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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糕點

2023-10-03 08:02:34 作者: 千山茶客
    這一日,天氣和煦。|外面的日頭正好,沈府東院裡,陳若秋正與沈玥坐著閒談。

    這些日子,因著陳若秋讓沈玥開始選婿的原因,沈玥同陳若秋鬧了好幾次,可自來溫柔的陳若秋卻是頭一次顯出了極端的強硬,沈玥沒辦法,只得冷著臉跟著陳若秋各處應酬,一來二去,母女兩之間便生了嫌隙。

    今日這般平和的坐在一起,倒顯得有些罕見了。

    「聽聞沈妙被人擄走,到現在都還未有消息。」沈玥撿起桌上瓷盤裡一個果子吃,一邊吃一邊顯出些幸災樂禍的情緒:「也不知現在還活著沒有?」

    陳若秋皺了皺眉。她一直想要將沈玥鍛鍊成寵辱不驚,至少面前上看上去溫柔典雅的模樣,可沈玥比起年輕時候的陳若秋,終究少了幾分沉穩。外面尚好,在屋中一有什麼情緒便展露無遺,讓陳若秋好生憂心。

    「到底是誰會擄走她呢?」沈玥沉吟道:「大伯在定京仇家亦是不少,這一回也不知是誰動的手。」

    「既然敢冒著如此風險動手,定然是與沈妙有深仇大恨的。不針對別家獨獨擄走沈妙,便是衝著沈妙而來。」陳若秋道:「況且沈家軍在外搜羅了這麼幾日都無下落,對方藏匿的極好。沈妙這回凶多吉少。」

    聞言,沈玥面上先是有些害怕,忽然想到什麼,便又笑了,道:「說起來,我倒寧願她活著。」她沒有再說下去。

    被人擄走這麼久,若是活著,想來也是遭受了許多非人的折磨。世上無形流言最是傷人,沈妙若是死了一了百了,死後不管生前事,若是活著,誰知道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定京城多少姑娘家被歹人擄走了救回來,雖然保全了一條命,最後卻還是忍受不了眾人非議的目光而一根白綾香消玉殞。

    何況沈妙還是威武大將軍的嫡女。

    陳若秋看了一眼沈玥,嘆氣道:「不管如何,這終究是她的事。玥兒,這些日子你都沒與你爹說話,還要賭氣到何時?」

    如果說忙著選婿一事,讓沈玥對陳若秋頗為埋怨的話,那麼對沈萬,沈玥幾乎是有幾分怨恨了。從下人嘴裡得知,是沈萬讓陳若秋這麼急急忙忙的為沈玥定下人家的,因此,沈玥便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沈萬身上,一心以為沈萬是為了仕途才讓自己早早嫁人,從而替三房增加一門姻親助力。因此這麼些日子以來,沈玥都不與沈萬說話。此刻聽到陳若秋這麼說,沈玥便不耐煩道:「爹整日整日都不見蹤影,我如何與他說話?」說完便又賭氣的扭過頭,不再理會陳若秋了。

    陳若秋微微一怔,忽然想起來,沈玥說的倒也沒錯,這些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官場上的事物太過繁忙,連陳若秋與沈萬見面的時日也短了。從前隔三差五的溫柔小意吟詩作對,這些日子沈萬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陳若秋心中嘆息,沈老夫人這頭又催得緊讓沈萬納妾,若是夫妻之間便也生疏,她可就要面對最大的危機了。

    陳若秋不知道,此刻她眼中「官場事務繁忙」的沈萬,卻在沈府西院裡同常在青下棋。

    常在青一身蔥青琵琶襟上衣,鵝黃色宮緞素雪絹裙,清清爽爽的垂髫髻,顯得格外文秀又溫柔。她煮的茶水極為好喝,愛茶的沈萬時常來這裡找她討茶,來討茶的時候常在青又喜歡向沈萬詢問一些棋局上的問題,一來二去,沈萬便時常來這裡找常在青下棋喝茶。

    常在青笑問:「前幾日聽聞沈五小姐被人擄走,眼下也不知道找著了沒有。」

    「現在還沒有下落。」沈萬搖了搖頭。

    常在青便嘆息一聲:「好端端的姑娘家卻生了如此變故……依三老爺看,沈五小姐這是被沈將軍的仇家所害的麼?」

    沈萬道:「這也不好說,畢竟獨獨擄走的是五姐兒一人,不過時日隔了這麼久,怕是就算救出了人,也是……」

    常在青面露哀戚之色,心中卻是暗自竊喜。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面對沈妙的時候會有一種本能的忌憚。也許是上一次沈妙對她說的那些話讓她毛骨悚然,也許是沈妙將她的心思看的太透。如論如何,有這麼一個人在,常在青的心中總是不安穩的。如今聽聞沈萬這麼說,倒是十分高興。

    關於沈妙一事,沈府里,彩雲苑裡亦有人談論。

    萬姨娘道:「我原先覺得冬菱你整日不出府實在是不好,眼下看來,倒是放心的很。外頭街上拐子那麼多,你又生的好看,若是被拐跑,姨娘下半輩子便只能哭著過了。」她說著說著,停下手中的針線,道:「也不知五小姐眼下是死是活?」

    正在替萬姨娘把著繡墩子的沈冬菱聞言就笑了:「姨娘,那可不是拐子能做得到的事。」

    萬姨娘瞪大眼睛:「為什麼?」

    「哪有拐子在街上明目張胆的拐人的。就算有,也不會拐官家小姐呀,尤其是一看就來頭極大的,日後保不准給自己找多少麻煩。那些人明明就是衝著五妹妹來的,我想大約是大房的仇家吧,只是不巧被五妹妹遇上罷了。」沈冬菱雖然說得如此,面上卻也並未有太多哀戚之色,仿佛說的是別人家的事情。

    萬姨娘嘆了口氣:「五小姐這輩子算是完了,投胎了這麼一戶好人家,偏偏沒享受命,平白辜負了運道。」

    「那可不一定。」沈冬菱嫣然一笑:「五妹妹自來就有貴人相助,總能逢凶化吉,誰知道這一回有沒有貴人救她於水火呢?」

    「再有貴人相助,現在都已經鬧成這樣,還能如何?」萬姨娘不贊同沈冬菱的話。

    正說著,卻見沈冬菱的貼身丫鬟杏花自外頭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似乎有什麼事情要說。

    「姨娘,三小姐,奴婢剛才在外頭聽說,五小姐被榮信公主的馬車送回了沈宅,人平安無事,好得很呢!」

    「姨娘看,」沈冬菱一笑:「我就說,五妹妹本事大得很,自有貴人相助。」

    ……

    被歹人擄走的沈妙在幾日後終於有了消息,還是被榮信公主的貼身女官親自送回來的,定京城又是起了一層軒然大波。

    原是沈妙被賊人擄走後,賊人想要將沈妙運出城去,奈何當日沈家官軍盤查的太過嚴格,歹人在運送沈妙的途中,沈妙自己逃出去,摔傷了腿暈了過去,卻誤打誤撞遇著了公主府的護衛。護衛們將沈妙送回公主府,沈妙醒來後才見了榮信公主。這幾日沒消息,不過是因為沈妙未醒,公主府的人不曉得她的身份,不敢胡亂認人。

    總歸是,沈妙依舊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這一次有驚無險。

    或許還有一些質疑的聲音,但大部分的人都對這個說法並未表示懷疑,因為說話的人是明齊最不近人情,卻也最公正不阿的榮信公主。榮信公主都發了話,想來也應當是沒什麼問題。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雖然已經發了話,可是這都是外頭傳言的,沈妙未曾出現在眾人面前。有人就說,是不是因為沈妙其實傷的很重,所以現在無法露面,也有人說,是因為沈家眼下要將沈妙全權保護好,不敢輕易讓她出府,省的再遇到歹人。

    無論如何,沈妙都是回了深宅,只是沒有人親眼見到罷了。

    而此刻的沈妙,卻站在沈宅羅凌的屋前。

    羅潭的話又迴響在耳邊:「小表妹,你去勸勸凌哥哥吧,凌哥哥雖然嘴上不說,我們都知道他心中定是很難過的。雖然眼下看起來仍舊是高高興興的,卻是有苦說不出。我們都嘴笨,不曉得怎麼安慰他才好。小表妹你讀過那麼多書,又最懂得別人心裡想什麼,你若是去勸勸凌哥哥,凌哥哥應該會聽你的話。之前在小春城的時候,你說什麼,凌哥哥都會附和。這一次就當是羅家求你了。」

    沈妙心中嘆息一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叩響了屋門。

    「誰?」裡頭有人問。

    「是我,凌表哥。」

    默了一會兒,有人道:「進來吧。」

    沈妙走了進去,她手裡提著竹籃,一進屋,便將竹籃放在書桌上,書桌角有個青瓷的碗,碗底有些褐色的痕跡,當是方才羅凌喝過藥的。

    羅凌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些書,應當是在看書。他面色稍稍有些蒼白,手上纏著繃帶,微笑著看著她,道:「表妹來了。」

    作為羅家的長孫,羅凌在四個小輩中,從小就是最溫和穩重的一個。似乎是真正的謙謙君子,和裴琅那種內心亦有自私涼薄的個性不同,羅凌是真正容易溫暖他人的人。

    羅凌得知沈妙安全回來後,自然也為沈妙高興,對於自己的右手受傷卻隻字不提。吃飯說話的時候,亦還是寬厚溫和,仿佛根本不曾經歷過此事。他不說,眾人也不敢主動提起,可羅凌表現的越是平靜,就越讓人不安。

    羅潭才來求沈妙,希望能幫著勸勸羅凌。

    「我給你帶了些糕點。」沈妙笑道,一邊從竹籃里將裝著糕點的盤子拿了出來,道:「加了牛乳和蜂蜜,大約對你的傷勢有些好處。」

    她是第一個直接對羅凌說「傷勢」的人。

    羅凌微微一頓,隨即微笑道:「可是我剛剛喝過藥,現在不能吃,表妹放在這裡吧,等一陣子我會嘗嘗表妹的手藝。」

    「是不能吃?」沈妙看著他,問:「還是吃不下?」

    羅凌捧著書的動作一顫,隨即抬起頭來笑道:「什麼意思?表妹不會因為我沒有立刻吃糕點就生氣了吧?」

    沈妙在羅凌的對面坐了下來。

    羅凌讓她想起了一個人,婉瑜。

    羅凌性子溫厚寬容,吃了虧也不會太過計較,這和婉瑜幾乎是一個模子映出來的。當初或許是因為知道沈妙不得傅修宜歡心,或許是了解宮中生活諸多艱辛,婉瑜即便是生為皇朝公主,亦是沒有一點兒驕矜之氣。後來楣夫人攛掇著傅修宜把婉瑜嫁給匈奴和親,傅修宜以天下大義相要挾,沈妙痛不欲生,婉瑜反過來還安慰她道:「草原挺好的,我這輩子還沒去過草原呢,若是遇到新奇的玩意兒,定會給母后寫信,讓母后也瞧瞧草原的美景。」

    永遠不提自己所受的苦,反而微笑著面對關心自己的人,這就是婉瑜,這也是羅凌。

    沈妙道:「承認自己心裡並不怎麼痛快,也沒有放下,覺得委屈,憤怒,生氣,憤懣有這麼難嗎?」

    羅凌一怔。

    「凌表哥好像什麼都不打算責怪。」沈妙道:「不打算責怪別人,就是打算自責了,是嗎?」

    羅凌盯著沈妙一會兒,突然苦笑一聲:「表妹,你說話一定要這麼直接嗎?」

    「是表哥你太迂迴婉轉了。」沈妙道:「同你的感受一樣,你不去責怪別人,便自責。同樣,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提,是想我自責內疚一輩子,還是終生為此事不得安穩。」

    羅凌一怔:「表妹……」

    「凌表哥,你以為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大家機會覺得輕鬆,就會忽略你右手的傷勢,就會一切皆大歡喜?不是的,你藏在心裡,你自己不高興不痛快,大家也不會痛快。」沈妙的聲音很溫和,說出的話卻十分犀利,她道:「人生不過短短几十餘載,委曲求全固然是一種活法,但是有的時候,放肆一點也未必不好。何必要為了別人而委屈自己?若是不痛快,大可以說出來。你可以生氣,可以恨,可以埋怨,這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說法,羅凌還有些不可接受。他仿佛是第一次認識沈妙似的仔細打量著沈妙。對這個小表妹,羅凌的感覺是她愛憎分明,年紀小卻氣度大,看似溫和卻執拗,不過眼下這一番話,卻讓羅凌對沈妙有了新的認識。她的骨子裡,還有一種對世俗禮法的不屑。

    好似所謂的善良公義,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似的。

    「我應該恨誰?埋怨誰?生氣誰?」羅凌問。

    「你可以埋怨我,因為你是因為我才著了別人的道,你可以恨幕後主使,因為是那些人讓你受的傷。你甚至可以生氣這滿城定京大夫無一人可以治好你的傷,都是些欺世盜名的庸醫,你唯一不該責怪的是你自己。」沈妙道:「好人都在責怪自己,壞人都在責怪他人,可壞人活的自來就比好人要輕鬆得多。所以如果可以讓自己高興一點,埋怨別人又有什麼可難過的?」

    羅凌笑了起來,他道:「小表妹,你是在安慰我嗎?」

    「是啊。」沈妙道:「我說了這麼多,就是讓你不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埋在心裡。」

    羅凌嘆息一聲:「不錯,此事過後,我的確心裡不痛快,不高興,不舒坦。可是姑姑姑父本來就已經自責,我不能雪上加霜。潭兒為我擔心,我不能讓她也整日憂心忡忡。我只埋怨自己,平日裡練武練得不夠刻苦,才會被人傷到,責怪自己不夠聰明,才會輕易被人鑽了空子。」

    「那你現在呢?」沈妙問。

    「小表妹勸人的功夫另闢蹊徑,恰好對我了我的胃口。」羅凌調侃道:「或許你說的沒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我該記恨惱怒的人也不是自己。」

    「記恨惱怒也不是你最終應該做的事情。」沈妙道:「既然右手不能用,那為何不試試左手?」

    羅凌一愣。

    「我聽聞前朝有位將軍,驍勇善戰,後來在戰場上被地方將領斬下右手。世人以為他就此消沉,不想他卻開始連起左手,之後創製了獨一無二的『左手劍法』。」沈妙微微一笑:「凌表哥以為如何?」

    羅凌聽著沈妙的話,眼中漸漸升騰起一抹奇異的光彩。和方才不同,似乎是真的被激起了心裡的某些念頭,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他看向沈妙,目光頗為激動,道:「表妹這個故事講得真好。」

    「表哥會做的更好。」

    羅凌哈哈大笑,外頭偷聽的羅潭都嚇了一跳,和羅凌面上總是掛著的溫和微笑不同,即便是隔著門,似乎都能聽出那笑聲中的暢快。

    沈妙究竟與羅凌說了什麼?

    「表妹就是憑藉著這樣的功夫,才無論遇到什麼樣的困境亦是坦然面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不敗之地麼?」羅凌問。

    沈妙笑了:「說不敗之地還太早了吧。」

    「看來是了。」

    沈妙不置可否。羅凌說的不錯,可也不對,若只是憑藉著這些是不可能的。若是人能感受一次從最尊貴的地位上跌落到塵埃,一夕之間所依仗的全部消失,付出根本沒有得到一絲回報,家族崩塌子女滅亡,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最初一個執拗的錯誤而起,便會知道,沒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不僅要活著,還要活得好,總有一日能東山再起,總有一日能將過去所受的付諸在傷害之人身上。

    羅凌自責,沈妙自己又何嘗沒有自責的時候,她時常自責前生因為自己的自私害的整個沈家大房陪葬。今生便是在竭力修補這個錯誤,好在一切還來得及。

    她看向羅凌,笑道:「凌表哥從今日起,便不會整日在書房裡看書了吧。」

    自從羅凌的右手出事以後,羅凌便經常在書房裡看書,說是為了平心靜氣,誰都知道羅凌是想要獨自一人鬱郁不歡。

    「小表妹都親自說情了,我哪裡還敢看書。」羅凌微微一笑。

    沈妙頷首:「那我便放心了。」

    「單單放心還是不夠的。」羅凌瞧著她,難得的眨了眨眼睛調皮道:「既然此事也是因為表妹而起,這糕點麼還是要繼續做的。」

    「那是自然。」沈妙回道:「表哥若是想吃了,隨時與丫頭說一聲,我便做了送來。」

    羅凌盯著沈妙,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她本來就生的極為清秀,甚至稱得上幾分純稚,然而每每卻給人一種極端安穩的感覺。譬如今日這一番說辭,明知道她是來勸自己,明知道她的來意是讓自己打起精神來。若是旁人,羅凌自然可以封住自己的心微笑以對,可面對沈妙,面對她直言不諱卻又循循善誘,仿佛最溫和的一江春水,明明行的是不算光明良善的事,卻也讓人覺得不會抗拒。

    就像是長輩一般。

    羅凌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跳,隨即有些好笑,沈妙如今才十六,足足比自己小了好幾歲,十六這樣的年紀,羅潭甚至還會跟羅千出去爬樹,這麼一個小姑娘,平日裡再如何老成,也都跟「長輩」掛不上關係的吧。

    他的目光逐漸柔和下來,看著沈妙打趣道:「若是日後左手劍法也練不成,表妹可不要嫌棄我。」話一出口,羅凌便覺得自己有些唐突,這話里暗示的意味實在是太過強烈。可不知道為何,他又有些希翼的看著沈妙,仿佛想要從沈妙嘴裡聽出什麼自己企盼的答案來。

    沈妙微微一怔,迎著羅凌同平日裡不太一樣的目光,卻是略略覺得有些尷尬。

    且不提羅凌的身份或是其他,重生以來,沈妙對自己的親事自來不報什麼想法,若是能找個安穩的人過一輩子,只要那人尊重自己,愛不愛又有何妨?是以對自己的夫君,沈妙從沒想過。

    可是羅凌……沈妙心中嘆息,她既然都將羅凌與婉瑜相提並論了,若是真的讓羅凌成了夫君,那日後不得彆扭死。便笑了笑,淡道:「表哥說笑,這家裡誰敢嫌棄你?」

    卻是沒有回答羅凌的問題。

    羅凌眼中的希望漸漸黯淡下去,默了一會兒,又笑道:「不論如何,多謝表妹寬慰了。」

    「不客氣,」沈妙道:「都是一家人。」

    沈妙又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待沈妙離開後,羅凌坐在桌前,目光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呆怔了好半天,他才輕輕舒了口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目光落在桌角裝著糕點的盤子上,想了想,就要伸手去拿。

    卻不知怎麼回事,外頭突然起了一陣風,恰好吹到那盤子上,沉重的瓷盤竟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碎片迸的到處都是,一同打翻的還有桌上的墨盒,墨汁濺了不少在糕點之上,顯然是不能吃了。

    羅凌一愣,起身去看,卻見窗戶緊閉,不禁喃喃道:「關的這樣好,怎麼會起風?」隨即目光又落在那已經被墨汁污染的看不出形狀的糕點,惋惜道:「可惜了。」

    ……

    另一頭,沈妙回到屋裡,將屋子裡油燈點上,又讓驚蟄穀雨退下,這才按了按自己的噁心。

    羅凌之事的確是個意外,實在是沒想到明安公主竟然如此狠辣,不僅要對付自己,還要對付沈丘,這一次若非是羅凌替沈丘擋了一劫,卻不知沈丘又是怎樣的遭遇了。明安公主比起上一世來更加囂張,而且因為陰差陽錯,對沈妙更加仇恨,做起事來不顧後果,實在是讓人難以心安,要早些除去才好。

    可惜這件事卻被謝景行插了手。

    沈妙不知道謝景行想做什麼,只是那一日被謝景行送往公主府的途中,謝景行與她說這些日子都不要出門,不要被人瞧見她的蹤跡。雖然不知道謝景行打算如何動手,不過眼下謝長朝是已經死了,想來謝景行要對付的還有謝長武。

    本來沈妙一直以為,若是可以不用自己動手,借刀殺人也是好的。可是一想到謝景行從來不是個白白幫人忙的大好人性子,那般狡猾心機,只怕今日替她除了明安和謝長武,第二日就要給出個天大的價碼好好勒索一番,就覺得讓謝景行動手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正想著,卻見那燭火微微晃動,屏風上驀地出現人的剪影。

    到了現在,沈妙連驚訝都不會了,習以為常的轉過頭,果然見謝景行自外頭走了進來。

    這人到底是為何不請自來都做的這般坦蕩光明,仿佛是逛自家園子一般。沈妙有些氣悶,卻見謝景行逕自在小几前坐了下來。

    他今日卻是沒穿往日慣來穿的紫金袍,著了黑色的錦衣,若非滾邊銀絲的衣領,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然而夜色也掩飾不了他的好相貌,一雙桃花眼閃爍熠熠星光,今日顯得格外銳利。

    「沒茶也沒點心,」謝景行挑眉:「你就是這般招待客人?」

    沈妙道:「我似乎並未請你。」

    「不是客人總算是盟友,不是盟友,」謝景行側頭看她,慢慢揚起唇:「那也是救命恩人。」

    沈妙語塞,謝景行都已經不知廉恥的自命救命恩人,她還能說什麼?索性不說得了,沈妙瞧著謝景行自顧自的倒茶一飲而盡,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心情不悅的模樣。

    沈妙心想,謝景行有點喜怒不形於色,譬如眼下唇角分明微翹,卻讓人覺得怪嚇人的。

    也不知是哪位膽大包天的主兒惹了他不快。

    ------題外話------

    謝哥哥:老婆給別的男人做飯,伐開心(╰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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