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3-08-21 20:42:25 作者: 白裙
坐在馬車之上,郭菀央想好了每一個細節,又吩咐郭累與茱萸全都記住了。郭累與茱萸,自然凜然聽令。
城門果然已經關上了,儘管郭累報出武定侯府的名字,上面依然沒有人理睬。明朝的開國功臣不值錢,這一件事上就可以做出完全的判斷。
郭累手腳酸軟,癱坐在馬車頭上,說道:「要不……我們先去城外的莊子,好歹歇一個晚上……」
郭菀央緩緩搖頭,說道:「郭累叔叔……你說,今天經過了這麼多事情,我還能找莊子安安靜靜的歇一宿嗎?就在城門下等著罷。等不到我們的武定侯府,或者會派人來接我們。」
郭累說道:「可是如果侯府不派人來接那該怎麼辦……」
郭菀央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有些生硬:「侯府不派人來接,那麼也是好事。」
茱萸奇怪道:「怎麼是好事?」
郭菀央一字一句說道:「因為……我做事可以更加肆無忌憚。」
郭累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戰。
郭菀央的預料沒有錯。在城門口等了片刻,就聽見城頭上響起了郭家管家喊話的聲音。郭累回答了之後,城頭之上,放下幾個大籮筐來。城門是不能再開了,不過城門上的士兵,看在武定侯府的銅錢份上,自然願意幫這個小忙。郭累一起上了城,卻又有武定侯府的家奴,坐著籮筐下了城牆,去駕那輛馬車,找合適的地方安置。
上了城樓,那管家見一行人只回來兩個,不由面色凝重。看著郭菀央的臉色,不敢向四公子發問,就將郭累叫到一邊。郭累疲憊的說道:「經過了一場惡仗……姨娘與小姐被盜賊帶走了,郭成以身殉職……現在屍首還在路上。」
管家嚇了一大跳,卻不敢再加盤問,當下只說道:「如此,趕快要報告老侯爺!」
進了家門,得到消息的丁氏已經急沖沖的趕來,疾聲問道:「怎麼了……玥哥兒,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姨娘呢?你姐姐呢?」
郭菀央的臉色一片蒼白,那眼睛卻是異常的明亮。那種明亮里,隱藏著一種憤怒的堅忍。她疲憊的搖頭,說道:「母親……這麼大的事情,我們一起去拜見祖母……不,祖父!」
養榮堂。馬夫人已經端坐著了,就連生病多時的郭英,也叫人攙扶了出來,斜靠在貴妃榻上。郭菀央、郭累、茱萸三人進了抱廈,馬夫人就已經傳話過來,不需要分什麼禮節了,三人一起進來回話罷。
馬夫人先問郭累。郭累已經軟倒,臉色慘白,卻說不出話。倒是郭菀央,臉色雖然難看,卻是將事情一五一十說明白了。
馬夫人又問了很多細節,郭菀央一一說了。好在之前就已經仔細想過,也不怕馬夫人仔細盤查。又含淚央求道:「請祖母……趕緊上應天府報告,趁著現在還不算太遲,或者能將人找回來。」
馬夫人看著面前這個少年。與那個女孩一模一樣的面孔,想起那個小小的聰明的女孩,不由心中有些愧疚之意,慢慢湧上心來。
那個孫女……應該是郭家最出色的孫女。如果她能遵照自己的吩咐,或者郭家能迎來一個新的春天。就在前幾天,她也曾向自己認輸了。
可是沒有想到,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或者是因為自己對家裡的事情太縱容了?或者是因為自己將郭家的名聲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這麼多年來,馬夫人第一次感到了憤怒,這種憤怒與那個叫做郭菀央的庶女無關,卻是因為第一次感到自己在家中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看著驚慌失色卻竭力鎮定的孫子,聲音緩緩的放和緩下來,說道:「你放心,你們一進門,我已經派人去應天府求助了……應天府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出發了。我們自己家有家奴,卻是出不了城門,還是等明天,我們全家都派出去,好好尋找一番,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馬夫人這樣說話,郭菀央也只能點頭了。馬夫人就吩咐道:「今天先考試,後面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還是先回去歇著罷,你放心,一定能將你的姨娘與姐姐找回來。郭累,你先去應天府,將事情報告清楚……茱萸,服侍你家公
..
子走罷。」
郭菀央當下點頭。剛站起身來,卻聽見貴妃榻上的郭英開了口:「玥兒留下,說幾句話。其餘人先退下罷。」
郭菀央心中一個激靈。這個便宜祖父……要自己留下?
進這個家門好幾個月,與這個祖父卻沒有多少接觸。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個祖父,能在朱元璋大殺功臣的屠刀之下存留下來,這一點拿出來,就足以讓後世的人驚嘆了。
自己進家門幾個月,祖父一直在生病,卻也不見家中的人有多少緊張。之前卻心急火燎的將郭銘都叫回家來,現在卻任由郭銘三天兩頭往外跑……這一點,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這個祖父……其實沒有病。
這種生病,不過就是一個姿態而已。用這樣的姿態,來向皇帝陛下表現自己的忠誠。
也就是說,這位祖父,實在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這位祖父要自己留下,是要安慰自己呢……還是看出了破綻?
心中卻是忍不住有些忐忑了。
果然,聽見了祖父的第一句話:「現在沒有外人,你該說實話了。」
說這話的時候,祖父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郭菀央。那是利刃一般的鋒芒,似乎要將郭菀央整個都撕碎。
郭菀央知道,一個回答不善,讓這位祖父看出破綻,這位祖父……大約會毫不留情的殺了自己。
畢竟,庶女不的庶子,不能起著最起碼的傳宗接代作用。
敢於做這樣事情的庶女,的確是一個危險品,為了家族千秋萬代計,及時將危險品消滅才是最正確的方法。
只是,郭菀央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在兩雙如同老狐狸一般的眼光下露出破綻。
唯一的安慰就是郭菀央的心理年齡很年輕,但是她卻穿越過很多次,有足夠的膽量與眼光。
郭菀央抬起頭,眼睛當中掠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慌亂,隨即卻是強自鎮定下來,訥訥說道:「回祖父,孫兒方才說的都是真話。」
「撒謊。」郭英坐直了身子,在孫子面前,在這樣的事情面前,他也懶得再加掩飾。用鷹隼盯著獵物的目光,他盯著自己最年幼的孫子:「你告訴我是盜賊,那麼……你也應該知道,京畿重地,哪裡有這麼多盜賊?」
郭菀央目光不再猶疑,只說道:「這事情……祖父應該去問應天府,或者問其他主管官員……孫兒卻是著實不知。」
對上郭菀央的目光,郭英的眼中竟然難得的掠過一絲欣賞。沉聲說道:「我只想知道,你有沒有想過這個疑點?或者你想過了,已經找到答案了,才根本沒有將這個疑點放在心上?」
「回祖父,孫兒年幼,著實無知。祖父說的這些,都未曾想過。」郭菀央的聲音很沉穩,沉穩的不像是少年的聲音。只是如果郭英的眼睛夠敏銳的話,還能看見,少年藏在衣袖裡的雙手,微微有些發顫。
養榮堂里沒有風,少年的衣袖微微抖動。
郭英的眼睛落在少年的衣袖上,嘴角勾出一個不引人注意的笑容。隨即將笑容收起,他的聲音蒼老而沉著:「我知道,你姐弟是郭家第三代之中,最為穩重也是最為聰明的孩子。你怎麼可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郭菀央注視著自己的祖父,隨即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看著自己的腳尖,聲音只能讓自己一個人聽見:「郭玥不聰明……正因為不聰明,才不知道如何應對現在的局面,才會讓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說到後面,她的聲音,在發顫了。
也許是因為激動,也許……是因為想起了今天所受的委屈,也許是其他原因,郭菀央的聲音終於發顫了。
馬夫人瞪了郭英一眼,上前,將郭菀央摟在自己懷中,柔聲說道:「你祖父是個粗人,對你實在太粗心,說話都有些急躁了。可是實際上……你祖父心中也是為你姨娘與姐姐著急啊。」
馬夫人的聲音溫柔無比。她的手輕輕撫著郭菀央的脊背,也是溫柔無比。
也許是因為滿懷的情緒不能控制,郭菀央猛然大哭起來,眼淚沾濕了馬夫人的衣袖。
嗯,現在這當口,只能打打小孩牌了。自己剛才表現得太剛強了,
適當表現一下孩子的弱勢會更好。
馬夫人輕輕安慰道:「你哭,你哭,哭出來就好了……可憐的孩子,遇到這樣的事情,還強逼著自己不哭,你祖父居然還惡狠狠的與你說話……你哭,哭出來,你還是一個孩子呢……」
郭英轉過臉去,有些尷尬。
郭菀央伸手掏手絹,卻掏了一個空。馬夫人掏出自己的手絹遞過去,郭菀央接著,捂住了奔涌而出的眼淚。半晌才止住,委委屈屈的跪下,說道:「請祖母治罪。」
馬夫人嘆了一口氣,將郭菀央拉起來,說道:「治什麼罪呢。你還是一個孩子,在祖父母面前不哭,到哪裡哭去了……什麼話都說出來罷,不要藏著掖著。事實上……如果不將實話說出來,只怕找錯了方向,你姨娘姐姐都回不來了。」
郭菀央沉默了片刻,終於說道:「祖父也知道,京畿重地,沒有盜賊。所謂盜賊,不過是偽裝。」
聽郭菀央不再裝傻,郭英再度挺直了身子。看著面前的孫子,說道:「你繼續說。」
郭菀央咬牙,說道:「孫兒無能,不能辨認出敵人來自哪裡,也不能問出口供。既然這樣,那就只能從源頭上分析這盜賊從哪裡來了。」
郭英沉聲問道:「從源頭上分析?卻是怎麼分析?」
郭菀央聲音嘶啞,說道:「今天這事情,的確有些奇怪。劫了女眷,卻不帶走丫鬟。既然與武定侯府結下大仇,卻不肯殺了孫兒幾個人滅口。也就是說,今天的事情,那些奉命前來的盜賊,他們要除掉的人,是我姨娘……還有我姐姐。」
郭英眼睛之中掠過一絲讚許的神色,說道:「你繼續說。」
郭菀央抬起眼睛,說道:「祖父……還需要孫兒繼續說麼?我姨娘從遼陽回來,不過幾個月而已。為人小心謹慎委屈求全,如果不是因為有了身子,也許現在還能在慈雲庵過著安安靜靜的日子……至於我姐姐,雖然喜好幫人出頭,可是算起來,也沒有多少仇人……除了這些日子,祖母給姐姐做了一些安排之外。」
馬夫人的眉頭這才陡然皺緊!
她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郭菀央這個庶女被盜賊擄走,不管能不能找回來,自己之前的算盤都全數落空了。
自己必須重新布局……沒有了郭菀央,自己只能在郭撬賾牘嗟敝刑粞×耍淥氖疾還懷鏨?br/>
不由微微冷哼了一聲。其實郭撬賾牘嘣儷鏨濟揮泄已氳南忍煊攀啤皇且桓鱸還液雎緣氖蓋酌揮腥魏問屏α;實芻蛘呋崢醋耪庖壞恪?br/>
皇帝不會再如之前那樣,讓大量的大臣女兒進宮了。
眉頭皺緊,心中的怒火再度燃燒起來。
郭菀央……是不能找回來了。即便找回來,也要趕緊找個法子弄死。不能再讓她進郭家家門,讓京師的貴族,有取笑郭家的機會。
然而就這樣放過丁氏,卻是絕對不行。看著面前的孫子,聲音再度放緩和了:「玥哥兒,這次……也苦了你。你放心……什麼事情都有祖母做主。祖母定然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郭菀央聲音再度穩下來,只是還是微微有些顫音:「事關家族榮辱……孫兒不敢多言,一切都指望祖父祖母做主。」
這樣的小鳥依人態度讓馬夫人心中湧起了一股滿足感,當下溫聲說道:「你只管放下心來,好生讀書,我會將你姨娘與姐姐,都找回來的。」
郭菀央面色再度蒼白了一下,片刻之後才說道:「回祖母……若是兩天之內不能找回來,就不用找了罷。」
郭英與馬夫人俱是一怔。郭菀央的臉上卻突然沒有半分血色,說道:「祖父……祖母,若是可能,就不要找了罷!」
話還沒有落下,就聽見青瓜的聲音:「二老爺……二老爺,老爺吩咐,不要靠近……」
聽見外面有聲音響起來:「為人子……母親被盜賊擄走,你卻要祖父母不要尋找?你這是為人子的態度?」
郭菀央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郭銘大踏步進來。今天的郭銘,穿著一身天青色的騎馬裝,俊秀的眉頭緊緊鎖著
,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暴虐的氣息。進門,先給郭菀央一個大耳刮子,厲聲說道:「你……是想著萬一姨娘找回來,就要給你丟人是不是?你……這孽子,你姨娘生你作甚!你姐姐這麼照顧你作甚!」說著話,又是一腳踢過來,說道:「居然聽見這樣的話……我先打死你是正經,免得來日欺君殺父的,卻是給我郭家惹來滅門禍端!」
郭菀央也不躲閃,瘦削的身子被郭銘這樣一踢,就摔倒在地。身子上吃痛,心中卻是歡喜。
畢竟……這個很無能也算很無情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表現還不算完全的無情。
馬夫人站了起來,厲聲說道:「都翻了天了!郭銘……你還記得父親在面前不?我是你母親不?玥哥兒是郭家的孫兒,你父親和我都沒死呢,要殺人也輪不上你!」將郭菀央拉起來,說道:「要打要殺,這養榮堂也不是殺人的地方!」
郭銘見母親生氣,這才慌忙跪下,說道:「母親見諒……孩兒實在是被這孩子兩句無情的話……給氣壞了。」
「氣壞了也不能喊打喊殺。」馬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要打要殺,有你父親做主……再說了,這孩子今天已經嚇壞了,說話語無倫次也是有的。碰上了這樣的事情,你回來不先給孩子安慰一下,聽見兩句話就喊打喊殺!有你這樣做父親的麼?」
郭銘急忙說道:「父母大人在上……兒子方才的確是欠考慮了。」
郭英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就先跪著罷,好生先想一想。」
馬夫人訓斥了兒子一頓,才對郭菀央溫聲說道:「好孫兒,先定定神。你父親打疼你哪裡了?先給祖母看看……不過你這話當真欠考慮了,你父親打你也是應該的,你可服氣?」
郭菀央含淚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父親打得並不很疼,祖母不用擔心……父親的教訓是有道理的,可是孩兒這樣說話也是有道理的。」
馬夫人眉頭一跳,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菀央低下頭,慢慢跪下來,整個身子都劇烈的顫抖著,無聲的哽咽開了。好久才抬起頭來,卻是看著郭銘,說道:「父親大人,您是知道姨娘的性子的,最是外柔內剛。被人這樣帶走,若是無事也就罷了……若是有事,姨娘還能苟且偷生麼。我們家不去找她,孩子心中還存著萬一的指望。我們家去找了她,將她帶回來……家中這般情景,就是閒言碎語也殺了她!父親……就是這個道理,若是不找他,姨娘還有一個苟且偷生的機會,若是找到她,即便那些盜賊不對她做什麼,她也不能活著了!父親,父親,您若是還有一兩分情分……那明天早上不能找回姨娘的話,就不要找了罷!」
郭菀央這番話,句句驚心!
或者說,句句誅心!
郭銘喟然一聲長嘆。他很想反駁,事實上他卻不能反駁!
如果水芸香真的失身了,自己能再度接納水芸香麼?
郭菀央抬頭,滿臉淚痕,目光卻已經冷靜下來,就這樣,在祖父祖母還有父親的臉上緩緩掃過。
被孩子這樣的目光掃過,郭英有些不自在的轉過臉。
郭菀央心中一喜,這劑葯下得不錯。
有了這句話打底,或者將來以女兒身份重新出現的時候,這三個人,不會明目張胆對自己下狠手了罷。當然,前提是要郭玥夠出色。在對郭玥的姐姐下手的時候,必須要考慮郭玥的感受。
郭菀央的頭垂下,低低說道:「這事情,姨娘與姐姐是受害者……可是到了將來,即便他們不辱郭家名聲,家裡……很多人,還是要有意無意的成了迫害她們的兇手之一……孩兒不要這個結局……父親!兒子想要找回姨娘,兒子想要找回姐姐,兒子想要的,是找回她們一起享受天倫,卻不是……讓她們面對更艱難的局面!」
郭銘看著兒子的臉。兒子那稚嫩的臉上已經是一片讓他感到生疏的……絕望。心慢慢的軟下來,低聲說道:「兒子,你想太多了。」
馬夫人也說道:「玥哥兒,你……的確想太多了。」
郭菀央知道,今天是不可能逼這三個
人做出任何保證的。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人能對這個事情做出保證。她說這番話的目的,還是為了消除郭英對這件事情的疑心。當下低聲說道:「孩兒……惹三位長輩傷心了。」
郭銘當下說道:「兒子帶孫子回去。」就向父母躬身告別。
郭英揚起手,說道:「你先出去,我還有一句話要問玥哥兒。順路將外面的人都打發開。」
郭銘離開,果然聽見他吩咐丫鬟婆子遠遠退開的聲音。
郭菀央站著,看著郭英。郭英這句話讓她心中又是一陣緊張,只是面上卻是一片茫然。
聽見郭英的聲音:「你這幾天,與燕王的二公子,有過接觸?」
郭菀央心中一顫,這下……真的來了!
當下也不否認,低頭說道:「正是。那日出了考場,正巧遇見,於是二公子就邀請孫兒去用飯。」
郭英聲音驀然冷厲下來,說道;「你是一個聰慧的孩子,難道不知道家中現在,不能與太多的王侯子弟來往麼?之前你們承受了燕王二公子的相救之恩,我們郭家也不會是幾句話而已!正巧遇見?你也知道,天下有這麼碰巧的事情麼?你難道不會想辦法拒絕麼?」
郭菀央聲音微微發顫,說道:「孫兒知道天下沒有這麼碰巧的事情。而且孫兒也知道,孫兒與燕王二公子交往,會為祖父所不喜。」
郭英沉聲說道:「尋常孩子,不懂事,胡亂交往,也就罷了。你卻是懂事的。懂事的,知道祖父要生氣,你還與他一道交往?」
郭菀央抬起頭,說道:「祖父……孩兒曾經聽說過一句話,一句很有道理的話。」
郭英問道:「什麼話?」
「不要將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如果籃子掉了,雞蛋就一起碎了。」
郭英驚疑的抬起頭,看著面前十歲的孩子。沒有錯,面前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片刻之後,才緩緩的重複了一句:「不要將所有的雞蛋放進同一個籃子裡?」
郭菀央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她卻用力的點點頭。片刻之後才說道:「孫兒認為,雖然目前為止,祖父祖母看中的那個籃子雖然是安全的……但是,也不妨放幾顆雞蛋進別的有希望獲得最後安全的籃子裡。」
郭英沉聲說道:「在你看來,你所交往的這個籃子,有可能獲得最後的安全?」
這完全的對成人交流的口氣了。
郭菀央用力的點點頭,說道:「即便祖父不願意將雞蛋放進這個籃子裡,可是當初山道上孫兒承受了一場恩惠。在外人眼中看來,郭家已經有將雞蛋放進那個籃子的嫌疑了。而後來,孫兒在不十分懂得形勢的情況下,上了燕王世子的座船,這個嫌疑又加深了幾分。之後碩妃娘娘這樣一次賞賜……祖母儘管想要將雞蛋從燕王那個籃子來拿出來,可是在其他人眼中看來,這嫌疑卻是坐實了。既然已經坐實……祖父祖母何不試圖將放一個雞蛋進那個籃子裡?」
郭英緩緩點頭,說道:「一個孩子能考慮這麼多,倒也難得了你。」
郭菀央繼續說道:「天下一旦有變,亂局就不可避免。祖父挑選的這個籃子目前看來雖然穩固,卻依然難防萬一。畢竟……另外幾個籃子,實在太過強勢。」
郭英沉默了一下,說道:「從明天起,你上午上家塾學習,下午先上我書房看書……傍晚,再由郭安單獨教你弓馬騎射。」
郭菀央怔了一下。其他方面可以模仿郭玥模仿一個十足十,可是弓馬騎射上,卻是難免露出破綻。自己前世也曾學過弓馬騎射,可是畢竟不清楚郭玥的情形。略一遲疑,才說道:「回祖父……孩兒縣試考了五場,自我感覺還好。」
郭英笑了下,說道:「難道你還以為,你能考出一個應天府最年輕的秀才出來?」
郭菀央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孫兒還未曾試過,怎麼知道不可以?」
郭英哈哈大笑。對馬夫人說道:「吩咐下去,這兩個月單獨給玥哥兒與珮哥兒五貫月例錢,就由你來負責,用在兩個哥兒的飲食上。以後每次家中有孩子要參加考試,就照著這個分例辦!」
郭菀央急忙跪倒,說道:「如此多謝祖父。」
回到東跨院,小桃碧草一群丫鬟就迎接上來。她們已經隱隱聽說今天發生的意外,當下就殷勤上前,做事更加小心翼翼。小桃端了銀耳粥上來,請公子用了。
郭菀央接過銀耳粥,呷了一口,驀然臉上變色,說道:「這是什麼季節,拿這麼冰冷徹骨的東西給我來用?老太太將你撥給我,是讓你來服侍我的,卻不是讓你這樣有心無心的折騰的!今天本公子晚飯還未曾用呢,先拿這樣的寒涼東西塞本公子的肚子,你存心來折騰我不成?」將手中的青蓮纏枝蓋碗劈頭劈腦砸下去,正砸在小桃的腳邊,濺起的銀耳湯就灑落在小桃的衣服上,一身青色的比甲上頓時斑斑點點。
小桃急忙跪下,委委屈屈說道:「回公子,這銀耳湯也是在爐子上煨著的,只是聽門口說公子已經回來,生怕公子回來用太燙人,才下了爐子。卻不想才耽擱這麼一會功夫,就涼了……」
碧草也急忙跪倒,說道:「這飯菜都是之前備好的,太太吩咐送過來的……只是剛才有些涼了,奴婢就吩咐小丫鬟拿去熱一熱。小桃姐姐也是擔心公子肚子餓了,才先將銀耳湯送上來,卻不想不討公子的喜,公子要是生氣,就責罰奴婢罷。」
郭菀央咬牙笑道:「很好,很好,做錯了事情還有理由了!小桃,你就將這東西收拾收拾,咱們上老太太地方去,告訴老太太今天的事情,看老太太怎麼說話!你在我身邊也服侍了兩三個月了,難道不知道我的肚子受不了半分寒涼?我今天才遇到這麼多事情回來,姨娘丟了,姐姐丟了,你們就想方設法來算計我了,非要將我也折騰沒了才甘心是不是?」
這是哪跟哪呀?小桃萬萬想不到,才做錯了這麼一點事,四公子就劈頭蓋下這樣一頂大帽子過來!當下哭道:「四公子,天地可鑑,奴婢絕對沒有別的心思!自從老太太將奴婢給了四公子……奴婢就是四公子的人了,哪裡敢有其他心思!四公子……這樣說話,奴婢只有死而已!」
一邊說話,一邊磕頭,不過片刻功夫,額頭上就是一片青紫。
茱萸見小姐如此生氣,心中隱約明白郭菀央的意思。原先說好,之前幾天夜裡由茱萸輪值,今天應該輪到小桃了。
可是今天沒有將公子給換回來。寬衣更衣起夜的時候,很容易露出破綻。
所以不能讓小桃來服侍。小桃可是老太太的人。
當下也跪下,說道:「奴婢知道公子今日心情不好,只是公子您想,小桃姐姐服侍您也有幾個月了,做事情……也是盡心的,您……不能拿這樣的話傷小桃姐姐的心。您……先消消氣,讓她們先下去給您備飯可好?」
郭菀央想要繼續生氣,只是一時卻似乎找不到話,當下坐下,惡狠狠說道:「那……兩個人都給我滾罷。茱萸,你過去盯著,將飯菜弄好一點!」
等三人都出了裡間,郭菀央就「嘭」的將裡間的門給關上了。她甩得非常用力,外面的大丫鬟小丫鬟,身子都是抖了一抖。
小桃克制不住,又低聲哭起來。她自從在老太太身邊服侍以來,家中上下,主子奴才,誰會給她臉色看?就連郭撬毓嗾庋惱招〗悖剿慘塗推模睦鍤芄獾饒南釁?br/>
茱萸悄聲解勸說道:「小桃姐姐,您心放寬鬆些。公子今天也不是故意這樣對您的,他是心裡苦,沒地方發泄,所以只能衝著我們來了……我知道我門公子,這麼多年了,還不曾與我紅臉過……」
小桃抽噎道:「是,公子是好人……不過是因為今天遇到的事情實在太多,他衝著我發脾氣,也是理所應當……只是……只是他說話,也實在太狠了一點……」
茱萸輕聲說道:「小桃姐姐,碧草姐姐……公子今天是口不擇詞了。並不是真的想要針對您的。您小聲一些……不要給太太聽見了,這時間都晚了,驚擾了太太不好。」兩個小丫鬟也上來相勸。
小桃這才止住了哭泣。這邊說話的時候,卻驀然聽見正房那邊,傳來清脆的瓷
器破裂聲。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幾個丫鬟都是目瞪口呆。片刻之後,聽見了正房裡傳來太太丁氏那壓低的咆哮聲。接著又的重物落地的聲音,砸東西的聲音。片刻之後,一群人都聽見了太太丁氏那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這等規模的劇戰,還是第一次見到。聽見幾個房間開門的聲音,卻沒有人發出聲音。
還是碧草先鎮定下來,告訴道:「大家各做各的事情去,就當做沒聽見。我去廚房將飯菜拿來。」
一群人在屋子裡面面相覷的時候,郭菀央在裡間露出了一個笑容。
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雖然刺殺郭玥並非丁氏的主意,但是那紅花事件絕對與丁氏有關。
小小報復一下,順路給郭銘找回一點做男人的感覺。味道不錯。
碧草將飯端了過來,茱萸小心翼翼送了進去。郭菀央接了,用了飯。可是脾氣依然沒有消散,當天晚上,本來是要小桃在裡間輪值,郭菀央卻不許她進裡面了。只能是茱萸繼續輪值。
趁著左右無人,茱萸悄聲告訴:「你這樣對小桃,似乎有些不太好。」
郭菀央笑了一下,心中有幾分歉意,只是無法。之前小桃是大丫鬟,郭玥房子裡間上上下下都給她管理,現在自己頂替了郭玥,還打算多呆幾天,自然不能讓小桃進裡間了。萬一自己漏出點什麼,有個風吹草動的,傳到馬夫人耳朵里,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茱萸悄聲說道:「只是小桃畢竟是老太太的人,您這樣對她,難道不怕老太太多心麼。」
郭菀央微笑了一下,說道:「現在倒是不妨事。才碰到這樣的事情,脾氣暴躁一些,也是在所難免。只是時間長了就不行了……不行,得定下規矩,這裡面一間,只許你能進。」
茱萸悄聲說道:「這樣不行。白天也就罷了……晚上你就要我來輪值罷。只是要找好藉口。」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說道:「正房總算安生了……太太臉上也不知多了多少傷痕呢,不知明天早上去拜見的時候她會不會稱病。」
郭菀央狡黠的一笑,說道:「她肯定要稱病……不過你要看她臉上有沒有傷痕,我倒是有一個辦法。」
茱萸問道:「什麼辦法?」
郭菀央笑了一下,卻沒有具體說,只說道:「順帶找一個只要你輪值的藉口。」
這天晚上半夜,碧草小桃還有外面的丫鬟,都被裡間的動靜驚醒。裡間乒桌球乓砸東西的聲音,接著就聽見公子怒喝的聲音:「不許傷人!留下我姨娘!不許傷人!再上前我就殺了你們!」
接著就聽見茱萸帶著哭腔的勸告聲:「公子,您安穩下來……現在就在家裡了,沒有盜賊了,不會再來將姨娘小姐搶走了,你安全了……」
「不……茱萸,你過來,你過來,公子護著你……芷萱都走了,你不要走……」
碧草小桃終於壯起膽子,前去敲門,叫道:「茱萸,你開門,讓我們進來,給公子定定神。」
裡面茱萸答應了。話音還沒有落下,外面就聽見四公子一聲大吼:「不許開門!不許開門!開門盜賊就進來了!從現在開始,晚上不許開門……茱萸,就你一個陪著我!」
聽見茱萸哭泣的聲音:「公子,公子,您是給夢魘住了,您別慌,茱萸就在這裡呢,茱萸護著公子,公子……」
外面的人,聽著裡面乒桌球乓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接著聽見四公子輕聲嘟囔了一句什麼,茱萸答應著,聲音終於平息下來了。過了片刻,聽見裡面傳來了輕微的鼾聲。
自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外面的一群丫鬟,都是睡意全無。
這邊發生那麼大的動靜,正房那邊也聽見了,就聽見敲門聲,原來是正房那邊,郭銘派人來問究竟的。接著就是容媽媽,是丁氏派來的。茱萸悄悄打開門,出來,回稟道:「公子已經睡回去了。只是方才被夢魘住了,非要抓著我的手才能睡著。讓老爺太太憂心了,這邊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奴婢罷。」
派來問話的人會去回話了,茱萸又告訴房間裡的丫鬟:「沒什麼,公子不過是
做了一個噩夢罷了……大家都睡吧。」
次日早上,郭菀央卻是躺在床上不起來,直呼頭暈。眼眶子深深陷下去,臉色也蒼白得嚇人。抓住茱萸的手只是不放,卻沒有其他的話。一群丫鬟都嚇壞了,忙上正房,回稟丁氏與郭銘。
郭銘很快就過來了,急忙吩咐找大夫。郭菀央說道:「回父親……兒子真的沒有什麼,不過是沒有睡好,休息兩天也就好了。」
郭銘自然不肯。正呼叫下人的時候,丁氏也帶著兩個丫鬟過來了。茱萸等人急忙拜見。悄悄抬起眼睛,卻只看見丁氏將臉上的粉撲得比尋常厚了三四倍,可是依然蓋不住眉梢隱隱的青痕。想起昨天晚上與郭菀央的對話,不由想笑,急忙將頭低下了。
臉上厚厚的粉依然不能蓋住丁氏的壞心情,不過在郭菀央面前她還是盡心盡力扮演好慈母的角色。柔聲安慰,又請醫用葯。郭菀央也表現了一個年幼孩子對慈母的依戀。一時間,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等丁氏去了,小桃也煎好葯端上來,神色之間頗有些小心翼翼。郭菀央接過葯,居然先向小桃道歉:「小桃……昨天我是口不擇言了,你……別生我的氣罷。」
小桃倒是當真沒有想到四公子居然會先道歉。聽四公子的口氣,沒來由的心酸,說道:「昨天是奴婢不對,四公子責罰有理……這不算什麼。」一點小小不快,全數煙消雲散。
不多時,老太太聽聞,又派青瓜來看視。郭菀央喝了葯,卻是精神多了,當下不顧青瓜勸阻,一定要起身來。
接下來幾天晚上,郭菀央一定要茱萸陪著才肯睡覺。小桃諸人也曾想過與茱萸替換下,只是身邊睡著別人,郭菀央就會被夢魘住,旁人還安慰不來。沒奈何,就只能讓茱萸陪著了。
下午下學之後,郭蓮珠郭蔓青上東跨院來,對著郭菀央留下的空房子,嘆息了良久。
等二人走後,郭菀央再上自己原先的屋子,卻看見了地上掉了一條手絹。手絹濕漉漉的,或者是淚痕。
那是高山懸泉。手絹或者是掉在地上,或者是被拋在地上,上面有一個腳印。郭菀央撿起來看了看,吩咐桂華扔了。郭菀央知道,那是郭蓮珠,終於徹底與自己的少女情懷告別了。只是告別管告別,你將手絹隨手丟我地方,算是啥子?
正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卻聽見門口響起了一個響亮的聲音:「四弟弟,太愁苦了卻是不好,一定要節哀順變啊。」
郭菀央回頭,就看著一身紅色的郭撬匭σ饕韉慕礎m餉媸牆鷙煊鴝卸放裼肭撤鄱凶臃緱紓旅媸鞘窈扃背齜緱褰瘃噯梗煌飛鮮嶙鷗吒叩謀λ伲懊娌遄諾憒湎飩鴰ⅲ蟊卟遄懦嘟鸕憒淙繅獠揭。冶呤淺嘟鶼夂轂κⅲ潯呋構易漚鶿看怪槎梗桓備還笙睬斕哪q?br/>
郭菀央轉頭,卻似乎沒有看見那刺眼的裝扮,淡淡說道:「多謝六姐姐前來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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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知道,這是來打落水狗了。儘管現在這個局面是郭菀央一手安排的,但是聽著這樣的挑釁,還是難免有些刺耳。只是想著郭玥的脾氣,卻也不曾還嘴,只淡淡說道:「多謝六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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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轉身,說道:「我要回去看功課了,六姐姐請便罷……不過路上六姐姐可要小心,這一頭簪子步搖墜子的,可別掉了丟了。萬一被別人撿到,與男人的衣服放在一起,那就再也說不清了……我們家已經出了幾次笑話了,可經不起再出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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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菀央不再說話,轉身吩咐:「桂華,蘭心,將掃把拿起來,這個房子少了七小姐,什麼老鼠蟑螂都跑進來了垃圾都長了腿跑進來了,咱們將它們掃出去!」
桂華蘭心經過一場劇變,正為小姐擔心,又見郭撬卮┖熳怕痰納獻約盒〗惴孔輿筮笸嵬幔顯緹蛻撕麼蟮拿破l毆臃願潰畢虜輝儷僖桑⒓茨悶鶘ò眩吒哐鍥穡ㄆ鴰頁糾礎w勻唬巧ò蜒鋶鏡姆較潁際嵌宰劑斯素。郭撬剽р患胺潰粵思縛諢遙潰骸胺戳朔戳耍忝欽餘牛ǜ藝獍鬮蘩瘢比匆倉潰約禾植渙撕萌チ耍畢錄奔泵γε艹雋朔棵擰>偶韉氖焙潁蛭偶保漚約旱某と垢茸帕耍桓鯛篝蠆畹闥さ埂?br/>
郭菀央在後頭笑眯眯傳話:「姐姐卻是要小心些,摔著了破相了,可是嫁不出去了。」
桂華與蘭心一起大笑。
郭撬刈呷耍塗醇率俠戳恕k坪醪恢攔素方才被郭玥趕走的事情,扶著丫鬟進了門,就對容媽媽說道:「聽說姐姐家昨天姨娘丟了,女兒丟了,連姐姐也被東西砸病了?好姐姐,好歹要保重身體。姐姐是在房子裡罷,我去照看照看。」說著話,就直接往屋子裡闖。
容媽媽連忙攔著,笑著解釋:「三太太,二太太昨天受了寒,見不得風,您來看望二太太的一片美意,二太太心領了……」丁氏昨天與郭銘幹了一架,臉上抹了很多脂粉,依然不能完全掩蓋。這半天除了去見郭菀央之外,都是在自己屋子裡藏著。就是每天早上一個時辰處理家務事的時間,也是叫容媽媽去代為處理不要緊的一部分,容媽媽不能做主的再讓丫鬟報告傳話。這樣自然不能與陳氏相見了。
陳氏笑眯眯說道:「沒關係,我慢慢進去,保證不帶風……咱們妯娌一場,就像是親姐妹一般,姐姐身子不好,上病床前慰問,就是分所應當……」竟然硬生生往裡面闖。
容媽媽疾聲叫道:「三太太,不可以……」
聽見容媽媽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屋子裡的郭菀央與茱萸相視而笑。狗咬狗正是自己樂意見到的,不過現在這個陳氏也實在太囂張了一點。難道她以為我不知道昨天郭成是受了她的指使?
想起郭玥被郭成一腳踢開頭上撞起的那個大包,想起現在時時還陷入昏迷的郭玥,郭菀央當下站起來,對茱萸說道:「我們出去看看。」
陳氏笑眯眯的往屋子裡闖,丁氏在屋子裡也坐不住了,當下沉聲說道:「妹妹,你心意到了就好,其餘就不用多禮了……」
陳氏笑眯眯說道:「姐姐這話見外了,姐姐家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妹妹就在門口慰問一聲,怎麼也說不過去……」
直挺挺的往裡面走去,守門的兩個丫鬟,一時間不敢阻攔。
陳氏正往裡走,卻聽見背後響起一個有些虛弱的聲音:「見過三叔母。」
陳氏回過頭,看見郭菀央,大驚叫道:「天,玥哥兒,你臉色怎麼弄成這樣子!是昨天被打了嗎?還是受了驚嚇?還是這幾天考試沒有考好?還是飲食上沒有調理好?這幾天東跨院事情是多了一點,要麼你就住到我們西跨院去,與你三兄長一道讀書……」
郭菀央行禮下去,說道:「三叔母一番好意……侄兒感激不盡,只是父母尚在卻依附叔父膝下,傳揚出去,未免為儒林所笑……郭玥不才,不能給郭家丟臉。三叔母此行是來看望病情的,卻不知三叔母準備了多少禮品?」
陳氏卻再也沒有想到,郭菀央要起東西來,居然這樣理直氣壯。哪裡有逼著人要禮物的?只是卻也不能說郭玥不對。你想著,既然是望病來的,豈有不帶禮物之理?
自己方才急著來看丁氏的熱鬧,竟然忘了這一層。
當下尷尬的一笑,吩咐道:「應媽媽,方才吩咐你從庫房裡將那支還沒有用的百年山參拿來,你可帶來了?」
應媽媽當然知道,陳氏是要借自己下台了。當下忙跪下說道:「方才走得匆忙,竟然忘在
屋子裡了。要麼奴婢馬上去拿。」
郭菀央又虛弱的笑著說道:「侄兒遇到這麼多事情,不知三叔母……有無禮品慰問?侄兒身子……也不大好,三叔母……定然給侄兒準備了禮物。」
陳氏在肚子裡大罵郭玥無恥,可是作為長輩,還真不能反駁郭菀央的話。只能吩咐應媽媽:「多拿一支人參來……另外給四公子帶一套湖州小排筆過來,聊作安慰之意。」
郭菀央這般厚顏無恥的要禮物,屋子內外的丫鬟們,都幾乎笑破了肚子。碧草悄聲告訴小桃說道:「公子平時不聲不響,鬥起嘴來比七小姐還要促狹一些。」
小桃點了點頭。捂著肚子卻是不敢說話,因為生怕一說話就要笑出聲來。昨天晚上的一點不愉快,當下一掃而空。
郭菀央聽陳氏安排禮物,也不為己甚,當下盈盈跪倒,說道:「如此,多謝三叔母賞賜……」
不想才一跪倒,身子竟然一軟,就暈倒在門檻上……臨躺下之前,伸手亂抓,竟然抓住了陳氏的裙裾下擺。
一群人齊齊驚呼,茱萸急忙搶上前,將郭菀央扶著,對陳氏哭道:「公子身子本來就不紮實,這幾天又遇到那麼多事情……本來在靜養,可是三太太前來,公子說長輩前來,一定要拜見……結果居然就站不住了……」
說話的功夫,郭菀央已經睜開了眼睛,虛弱的笑了笑,說道:「侄兒無禮了……茱萸,扶著我先回房間。」
陳氏不想自己想要跑來打丁氏的臉,卻鬧出了這樣一出,又心疼起那些被郭玥敲詐走的禮物來,當下也沒有多少成功的喜悅。容媽媽已經上前來,站在門口,說道:「三太太既然心意到了,我們院子裡又有很多病人,三太太還是先走罷。」
陳氏也覺得沒趣,當下居然就真的離開了。
下午也沒有多少事情。陳氏去了沒多久,郭蕊香郭菡翠聯袂而來。這兩人雖然沒有郭撬嗇敲炊嗷埃敲加鈧洌匆部床壞秸嬲謀葜9已肜溲劭醋牛裁揮懈芯酢t榷勻考父鍪褂行┝踔猓繞涫槍鴰ɑ嶂暗哪譴味親油唇艏被蝗聳錄約夯乖匾飧沾渥急噶死裎鎩o衷誑蠢矗吹淖宰鞫嗲榱恕?br/>
公主府也派人過來,對郭菀央多加慰問。郭菀央也虛與委蛇了一通。
遼王府第三日就得到了消息,朱熒就親自過來一趟。與郭菀央面對面,悠悠嘆息了一聲。只是男女有別,也沒有多餘的話,哽咽著慾言又止。最終才說了一句:「她遇到不幸了,你要好好兒的。」
郭菀央只是點頭。朱熒遲疑了一下,說道:「王府的先生,是國子監派過來的,最好的先生,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學問功底卻也是紮實的。要麼你上王府讀書去。你若是願意,我馬上就去與馬夫人商量。」
郭菀央知道,朱熒現在是想要保護自己了。只是她還有自己的設想,再說上遼王府居住,與朱炩牽扯太深,也非她所願,當下搖頭,說道:「多謝郡主。只恐離開家門,卻惹來別人閒話。」
朱熒苦笑著搖搖頭,想要說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有說,她就離開了。
郭菀央見她神色,倒是有些歉然,可是這件事,說出真話,那是絕對不可能。
這些都是閒話。撿了一個空,借著出外買東西的名,吩咐茱萸出去了一趟,將一封信送到了蘭葉的鋪子裡,讓蘭葉送到燕王府給朱高煦。當天茱萸就帶了信回來,悄悄告訴郭菀央:「你說的那個『超市』的事情,已經上了正軌。店鋪也買下了,也招來了不少寄賣的商家。只是其他事情,還需要時間。張輔大哥叫人傳話說,玥公子的身子已經好多了,昨天就醒來過一次。叫你放心,一定要將他的身子給調理好。這些日子燕王府二公子叫了好幾個英俊的面首。」
郭菀央點點頭。郭玥身子骨到底是虛弱。心中未免有些抑鬱。聽到燕王府二公子叫了一群英俊的面首進家門,卻又不免失笑。
撫mo著衣領,不覺想起那日朱高煦冷靜的撕開自己衣領的一剎那,臉色不免微微一紅。
沉吟了片刻,才告
訴茱萸說道:「這次忘了……下次你回來,給我買兩個男子用的荷包過來。針腳稍稍粗糙一些才好,小心著,別給人看見了。如若給別人看見,那就只能說是給我買的。」
茱萸詫異了,片刻才說道:「公子,您手上有的是荷包,都是精緻的,您要街面上那種粗糙的做什麼?」
郭菀央不答,想了想,又說道:「順路再買一雙鞋子來……我記得玥弟有一件舊的青色棉布袍子,已經短了不能穿了……你卻去找出來。」
郭菀央微微冷笑了一聲,說道:「當然不是自己用。那是給別人備著呢。」想起了三房那醜惡的嘴臉……郭玥這筆帳,之前沒法,只能算在丁氏帳上。但是就這樣放過陳氏,郭菀央心中卻是不甘。
茱萸怔了一怔,沒有再說話。荷包果然很快就買到了。
接下來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好記述的,武定侯府丟了兩個人,找了幾天,自然沒有找到,也就放棄了。府邸之中,一切照舊。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縣試的成績下來了,郭玥果然過了關,名字還排在一等。郭珮也過關了,成績排在二等末尾。十一歲過縣試,雖然不算前無古人,也算是開國以來應天府僅有。郭家二房大喜,郭銘就拿出私房來,吩咐臉上已經消腫的丁氏拿著賞下人,所有二房的奴婢,二等以上人人一百大錢,三等人人五十,三等以下人人三十,整一個東跨院,人人歡喜,當日姨娘小姐被人擄走的愁苦,一掃而空。
郭蔓青也送了賀禮回來,郭蓮珠卻是親自過來道賀。只是與兄弟對坐,也沒有說多少話,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馬夫人趁著郭玥上養榮堂讀書的時間,給了厚厚是一份賞賜,又說了很多勉勵的話。才從養榮堂回來,青瓜又來傳話,原來是宮裡寧妃娘娘,聽說了這件事,居然也送了賞賜過來。趁著這次縣試,郭菀央居然發了一筆小財。看著蘭葉那邊需要本錢,於是就叫茱萸悄悄送了一部分過去。
過了縣試,再去讀書,就發覺味道截然不同。之前三房幾個哥哥,對自己都是視若無睹,偶爾也說兩句風涼話,如此而已。可是現在,兩個秀才哥哥,就將自己看做了眼中釘,話中就帶了刺起來。而唯一不曾給自己風涼話的三哥郭珮,看著自己的眼神,就難免帶了一絲巴結的諂媚了。
郭菀央倒是很想針鋒相對痛痛快快吵一架,但是想著郭玥的脾氣,當下也就忍著了。裝聾作啞,只當做啥都不知道。文仲山將這些都看在眼睛裡,倒是借著中午的時候,將郭菀央叫去,好好的誇讚了一頓。文仲山誇讚郭菀央的時候,郭菀央就看見屏風後面立著一雙腳,腳上是粉紅色纏枝紋繡鴛鴦的緞子面繡花鞋。不免再嘆息了一聲。
只是這些都留給郭玥頭疼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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