威嚴,當初的霸氣蕩然無存,和無數普通的老人一樣,他頭髮花白,後背微微駝了,顯得慈祥和安逸。

    「真的?」我挑起眼看他。

    「真的!」程豪說。

    「你騙我!」我呵呵地笑著,「你才不會呢!」

    「我沒騙你。他都安排好啦,說他在阿爾卑斯山下等你,讓我來接你。」程豪懇切地說。

    「你……你說什麼?」我緊緊地抓住他,眼中波光粼粼。

    阿爾卑斯山下的小屋是我們最後的約定和夢想。

    「去阿爾卑斯山,去見如風!」程豪拉著我說。

    「走吧!快走!」我跑向他的汽車。

    「對了,」我突然轉過身說,「我可以告訴如風,讓他不要殺你了。」

    程豪望著我的燦爛笑臉,獨自惆悵。

    我不是他的,開始不是,最終也不是。

    這裡已經沒有什麼是屬於他的了,初踏這片土地的時候,他還有秀秀,而逃離這片土地的時候,他一無所有。

    上帝不降福,菩薩不慈悲,貪得越多,輸得越多。

    最善的,最惡的,都是人。

    他這樣的人,卻只能用欺騙的方式,如此低賤地、卑微地哀求著把我帶走。

    但是,他心甘情願。

    到如今,為了我,他心甘情願。

    坐在程豪的車子上,我焦躁不安。

    我混混沌沌的,好像辨不清楚身在何時何地。

    時光磨滅了我所有的感覺,到如今,我只是想見到如風。

    他的擁抱,他的吻,他的指尖,他的眼梢眉角……我迫切想要這一切,迫切得肝腸寸斷。

    程豪也很緊張,他不停地看表,擦汗。

    阿九太狠毒,他認定不殺程豪,不足以立威。

    他怕自己甚至沒辦法全身而退。

    紅燈愈來愈多。

    司機狠狠地罵了一句。

    我無意瞥向街邊。

    時間,定格。

    我終於見到他。

    就是那個人,化為灰,變作塵,我也一樣認得。

    他啊,就是我的如風。

    愛抑或怨,溫柔抑或苦澀,所有一切都被揉碎,鋪天蓋地地撒在我面前。以前有過什麼,以後會有什麼,我不顧,我不想,我不聽,我不見。整個世界,從始至終只有我與如風。

    我瘋了一樣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如畫,你做什麼?」程豪大喊,「你回來!」

    我絲毫不理會,沒人能攔住我,天地不能,生死不能,誰也不能。

    程豪也跳下了車,他在後邊緊緊追趕著我。

    「老大,小心啊!」司機焦急地大喊。

    「如風!」我一邊跑一邊喊。

    可是如風並沒有理會我,他擠在人群中忽隱忽現。

    「如風!」我哭著叫。

    他繼續往前走,而程豪卻離我越來越近。

    「魏如風!」我喊破了嗓子,那悲慘的聲音穿透整個街市,剌人心扉。

    隔著一層層陌生人的的面孔,他終於回頭。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他怔怔地看著我,眼都不眨。

    和第一次見面時一樣,我伸出手,微笑著走向他。

    「如……如畫!」程豪氣喘吁吁地拉住我,「你別走,別走好嗎?」

    「求求你,求求你啊……」他匍匐在我腳邊,失聲痛哭。

    一聲槍響。

    兩聲槍響。

    程豪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我們展開成一個奇妙的角度,散落兩旁。

    對面高高的樓上,一個狙擊手收起了槍。

    「九哥,把這麼靚的女的給殺了,真可惜啊!」他惋惜地說。

    「你懂什麼,越美的東西越是禍害。」阿九望著西邊的天空冷冷地說。

    彈孔像是一顆美人痣,落在我眉心,硃砂般通紅。

    倒下的時候我沒捨得閉眼,於是如風就在我眼眸中,一幀一幀地消失……我仰躺在街心,頭髮像錦緞一樣散開,血汩汩地湧出,轉眼染紅一片。

    頭髮的黑,血的紅,臉的白,顏色延展開來,格外炫目,如同被塗鴉過的一幅畫。

    人生如畫,畫如人生。

    命運,欲望,生命,時光,還有愛情……走到末路,我漸漸看清了它們的神秘指紋。

    「如畫,還不閃遠些!」一個胖男人使勁推了如風一下說。

    「威叔,你叫他什麼?」旁邊的瘦子說。

    「如畫啊!」威叔說。

    「他怎麼叫這名字!」瘦子笑著問,「像個女仔。」

    「嘿!他可有來歷!」威叔神氣地說,「西街大爆炸你還記得不?那火燒得!三天三夜都不滅啊!他就是那時候我從火堆里救出來的!你沒見他當時的樣子,渾身是血,手裡還抱著半截死人胳膊,呀,恐怖得不行!救活之後,問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嘴裡不停說著:『如畫,如畫,如畫……』嗯,估計是他親人吧。我跟著重複了一次,他好像就清醒些了!到後來,你不叫他如畫,他根本不理你!」

    「別說了!聽著瘮人!」瘦子拉著威叔說,「快走吧,來不及收工!」

    「喂,如畫!走啦走啦!真是的,半聾半傻還這麼喜歡看熱鬧!」威叔大聲喊。

    「他……他怎麼了?」瘦子指著如風說。

    如風的臉上,清清楚楚地掛著兩行淚。

    「不是吧!沒見過死人啊!又不是你娘,哭什麼哭!」威叔驚訝地說。

    「我這裡……」如風按住胸口說,「很痛……」

    「痛狗屎!快走吧,小心流彈打死你!這世道,唉!」威叔搖搖頭說。

    如風向我倒下的地方望了一眼,疑惑地、不舍地、哭著最後望了一眼。

    終究,他還是慢慢走遠。

    天空突然飄起了雨,雨滴淋在我的臉上,感覺暖暖的。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不見,只餘下如風的樣子。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不要走!不要和任何人走!」

    「我決不會扔下你一個人!」

    「姐,一起回家吧!」

    「夏如畫,我愛你!」

    「只有我一個,不好嗎?」

    「你叫什麼?」

    「魏……」

    如風慢慢變小,最後變成了我們初次見面時的那個小男孩。

    他就站在那裡,站在時光深處,站在生命盡頭,靜靜地等著我。

    如風,我會去,一定去。

    去那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不會下雨,養些小雞小鴨,到老到死,永遠在一起。

    最後的一刻,我偷偷笑了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如果,真的三世一輪迴,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弟弟,請一定要,再愛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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