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名義上的父親

    喬安曉看著醫生比出的兩根手指頭，心裡驟然一緊。

    醫生看著她有些蒼白的面色，還是狠了心的說道：「只有兩種可能，」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一，過了今晚就會慢慢康復；二，成為……植物人。」

    喬安曉張開嘴，木木的看著醫生。

    成為植物人，植物人？那……那還不如死了痛快。

    「小姐，你要知道醫院這邊我們已經盡了全力，我們請來了最好的醫生，救治您的父親，但是……」醫生用筆頭緩緩的敲擊著桌面，喬安曉以手遮面，垂頭沉默了一會兒。

    「醫生，前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忽然抬起頭來，目光尖銳的看著面前的醫生，醫生被她忽然而來的目光嚇了一大跳，不過還是穩住心神答道：「距現在病人臨床的情況來看，完全康復的機率可能僅僅只有……」

    醫生的聲音戛然而止，喬安曉雙手緊握，僵硬著聲音問道：「有多少，你說！」

    …………

    安靜的有些過分的醫院樓道里，喬安曉有些搖晃的走著。高跟鞋觸地的聲音在走廊里不停的迴蕩，噠噠噠的有些滲人，她面色慘白，靠在牆面上，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剛剛在醫生的辦公室里，聽到的那一切，她恨之不得那是場夢。

    紅色的高跟鞋在光潔雪白的地面上映出妖艷的鮮紅，刺的喬安曉眼疼……腦海中又回想起辦公室里那個醫生說出的話。

    「病人的情況極其的糟糕，完全康復的可能性只有……只有15%。」

    先是不可置信，再是麻木不仁，最後變成了撕心裂肺。

    就像是你的心臟活生生的被人挖出來，卻感覺不到疼痛。用刀子在上面用力劃了兩刀，覺得毫無感覺，實際上卻是痛得快要死了，你卻不願意去發現。

    15%的康復機率，何其渺茫，基本上就已經下定了植物人的症斷書。

    而她現在在想，這一切她要怎麼向其餘等待的人交代，又怎麼向喬樰瀅交代呢。要是她中途沒有把車子停下，而是一鼓作氣的來到了醫院事情會不會稍微變得有點不一樣。

    至少，不會是這種結果呢？！

    四肢好像都快沒有了知覺，心不痛，腦袋也不痛，好像沒有哪裡痛……有點麻木，可能是有點吧。

    直到又走回了急救室那裡，喬安曉才發現已經沒有人站在那裡了。想必是顧炎被移去了特護病房吧，喬安曉隨便問了經過的一個小護士，「請問，剛剛從急救室里出來的那個病人在哪個病房？」

    小護士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才小聲的說道：「我就是要去那個病房給病人量量體溫，你就和我一起吧。」

    「好。」喬安曉慢慢的跟在那個小護士後面，那個護士看著喬安曉不像是那種壞人，且臉色極其的不好看，小女孩子的好奇心慢慢上來了，「那個你……那個病人是你誰啊？」

    喬安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他是我爸。」

    「啊？！你爸啊，傷得那麼重……」那個小護士眉頭都皺到了一起，看起來是很是擔憂的樣子。

    「對不起，問到你傷心處了……我……」那個小護士急忙說道，滿眼歉意的看著我，喬安曉只是淡淡一笑，「沒關係，你也不是有心之舉。」

    後來兩人一直無話，直到走到了病房面前，喬安曉伸出去準備開門的手又縮了回來。

    轉頭對著那個小護士說，「還是你來吧……」

    那個小護士看了喬安曉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從善如流的打開了房門。

    瞬間，門裡十多雙眼睛都看向站在門口的兩個人，一個小小年紀的小護士哪裡見過這種陣仗，嚇得動都不敢動一下。喬安曉淡淡站出來，對著那些人說道：「好了，你們都先出去，我爸需要靜養。」

    眾人面面相覷，才同時點頭，「好的，大小姐。」一眾人往病房外走去，房間裡只留下了喬安曉和小護士兩個人。

    看見房間裡的人都走了，那個小護士才暗暗緩了一口氣，略帶感謝地看了喬安曉一眼。要是那些人還待在這裡，她都不知道怎麼給人量體溫了，更別說還要抽血。

    「你去給我爸量體溫吧。」喬安曉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看著戴著氧氣罩僅靠幾根管子維繫生命的顧炎，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前幾天還在和媽通話，今天就……

    還真是世事弄人，還以為就會這樣一直平靜下去的，也對，現實社會本就不是童話，哪可能會一直風平浪靜啊。

    「那個小姐，體溫量好了。」小護士回過頭來看見喬安曉在發呆，不由得多叫了兩次。

    喬安曉回過神來，看見小護士手上拿著的那根透明的體溫計，她站起身來問著那個小護士：「我爸的體溫還正常嗎？」小護士看了看手中的體溫計，才說道：「很正常，但還是需要時時關注。」

    喬安曉看著顧炎毫無血色的臉點了點頭，看著小護士轉身去拿針管的手，又問道：「還要做什麼？」看這樣是還要抽血嗎？

    「還要給患者抽血去化驗，看看有沒有別的問題……」小護士將針管扎進顧炎的血管里，吸出了滿滿一管子血。喬安曉看著她的動作，沒有出聲。

    隨後那個小護士又抽走了三管血，推著車子走了。

    喬安曉看著躺在床上看起來毫無生氣的顧炎，深吸了一口氣，躺在旁邊的床位上，靠著床頭閉上了眼睛。這時候門猛烈地響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門外家族長老的勸阻聲。

    「夫人！夫人，您不要硬闖！顧爺需要靜養啊！」

    「夫人你不要心急，大小姐已經在裡面了！」

    剛醒來的喬樰瀅，顧不上才醒來的不適感，硬撐著身子來到顧炎的病房前，情緒激動的想要進去看看他……其實她可以不吵，她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怎麼樣了。

    喬樰瀅被兩個本家長老拉著，幾分鐘後她放棄了掙扎，聲音有些微微嘶啞，「他……怎麼樣了？」

    幾個長老搖搖頭，看向房間門那裡，「只有大小姐一個人去了醫生辦公室，我們都不知道，還沒來得及問。」

    忽然，房間門被喬安曉打開，「媽，你進來吧，我剛好有事給你說。」

    「安曉，有什麼事……」剩下的話都被床上的人影打回了肚子裡，喬樰瀅看著躺在床上像具屍體一樣睡在那裡的顧炎，終於是忍不住的淚如泉湧。

    喬安曉看著這樣的喬樰瀅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也許現在並不是說這件事最好的時機……

    喬樰瀅看著顧炎帶著的氧氣罩，和好幾根插在上面的管子，不由得心裡一痛。她坐在顧炎的床邊，手撫上他稜角分明的俊逸臉頰，嘴裡呢喃著喬安曉聽不懂的事情。

    喬安曉看著窗外，聽著喬樰瀅向顧炎講述著他們的往事，喬安曉深知無趣，拉開房門便走出去了。

    剛剛走出病房，喬安曉的手機就響起來，不算太大聲的鈴聲在略顯空曠的走廊里顯得特別大聲。喬安曉拿起手機，居然是子燁打來的，放到耳邊，「喂，子燁。」

    「安曉，你在幹什麼呢？」那邊是陸子燁溫柔的聲線，熏得喬安曉幾乎有點頭暈。

    喬安曉不知道怎麼回他，不想老是讓他擔心，竟然啪的一聲關掉了電話。等她反應過來她做了什麼的時候，有點發傻，她居然……把電話給掛了？！

    另一邊的陸子燁拿著手中傳來斷線聲的手機，久久沒有回神……

    忽然他反應過來，從椅子上站起來，叫住他的助理：「凌芪，快給我查一下這個號碼的歸屬，要準確位置！」凌芪看了一眼那個號碼，立馬去查歸屬了……

    安曉，你到底怎麼了，為何不願接我電話。

    喬安曉一個人在醫院裡面亂逛，越走心越亂。看著三樓的方向，喬安曉淺淺的嘆了口氣，現在她也只有讓喬樰瀅陪顧炎說說話了。

    說實話，她與這個名義上的父親還真沒有什麼感情……除了當年給了她一條染色體，他幾乎什麼也沒有做過了。

    每天，每月，每年，都在不停的做著工作，也不常回家。

    一直都是喬樰瀅在安排她的生活，這個父親基本上就沒管過她，也許他連她現在幾歲都不知道吧？

    喬安曉嘴角掛起一抹譏諷又無奈的笑容，這父親做的……也真是做的稱職啊。如今，這個父親就躺在醫院裡，她居然連滴眼淚也擠不出來，呵，索性也懶得去造假了。

    快死了……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免不了的震驚。畢竟還是父親，哪怕沒有感情也不希望他死去，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人…

    他要是死了，喬樰瀅便與死差不多了，心如死灰也不過如此。

    喬安曉淡淡一笑，又上三樓通過門縫看見喬樰瀅還坐在顧炎旁邊說著話。喬安曉看了一會兒，腳步輕緩的離開了。

    她現在呆在這裡並沒有什麼用處，不如先回去了，理理緊繃的思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