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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法緣

2023-10-03 08:02:34 作者: 千山茶客
    睿親王府今夜裡格外不同尋常。

    院子裡來來往往的下人都凝重著臉色,仿佛天塌了一般嚴重。就連夜裡的風似乎都是冰冷的,吹得直教人額上冒出冷汗。

    鐵衣跟到年輕男子身邊,低聲道:「主子,沒有發現蹤跡。」

    謝景行掃了他一眼,他神情越是平靜,眼底就仿佛越是醞釀著黑色風暴,似乎下一刻就要將人席捲進去。他反問:「沒有?」

    鐵衣打了個冷戰,正要說話,卻見高陽從裡頭走了出來。高陽身上還帶著酒氣,顯然是在酒席上被匆匆叫了過來,幸而眼神清明,並未醉倒。他徑直走過來,道:「嫂子倒是沒事,刀痕未傷及要害,已經命人包紮過,大約是受了驚嚇才會暈倒,服了些安神的藥。明日一早就能醒來。」

    謝景行眸光稍安,鐵衣也跟著鬆了口氣,又聽高陽道:「不過裴琅受的傷卻很重,刀傷太深了,又流了不少血,能做的我都做了,能不能挺過去,還得看他自己。」話外的意思便是,裴琅能不能醒過來,就看他的命夠不夠硬了。

    「看樣子,是裴先生替夫人擋了這一刀。」鐵衣小心翼翼道。雖然裴琅在睿親王府位置有些微妙,可是這會子人卻是不得不感激他的。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高陽看了一眼神色冷沉的謝景行,道:「如果他真的醒不過來……以嫂子的脾性,一輩子都會在心中愧疚的。」

    沈妙這個人感情最是分明,又最不喜歡欠人人情,欠了旁人什麼,勢必要還回來的。裴琅真是以性命相救,日後等沈妙醒過來知道此事,倘若裴琅沒能活過來,沈妙會怎麼樣,還真是不敢讓人想。

    「隴鄴封了城門沒有?」謝景行問。

    「封了。」鐵衣道:「墨羽軍暗部的人也全部出動,不過既然周遭的人都未發現,夫人連呼救的時間都沒有,那人要麼是沒武功,要麼手法十分高明。」

    謝景行道:「不用想了,捉住活的,直接打死。」

    「那背後之人……」

    「再查」

    鐵衣奉命離去,謝景行又看向高陽,道:「你今夜就留在這裡,如果情況危急,也不用來回走動。」

    高陽道:「我知道。」又看了一眼謝景行:「你也先休息吧。」神情卻是十分凝重的。

    在離碧霄樓不遠的地方就趕對睿親王妃下手,這對方的膽子約摸也實在太大了一些。不僅如此,怕是連睿親王府都不放在眼裡了。這定京城裡有這樣膽子的人,大約也就是盧家人了。可盧家倒不至於從沈妙這裡下手,於是這其中的文章就有些意味深長。

    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信號,隱藏在暗處的勢力終於按捺不住,開始蠢蠢欲動,而他們選擇在睿親王府第一個犧牲的人,卻是沈妙。

    不過眼下謝景行並無心思管這麼多,他走到屋裡,沈妙躺在船上,臉色蒼白,閉著眼睛,睫毛垂下來,便是一副很孱弱的模樣了。

    他嘆了口氣,在沈妙床邊坐了下來。

    屋裡的桌上還有擺著的食籃,裡頭有沈妙吩咐碧霄樓的廚房特意給他做的長壽麵。八角說,怕是壞了,所以還特意用涼水先濾過一遍的。不過這會兒已經過了這麼久,便是濾過了,也早已黏成了一團。

    謝景行想了想,伸手將食籃打開,從裡頭將那隻碗撈出來。

    碗裡的麵條已然凝成了些糊糊,隱約可見白的面,翠綠的青菜,臥著個雞蛋黃,想來剛出鍋的時候定當是香氣撲鼻的。這會兒泛冷,也是不好吃。

    謝景行卻取了雙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八角和茴香說,沈妙今兒一早讓穀雨去買了好些煙花,還有酒菜,在碧霄樓不遠處的小亭里,臨湖看煙花是最好的。還特意吩咐人算著時辰煮了長壽麵,想來是要賠罪的。

    他們二人冷戰了一段時間,到底是沈妙先低了頭。八角又說,沈妙這些日子過的也不太好,謝景行心裡便釋然了,他是男子,到底要大度些,就不會再斤斤計較過去的事。誰知道這賠禮道歉的話還沒說,卻看見裴琅和沈妙二人倒在血泊之中。

    難以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大約就是明明是盛夏時分,卻是從頭到腳都覺得生出寒意,連上前確認的勇氣都缺乏。

    好在到底無事。

    謝景行的面吃的味同嚼蠟,終是將一碗麵吃完了。他將空了的面碗放在桌上,握住沈妙的手。卻是後悔了。

    如果不是他要和沈妙置氣,沈妙何至於會想和他賠罪,不去碧霄樓旁邊的涼亭中,也許就沒有這一遭了。

    外頭,羅潭得了消息,正往這頭匆匆趕來。瞧見高陽,便先問了高陽:「我小表妹怎麼回事?」

    「她沒事。」高陽道:「裴琅替她擋了一刀。」

    「裴先生?」羅潭怔住:「那裴先生如何?」

    「不太好。」高陽搖頭。

    「你都不能救活他麼?」羅潭問。

    高陽苦笑:「我是大夫,不是菩薩,如果人人都能被救火,閻王殿裡也就沒人去了。」

    羅潭道:「我今日才知道小表妹原是和妹夫吵了架的,說是因為小表妹在妹夫病中沒有去探望他?碧霄樓里的那些夫人全是說小表妹不是,說小表妹冷酷無情,他們都知道些什么小表妹在怪道士那裡替妹夫求藥的時候,他們又有誰看見了?無理取鬧」

    「怪道士?」高陽聽出她話里的關鍵,問:「什麼怪道士,你說的求藥又是怎麼一回事?」

    羅潭一呆,心中懊惱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順嘴,想著沈妙不讓她說,便道:「沒什麼,我隨意說的。我先去看看小表妹吧。」說罷就要往沈妙躺著的屋裡走。

    高陽一把拉住她道:「別去了,謝景行在裡面。」

    「啊?」羅潭低下頭,忽而想起什麼,道:「你今夜留在這裡嗎?」

    「我要留在這裡看裴琅是什麼情況。」高陽道:「你先回去吧。」

    羅潭搖頭:「我不回了,就在這裡,等小表妹醒來再說。」

    高陽知道羅潭性子執拗,便也沒有多勸。

    這一夜,在所有人的心頭,卻是分外漫長。

    沈妙和裴琅遇刺一事是被瞞下來的,碧霄樓里的眾人並不知情,只以為謝景行是提前離席,殊不知睿親王府卻是無眠之夜。這一夜,下人們都惴惴不安的等著結局。

    夏日裡白天長,黑夜短。日頭冒出點光芒,院子裡鳥而開始啼叫的時候,兩間房裡的都是寂寂無聲。

    謝景行看著高陽,問:「怎麼回事?」

    高陽眉心緊蹙,替沈妙把玩脈,又替裴琅把玩脈,一屋子人面前,卻是搖了搖頭。

    「奇怪,裴琅傷勢過重,到現在卻沒出什麼動靜,應該有所反應,卻跟睡著了一樣。王妃未傷及骨肉,服過安神藥,也應該醒了,到現在都未曾醒來。」

    「所以?」謝景行面沉如水,盯著高陽的目光咄咄逼人。

    「這……有些奇怪。」

    唐叔小心翼翼道:「會不會又是有別的毒?只是高大夫之前未曾發現。」

    「不可能。」高陽斷然否認:「他們二人脈象都不是有毒之兆,反是若有若無,看不出什麼問題,偏偏一直未醒。」

    「那可怎麼辦?」羅潭有些急了:「我小表妹不可能一直都這麼睡下去,總得有個原因才是。」

    高陽看了一眼謝景行,謝景行的目光令他都有些招架不住,只得道:「再等半日看看。」

    這半日,謝景行只有寸步不離的守在沈妙的床邊,可是別說是半日了,一直等到了夜深,沈妙都未曾醒來。裴琅也是一樣。

    唐叔問高陽:「高公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夫人和裴公子就算不醒,也得有個原因,連您也瞧不出來原因麼?」

    裴琅心中真是有苦說不出,這沈妙和裴琅到現在都沒出什麼症狀,可就是怎麼都醒不過來。便是大夫,也要根據病者的反應來判斷,可他們二人除了脈象若有若無之外,就和平常人睡著了一樣,他又如何看得出來?

    只是面對謝景行越來越冷漠鋒利的目光,高陽也是頗感壓力。

    到後來,季羽書也得了消息匆匆趕來,大傢伙兒一塊兒發愁。

    羅潭忍不住,急的要上火,自己都快掉眼淚了,道:「這些日子難道是衝撞了什麼不成,先是妹夫,現在又成了小表妹,小表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該如何同姑姑姑父交代?」又擤了一把鼻涕:「我跟過來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小表妹,誰知道眼下竟然將小表妹保護成了這副模樣,真真是羞愧死了」

    高陽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怪你。」

    「我若是陪在她身邊,至少也不會讓人鑽了空子。」說罷又想到了什麼,怒道:「還有妹夫也是,若不是與小表妹置氣,也就不會平白無故的讓人跟著小表妹對小表妹下手。」

    高陽無奈,謝景行和沈妙夫妻二人間的事情,倒真的不是他能插得上手的。奈何羅潭這會兒正是激憤的時候,沈妙又怎麼都不肯醒來也是事實。

    「若是小表妹醒不過來,才有他後悔的」羅潭怒道:「那些個夫人偏聽偏信,他總是小表妹的枕邊人,還不信小表妹對他真是毫無感情。」她想了想,捏了捏拳:「左思右想,這件事情都沒必要瞞著妹夫,小表妹自己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結果白被人撿了便宜,若是小表妹真的不好,也總得讓她把話說清楚。小表妹不說,我來說」

    「你要說什麼?」季羽書奇道。

    羅潭瞪了他一眼:「當然是比葉家那對姐弟更大的功勞了」

    羅潭氣咻咻的去找謝景行了,高陽怕她惹事,連忙跟在後面。到了門口,正瞧見謝景行沉著臉從屋裡出來,自從沈妙出事之後,謝景行就沒換過臉色。

    羅潭道:「睿親王」她沒有叫那句親昵的「妹夫」了。

    謝景行掃她一眼,沈妙不醒,他心中也煩悶,對待旁人更無耐心,面上都是森然。

    可是羅潭自來就是不管不顧的性子,脾氣一上來,天王老子都不怕。她道:「小表妹之前不肯讓我告訴我,如今她都躺在病床上了,她不來說,我來說得了。我沒什麼顧忌,也沒她想的那麼多,做了什麼,平白無故的藏著不被人知道,也太過吃虧了」

    聞訊趕來的唐叔和鐵衣他們也都站在一邊,聞言皆是有些詫異的看著羅潭。

    「那些夫人都說你在病床上臥床不起的時候,小表妹都不怎麼來看你。你覺得備受冷落,小表妹是個無情之人,所以心中不悅,同她置氣是吧?」羅潭盯著他,道:「可是你卻不知道,她那些日子不肯來看你,不是因為她不想來看,而是因為她出城替你求藥去了」

    出城替謝景行求藥,謝景行目光落在鐵衣身上,鐵衣諾諾低下頭,不敢直視謝景行的目光。

    之前是因為沈妙讓他們這些下人隱瞞,後來沈妙回來後,莫名其妙的又和謝景行冷戰起來了。謝景行這個人一旦冷下心腸來,周圍人都萬萬不敢在這個關頭去觸他霉頭的。本想著等幾日再說,卻沒想到又出了這麼一回事。

    「說清楚」謝景行上前一步。

    羅潭道:「你是不知道吧,聞言fèng頭莊有位高人可以逆天改命,幫人修改命格。」她看了一眼高陽:「那時候高陽在替你煉製解毒之藥,小表妹三顆歸元丸全給了你,可也只能保你一時性命。十日之內若是找不出解藥的法子,你的性命就會不保。可你在第四日時就情況危急,太醫說你撐不過七日,小表妹聽聞fèng頭莊那位高人的傳說,就帶了我和幾個侍衛前往fèng頭莊。」

    謝景行目光狠狠一震。

    沈妙是什麼人,理智又精明的分析著利弊,而且似乎尤其不信鬼神之說,什麼逆天改命這樣荒唐的話竟然也會相信,那也是真的走投無路而心焦了。

    「fèng頭莊離隴鄴是不遠,可那高人居住的處所卻極是難尋。當日我們連夜趕過去,在那樹林中險些迷了路,還有狼群,小表妹都沒有害怕過一絲一毫,堅持要點著火把連夜找路,生怕趕不及時間回來救你。」

    「第二日我們找著了那高人,那高人以奇門遁甲的緣故,只帶了沒有武功的我和小表妹進了山谷。說是有一枚靈草可以解百毒,但是要小表妹付出代價。那代價其實倒也不甚艱難,不要人金銀,更不要人性命。卻是要人在滿山谷里的紅袖草中,一株一株的將其中的蟲子挑出,再給它們一株一株的的施肥。」

    高陽和季羽書都面露驚異,唐叔和鐵衣更是震驚不已。

    這些事情他們沒有聽旁人說過,更不知道其中有這些淵源。唐叔心中眼下也是恍然大悟,難怪沈妙回府當日那般狼狽,在葉楣的比較下更是有失睿親王妃的體統。當時並不知曉其中原因,如今一聽卻明白了。原來沈妙那一夜都未睡,而是為了給謝景行求藥,忙碌著給人做花農。一時又有些唏噓,能屈尊下貴為人做這些,除了能屈能伸之外,更可貴的是心意。

    羅潭卻像是越說越解氣的道:「聽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對吧?可是她自小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滿滿一山谷,便是那些農婦一個人都無法完成。她之前就未睡,立刻開始動作,忙碌了整整一夜。你們這些錦衣玉食的人,恐怕一輩子連挑肥的扁擔都沒摸過吧。她既然能做到這一點,憑什麼就比那對姐弟矮上一分?」羅潭看著謝景行,道:「葉家姐弟救了你是不假,他們對你的確有救命的恩情,可是我小表妹也絕不遜色」

    「說她沒有在你身邊,可你去問問這親王府的下人,她未曾離開府之前,在你的床前守了幾日?可曾離步?她不眠不休的照顧你?莫非還比不過只有那一面之緣的葉家姐弟了?」

    「如今我小表妹落到這個地步,我卻替她委屈的。親王殿下當初將她從明齊娶回大涼的時候,承諾的是什麼?可是你卻連相信她也做不到。她固然有諸多不好,可是有一點卻毋庸置疑,她的真心毋庸置疑」

    羅潭說完,面色已然漲紅,倒似乎將心中的憋悶的怒氣一掃而光,再看謝景行的神情。他無悲無喜,面色平靜,可越是平靜,越是讓人覺得有些膽寒。仿佛在沉靜之下,正凝聚著無邊的風暴。

    「說完了?」他緩緩反問。

    這語氣太冷,冷到羅潭都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高陽連忙站出來道:「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當務之急,還是想想怎麼能讓他們二人醒過來。」

    謝景行冷笑:「這還不簡單,把葉家姐弟抓起來就是了。」

    季羽書一愣:「三哥,你想做什麼?」

    「她既然為葉家姐弟反常,葉家姐弟一定有問題。不管是不是他們背後指使,都沒理由饒過。」謝景行轉身就要走。被高陽一把拉住,道:「不可他們現在不是無權無勢的李家,而是葉家。驚動葉家是什麼下場?」

    「放開。」謝景行冷道。

    「你冷靜些」高陽道:「王妃如果真的恨葉家姐弟,委曲求全這麼久一定也是不想用自傷的辦法。你這豈不是拖她後腿」

    「不錯啊三哥,」季羽書也幫腔:「葉家在隴鄴也不是什麼蓬門小戶,你這麼出手,只怕會給親王府也招來麻煩。」

    「她能忍,我不能。」謝景行道:「葉家動了底線。」

    「三哥……」季羽書還要勸,忽然自院子外頭傳來八角的聲音,自來笑眯眯的丫頭這會兒卻顯得有一絲慌張,道:「主子,有人來了」

    鐵衣微微皺眉,似乎為八角這般失態而不滿,道:「什麼人?」

    「是……那天夫人與我們去fèng頭莊見到的道士。」八角猶猶豫豫道。

    「什麼?」羅潭瞪大眼睛。

    正抓著謝景行袖子的季羽書也忍不住鬆開手,看向八角:「道士?」

    八角點了點頭。

    廳中,那穿的破破爛爛的怪道士正摸摸這個,瞧瞧那個,似乎是第一次進人府門一樣,滿眼都是好奇。茴香和從陽有些尷尬的立在一邊,他們與赤焰道長是認識的。可這赤焰道長一進門就以這副熟稔的口吻與他們二人攀關係,卻是有些不自在。

    謝景行一行人來到廳中的時候,赤焰道長正準備把一尊花瓶上仙鶴的寶石眼睛扣下來,還問茴香道:「這個貧道能不能帶走。」

    「赤焰道長」羅潭一見他就喊了起來。

    赤焰一瞧見是她,笑道:「羅姑娘啊,許久不見了。」

    羅潭心中暗自思忖,分明沒過多久,不過眼下也顧不得其他,就道:「您過來,是不是知道我小表妹出事了,特意來為我小表妹改命的?」羅潭雖然覺得這個赤焰道長很是刁難人,但好像也有些真本事,否則沈妙也就不會這麼相信對方了。

    赤焰道長看向羅潭身後沉默的謝景行,笑道:「貧道不能改命,只能算命。這位小哥,你以為如何?」

    「我不信天道。」謝景行道。

    「天道本無信,人又為什麼要執著與從天道中尋求答案?」赤焰道長搖頭晃腦道:「這位夫人的命格奇特,旁人本就無法捉摸,全憑她自己選擇。你和我,都奈何不了。」

    羅潭聽不懂赤焰道長這神神叨叨的話,只急忙追問:「道長,我小表妹現在到底應當如何?」

    「我當初贈與她的靈草可還在?」赤焰道長問。

    「咦?」羅潭疑惑:「當初我們回來的時候,親王的毒已經解了,那藥草自然是無用,不知道被小表妹放在了哪裡。」

    「奴婢好像知道」驚蟄道,又帶著眾人去了沈妙的房裡,果真在梳妝檯下頭找出一個落滿灰塵的匣子,打開來看,裡頭躺著一株看起來並無甚特別的藥草。

    羅潭眼尖,道:「就是這個」

    「拿去煎了吧。」赤焰撫著鬍鬚。

    「等等。」謝景行看向怪道士:「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貧道,但你也沒有別的選擇。」赤焰道長長嘆了口氣:「這藥材是這位夫人所尋得,可當初尋得之時,貧道就說過徒勞二字,即便沒有這株藥草,你也會安然無恙。你的命格里,並沒有這樁劫難,她的所作所為,本就是一場空。」

    眾人聽得怔住。

    「不過,倒也不是一場空。」怪道士面上又顯出些欣慰的神情:「愛人者仁恆愛之,救人者人恆救之。倘若當初在山谷里,她有半分不誠,半分敷衍,就不會得了這株靈草,也就不會有今日。這靈草是以救你之名,其實是在救她,她為你而付出,其實是在自救啊」

    羅潭這會兒卻是隱隱聽出了一些端倪,問道:「意思是,您早就知道這靈草不會用在親王身上,而是用在我小表妹身上了。您算過小表妹會有這麼一遭生死劫,所以讓她交換藥草,其實為的是她自己。」

    怪道士看著羅潭,笑眯眯道:「孺子可教。」

    謝景行盯著他:「你讓她做藥農?」

    那眼中卻是有殺意,道士後退一步,躲到了高陽身後,輕咳兩聲,道:「她的命里有此一劫,貧道已經將那劫難化作最小的了。比起性命來,做藥農豈不是要輕鬆得多?」

    「可是她為什麼還不醒?」高陽疑惑:「我也是醫者,查看了她的病症,卻是怎麼都找不出源頭,看起來無甚毛病。今日就應該醒來才是,可是遲遲不醒,這又是什麼緣故?」

    道士道:「貧道說了,這是她命里註定的一劫。」

    「什麼劫來劫去,倒叫人聽不懂。」羅潭道:「您不妨直接告訴我們,我小表妹吃下那株藥草,什麼時候能醒?」

    赤焰一笑:「那藥草不是給她吃的,是給另一位傷者吃的。」

    另一位傷者,莫非是裴琅麼?

    謝景行低聲道:「你敢裝神弄鬼,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

    「戾氣太重了。」赤焰搖頭:「那一位為了夫人捨棄性命,卻是因為命里的一些糾葛,這位夫人求得藥草,恰好可以了卻這一段虧欠。」

    「那我嫂子怎麼辦?」季羽書問。

    怪道士看向躺在床上的沈妙,她神情平靜,仿佛睡著,然而臉色蒼白,倒有種不真實之感。

    「她在我山谷里為我滿山的紅袖草挑出蟲子,可是卻挑不出自己心裡的蟲子。」

    「這段劫難對她來說是幸,也是不幸。」

    「貧道與她有三面之緣,兩朝牽掛。與她這最後一面,就是為了這一段緣分。」

    「人間事自不圓滿,有遺憾,有不甘。她想要求得一個答案,卻沒有人告訴他。」怪道士眯了眯眼睛。

    「如今,她找到了法子,她正在追索的答案近在眼前。沒有人可以幫她,你不能,她不能,貧道也不能。」

    「所以,耐心的等吧。」道士看向謝景行。

    「那就是你的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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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能寫到前世的緣法啦,算是整個文里我最喜歡的情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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