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相邀
2023-10-03 08:02:34 作者: 千山茶客
沈妙微微一怔,又抬眼看向謝景行。謝景行在明齊如同無人之境,熟悉的不得了。他自然是熟悉的,自小便生活在定京城,定京的每一處大約都瞭然於胸,加上背後有灃仙當鋪這麼一個買賣消息的驛站,謝景行的耳目,或許連傅修宜都要遜色多籌。
他想知道什麼,自然就能知道什麼。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沈妙沒好氣道:「睿王殿下還有閒心操心別人的家務事」
「家務事」謝景行挑眉,似乎覺得這個詞頗為不錯,道:「你似乎很忌憚姓常的女人。」
沈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她道:「一個投奔的親戚,有什麼可忌憚的。」
「不對。」謝景行摸著下巴掃了她一眼,忽而俯身,仔細的盯著沈妙的眼睛,他這麼欺身而近倒是一點兒也不覺得不妥,沉吟一下,道:「柳州來的女人,你從未去過柳州,為什麼好似很了解她」
沈妙猝然抬眸,這麼一抬眼,便和謝景行的目光對上。那青年的容色一如既往的攝人心魄,桃花眼中卻目光隱藏著最銳利的刀鋒,他說:「明安公主也是一樣,你未去過秦國,卻對她積怨頗深。」
沈妙依舊不言,分明是親近的有些曖昧的姿勢,她的眸光卻漸漸冷冽起來。
「你自小生活在定京,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小春城,小春城的兩年沒有踏足他地,不可能去柳州,也不可能見過秦國公主。」他的聲音從夜色里飄來,帶著初冬淡淡涼意,幾乎浸到人心裡去。
「你想說什麼」沈妙看他。
他低低的開口,嗓音優雅低醇,撩人卻又讓人心悸。他說:「你是沈妙嗎」
有一瞬間,沈妙的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細細的疙瘩。仿佛有細細的凜冽的風從頭頂灌了下去,讓人一剎那變得冰涼。她見過許多人,依仗著前生做皇后的經歷,那些人在她面前不過是一張又一張的臉譜,白臉紅臉應有盡有,卻只有面前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紫袍青年,是個活生生的人。
因為探不清楚面具下究竟是一張怎樣的面孔。
沈妙對於謝景行的印象,前生只是英年早逝的俊美少年,今生得知他的深不可測,如今卻越發的覺得可怕。她所做的事情的確引人懷疑,可是謝景竟然懷疑她是不是沈妙。
她不是沈妙,她是沈皇后。謝景行敢想,並且想的有些接近於真相。那種幾乎能被人窺探出秘密的不適讓沈妙有一瞬間的慌亂。可是她什麼也沒做,只是盯著謝景行的臉,終於輕輕笑了起來。
她常常笑,含著端莊的溫和的仿佛並不在意什麼的微笑,面對謝景行的時候,大多又都是含沙射影的,皮笑肉不笑的冷笑。如今的這個笑容,似乎是在夜裡開放的玉蘭花,含著淡淡的清香,全然無害的撒著嬌香撲過來。
可是那笑容只是短短一瞬,極快的,她便冷了臉色,道:「天下間,不是人人都如睿王殿下一般。」
謝景行玩味的笑容微微一滯。
沈妙是不是沈妙姑且不知,謝景行總歸已經不是謝景行了。臨安侯府的謝小候爺如今成了睿王,這是一個人嗎或許別人還覺得奇怪,畢竟謝景行從前和大涼也扯不上什麼干係。
「你一點也不肯吃虧。」謝景行站直身子,眼底深意斂去,似笑非笑道:「應當還是沈妙。」他似乎是自言自語的感嘆,又像是在對沈妙說話,道:「這麼多秘密,打聽起來真費力。」
「睿王為何抓著我不放」沈妙看著他:「不管我有沒有秘密,那都和睿王你沒有關係。」
「不巧,你的秘密我有興趣。」謝景行悠然道:「況且我想了想,明齊中,信得過的人,似乎只有你了。」
沈妙不怒反笑:「睿王健忘,不是還有蘇明楓和榮信公主」
謝景行微笑:「沒有人告訴你,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嗎。」
不知道為什麼,燈火之下,他唇邊噙著的笑容分明還是風流俊雅,卻顯得有些寂寥。
不過眨眼間,謝景行就瞧向她,道:「你打算怎麼對付常在青要是求求本王,本王可以幫你。」
沈妙面無表情的道:「我只求睿王不要插手此事。」
「看來已經想好怎麼做了。」謝景行挑眉:「真厲害。」
沈妙垂眸,只聽謝景行又道:「秦國公主不會善罷甘休。」
「不必提醒我也知道。」沈妙狠狠瞪了他一眼:「還得多謝睿王今日的出手相助。」
以明安公主那種善妒的性子,又顯得對謝景行頗為痴迷,見著謝景行偏幫沈妙,勢必是要將一腔怒火都發泄在沈妙身上的。
「她不是你的對手。」謝景行自然的伸手揉了一把沈妙的頭,被沈妙甩開,頗可惜的看著自己的手指。
沈妙不想說話,明安公主本就沒什麼腦子,她一點兒也不擔心,最重要的還是秦國的皇甫灝。其實這一次皇甫灝和明安公主來秦國,便是為了和明齊的結盟一事。明齊是上趕著想與秦國交好,因著有個大涼在虎視眈眈。
不論如何,卻不能讓傅修宜和皇甫灝攪在一起,如何破壞兩國心照不宣的結盟,自然要花費力氣。沈妙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謝景行身上,在這場逐鹿天下的棋局中,大涼又扮演著怎樣的一步棋她不知道。
她死的太早了,因此也並不知道前生到了最後,謝景行又是個什麼樣的場景想來他也不是戰死的,而是金蟬脫殼,回大涼去當他的睿王殿下了。
謝景行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道:「你又懷疑什麼了」
沈妙定定的看著他:「睿王打算什麼時候回大涼」
「捨不得了」謝景行含笑掃了她一眼,看向窗外:「放心,暫時還不會離開。」他道:「皇甫灝和定王之間的把戲,本王也很想看到最後。」
沈妙心中一動,謝景行道:「你不也想看麼」
「不懂睿王說的是什麼意思。」沈妙口是心非。
謝景行彎腰撿起地上的玄色大氅,那大氅上頭沾了池水,濕漉漉,又被隨手扔在一團卷的皺巴巴的,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卻是漫不經心道:「沈妙,你和我是同一種人。」
「殿下天潢貴胄,臣女卑如塵埃,不敢相提並論。」
「妄自菲薄。」紫袍青年唇角一勾,道:「你和本王一樣,天生就該做人上人。」
直到屋中再也沒有那人的身影,燭火似乎都漸漸的冷卻下來,沈妙還坐在桌前,謝景行臨走的那一句話讓她的心緒久久難以平靜。
和本王一樣,天生就該做人上人。
莫非謝景行是發現了什麼端倪可這根本不可能,她又仔仔細細的想著前生與謝景行的交集,根本就沒什麼交集,連句話都不曾說過。沈妙想了又想,忽而發覺在此事上浪費的時間實在是太多了,想著謝景行莫名其妙就擾亂了她的生活,心中倒是生出一股怒氣來。
卻說另一頭的睿王府中,謝景行回到屋中,就寢的屋子幾乎趕得上精緻的寢殿了。他將手中的大氅隨手扔掉,拿絹布擦拭手,從角落裡猛地撲出一團白色的東西,對著那玄色大氅又撲又咬,甩著腦袋撒著歡兒。
謝景行冷眼看著那毛團玩了一會兒大氅,才將它從地上提起來。
「什麼德行」他面露嫌棄。
白色幼虎打了個噴嚏,爪子摟住謝景行的衣領,被謝景行面無表情的扔到了床邊的窩裡。
「鐵衣。」謝景行道。
從外頭掠進一個黑色身影:「主子有何吩咐」
謝景行指了指地上的大氅。鐵衣抽了抽嘴角,那是黑獅毛做的大氅啊,千金難尋,大涼的寶庫里唯一一件黑獅毛的氅衣,就被人這麼糟蹋鐵衣想為永樂帝掬一把同情淚。
「拿出去扔了。」謝景行開始寬衣。
鐵衣木呆呆的撿起那件氅衣,道了一聲是。誰都知道睿王最是好潔,尋常人不能觸碰,這大氅被人蹂躪成了這副模樣,想來謝景行也是不會要的了。而睿王穿過的東西也沒人敢偷偷的留下來,鐵衣仿佛看到銀子在嘩啦啦的流走。
方走到門口,卻聽到謝景行道:「等等。」
鐵衣回過頭,謝景行猶豫了一下,皺眉道:「算了,清洗乾淨收起來吧。」
鐵衣一愣,隨即欣喜地點了點頭,托著那大氅飛快出了門。面上儘是欣慰,好啊,主子終於懂得不可驕奢淫逸了,這樣最好,方能撐起整個大涼的未來。
定京城迎來了這個冬日的第一場小雪。
雪粒窸窸窣窣的鋪了一地,雪白雪白的煞是可愛。進了冬,街道上的女子們便開始換上了繡著各種花樣的襖裙,攏著各種絨絨的披風斗篷,倒是極為風雅。這樣的雪天,手持一把油紙傘,踽踽獨行,若是面如芙蓉,更覺風雅。
沈府里的西院,有人就站在院子跟前看著外頭的飛雪。
「青姑娘也不進屋去坐著,這樣在外頭,仔細著涼,定京可不比柳州溫暖,冬日裡的風冷得很。」有人笑著說話,一襲鵝黃軟雲大袖衣,淡紅如意百鳥裙,裊裊婷婷,梳著朝越髻,若是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哪家的二八少女。這人正是陳若秋。
那站在院子邊的人轉過頭來,簡單的雪青碧霞勾絲長衣裙亦是穿的清雅動人。常在青笑道:「柳州很少下雪,一個冬日也難得下上幾回,定京這雪下得真可愛,才想好好看看。」
陳若秋笑了:「賞雪論酒是一樁雅事,青姑娘果真風雅。」她道:「日後若是青姑娘一直留在定京,看上幾回便覺得無甚稀罕的了。年年都下,冷的慌。」
常在青但笑不語。她二人都是文弱清雅,似是出自書香世家的大家閨秀,一舉一動賞心悅目,好似一雙姊妹似的。陳若秋拉了常在青的手:「青姑娘就算是再如何喜歡這雪,也莫要在這院子裡呆久了,省的進了寒氣。屋裡有暖爐,還是去屋裡坐坐吧。」
常在青也不推辭,二人便攜手進了屋。進了屋後,婢子給兩人送上煮好的熱茶。
陳若秋率先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笑著看向常在青:「我原先想著,咱們沈家到了這裡,還少個姐妹與我分享這茶道精妙,可是一直找不見,如今你來了,我歡喜的很。」
「三夫人厚愛。」常在青也笑。
「青姑娘的性子討喜,任誰都會喜歡。」陳若秋道:「我與你一見如故,便知道你是個聰慧又風雅的人。你與我說的這般投緣,卻不知前幾日與我大嫂說的如何」頓了頓,陳若秋又感嘆:「我大嫂出自將門,便是不懂這些茶道什麼的,不過卻是個心性率直的好人,不曉得有沒有嚇著你」
這話便是有些試探的意思在裡面了。常在青輕輕摩挲著茶蓋,低眉順眼的答:「大夫人人很好,也與我說了許多不曾聽過的趣事兒。並未因為在青的身份而有所避諱,在青心中感激。」
「我就知道。」陳若秋點頭:「你這般明理懂事,大嫂又爽朗直率,自然是能交好的。青姑娘可曾見過大哥」
常在青搖了搖頭:「那日天色太晚,沈將軍還未回府,我便先回來了,想著改日再去拜訪也不遲。」
陳若秋笑的更深了些:「改日拜訪也好,畢竟都是一家人,如今又都在定京住著,離得近,做什麼事都方便得很。」
正說著,卻瞧見外頭有丫鬟拿著一封帖子進來,瞧見陳若秋也在,先是沖陳若秋行了一禮,隨即將那帖子遞到了常在青手中,道:「姑娘,這是門房送來的帖子。」
陳若秋目光閃了閃,笑道:「青姑娘才來定京不久,竟已經有了交好的朋友麼這樣下了帖子邀約,不知是哪戶人家」
常在青打開帖子瞧了瞧,笑道:「三夫人想岔了,我在定京城認識的人便只有沈府的人,何曾有朋友。這帖子是沈大夫人下的。」
「大嫂」陳若秋一愣,看向常在青的目光多了幾分驚訝:「看來大嫂很喜歡你,原先大嫂住在府上的時候,倒極少見她給人下帖子的。」說罷又很為常在青高興似的:「看來你們果真是一見如故的投緣,我這心裡都有些妒忌了。」
常在青笑笑:「三夫人又打趣我。」
「這帖子的日子就是今日呢。」陳若秋順著常在青手上的帖子一瞧,驚道:「青姑娘現在不過去瞧瞧麼」
「眼下。怕是有些太早了吧。」常在青有些遲疑。
陳若秋笑著拍了拍她的手:「你這是做什麼害羞要知道都是一家人,你便當做是串門子就行了。況且以大嫂的性子,你這般推拉忸怩,反倒讓她覺得不爽快,心中不喜,何必惹人誤會」
常在青瞧著那帖子,陳若秋繼續道:「其實不瞞你說,我也是有些私心的。我想著若是你與大嫂交好了,日後同大哥大嫂之間解釋誤會也輕鬆得多。這些還得仰仗你才是。」說著便嘆息一聲。
「三夫人千萬別這麼說。」常在青忙道:「沈家收留在青,在青心中感激。況且前些日子去見過沈大夫人,是個心胸開闊的人,想來不過是一時誤會。我去便是了,若有機會,定會幫著解釋。三夫人不必提我也會這麼做的。」
陳若秋聞言十分欣慰:「我就知道你是個通情達理的。」她說話的時候,順手就褪下手中一個鐲子,硬是給常在青戴在了手上,常在青要推辭,被陳若秋按住手,陳若秋說:「這鐲子並不值當許多銀子,只是勝在做工小巧,我曉得你是個不貪錢財的,給貴重的便也不會收。這鐲子你收著,今日指不定大哥也在府上呢,打扮的得體些去見大哥大嫂總不會錯,總不能讓人小瞧了常家吧不為你自己想想,也要為常家想想。」
這一番話說的發自肺腑,字字句句都是為常在青考慮。常在青也沒再推辭,只是道:「三夫人對在青的好,在青都記在心裡了。」
「說什麼呢,都是一家人。」陳若秋站起身來,瞧了瞧外面:「青姑娘先整理整理,我便不打擾了。趁著雪還未下大出門去,晚上方能回來的早。」她又細細叮囑了伺候常在青的兩個丫鬟一些事情,這才施施然出了門。
陳若秋走後,趙嬤嬤將常在青的帖子收起來,道:「小姐真的要去沈宅見那位沈大夫人」
「見。」陳若秋一走,常在青的笑容就淡了下來,雖然還是溫聲雅意的,卻仿佛換了個人般,並未有方才那般真誠。
「那位沈大夫人。」趙嬤嬤有些猶豫。
「是個好人。」常在青坐在桌前,打開一小盒胭脂,在唇間抿了抿,胭脂的顏色極淡,這樣淺淺的一層,便好似從唇中透出來的淡淡粉色,越發顯得風姿綽約。
「好人啊,老奴這下可以放心了。」趙嬤嬤鬆了口氣。
「是啊,」常在青對鏡自照,卻不知是在對自己還是對別人說:「我也放心了。」
外頭,陳若秋回到秋水苑中,將暖爐揣在手裡,一轉頭卻是迎上了沈玥。
「娘,」沈玥道:「您這幾日怎麼老往那個常在青院子裡跑找了您好幾次都不見了。」
「找我做什麼」陳若秋撫著沈玥的頭,沈玥的年紀越發大了,雖然出落得花容月貌,可是眼界這樣高,一直放著也是問題,總不能放著放著就是老姑娘了。陳若秋知道自己女兒心中戀慕的是定王,可是如今她哪裡有法子讓沈玥嫁給傅修宜做個妾室的話,沈玥必然是不甘心的。沈萬因為沈玥的親事和陳若秋已經生氣了幾回了,陳若秋心疼女兒,沈萬找到的那些高門子弟,陳若秋都想法子推拒了。
「繡坊里新出的衣裳花樣,」沈玥道:「想讓您給看看,哪個好看」
望著如花一樣的女兒,陳若秋心中一陣頭疼,她道:「這些花樣子有什麼用,你已經生的極漂亮了。有功夫捯飭這些,倒不如學學西院的那人。」
「西院」沈玥疑惑:「娘說的是那常在青她有什麼可學的」
陳若秋搖頭:「可學的多著呢,你若有她的三分本事,我也就放心了。」
羅雪雁是什麼人,雖然待人熱情,卻絕非是見過一次就給人下帖子的性子。這般迫不及待的相邀,陳若秋與羅雪雁做了這麼多年的妯娌,還是頭一次看到。陳若秋知道常在青這人令人心中舒服又生不起敵意,不過這樣就能讓羅雪雁親近,也實在是太出乎她的乎意料了。
但是,這對陳若秋總歸是一件好事。
她點了點沈玥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總之,你日後多跟她學著點,比你瞧衣服的花樣子有用多了。」
。
沈宅里,穀雨一邊給沈妙梳頭一邊道:「姑娘,就這麼用夫人的名義給那個常家小姐下帖子,若是被夫人知道了,會不會出事呀」
「用我娘的名義和用我的名義有什麼關係」沈妙淡淡道:「總歸都是一家人。」
「可是姑娘為什麼不用自己的名義呢」驚蟄在一邊擦桌子,聞言有些好奇。沈妙偷了羅雪雁的印章下了帖子讓人送到了沈府,簡直讓屋裡的一眾丫鬟都驚掉下巴。若是冒充羅雪雁做別的事情便罷了,冒充羅雪雁去邀請一個並不見得有多親密的小姐。總覺得有些小材大用的感覺。
「我與她無甚交情,無緣無故的,請她來做什麼。」
驚蟄和穀雨對視一眼,彼此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接這話。對呀,沈妙和常在青之間又沒有什麼交情,犯得著偷了羅雪雁的印章給常在青下帖子麼當日常在青來拜訪的時候,也並未見沈妙有多高興啊。
沈妙垂眸,羅雪雁今日不在,便早些下了帖子為好,這位常家小姐,她總歸是要單獨會一會的。羅潭一大早就被支開了,整個府里只有沈妙這個能做主的人。
正想著,便聽得外頭有小廝來通報,說是常家小姐到了。
「這麼快」驚蟄有些驚訝。
沈妙微微一笑,有所求的人,自然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了自己的野心。從前看不清,是因為身在局裡,並且對沈家的所有事情都不甚在意,今非昔比,她倒要看看,常在青的道行又有多麼高深
常在青被小廝迎到了沈宅的正堂里等著。婢子端來熱茶,她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沈宅。
沈宅和沈府不一樣,沈府因為是老將軍自來的府邸,風水頗有講究,加之沈老夫人的習性,到底有些華麗花哨。而沈宅或許是因為沈信和羅雪雁都是練武之人,院子寬敞,正堂擺設也是方方正正,一看便是正氣凜然。擺放的飾品雖然都簡樸,可不知為何,竟然會有一種端莊威嚴的感覺,第一次來的時候常在青未曾仔細打量,此刻看來,卻覺得不知為何身上都起了一層細汗,仿佛到了這個地方,整個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變得正襟危坐了起來。
婢子們都自顧自的打掃,並未有人與她說話,常在青一向禮儀良好,斷沒有催的道理。直到等了茶都涼了,外頭都沒有人來的動靜。常在青便拉住一個婢子,問道為何羅雪雁還未出來,可是出了什麼事
那婢子也是笑盈盈的,態度恭順有禮,說去問問,一轉頭卻沒了蹤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接連好幾次都是這樣,常在青也有些坐不住了。第一次見羅雪雁的時候,她也將對方的脾性摸得差不離,是個爽朗的性子,待人接物十分熱情,何以這一次卻會故意給人難堪
第一次,常在青心裡竟然有些沒底。來來往往的婢子們好似在看她,又好似沒有看她。她終於坐不住了,想要起身告辭,卻聽得有人自身後笑道:「青姨久等了,實在對不住,方才在屋裡打濕了衣裳,重新梳洗耽誤了片刻。」
常在青一愣,連忙站起身來,卻見幾個婢子跟著,沈妙從門外走了進來。
少女一身翠紋織錦羽緞斗篷,手裡攏著個暖爐,進了屋大約是覺得暖和了,將斗篷脫下,露出裡面的黛紫素絨繡花長襖裙,是極艷麗繁複的圖案,偏偏用了這樣沉重的紫色,難得的是,她卻沒有穿的半分老氣,反而貴氣逼人。那黛紫色襯得少女膚白如玉,嬌小精緻間卻仿佛行走在九重宮闕,一步步含笑,富貴生蓮。
常在青的腦子有一瞬間眩暈。
她見過許多人,也見過許多自言氣度風采絕佳的女子,包括被陳若秋不動聲色捧著的沈玥。可是只有這沈妙,能給她一種驚嘆的感覺。那一日在羅雪雁身邊還好,今日她一人獨自出現,便直接搶了所有風頭,讓人竟有迫然壓力。
「五小姐」常在青目光掠向沈妙身後。
「不用找了,」沈妙微微一笑:「是我給你下的帖子,青姨。」
------題外話------
感覺陳若秋和常在青在一起的對手戲就是倆奧斯卡影后互相彪戲。
娘娘:我就靜靜的看你們zhuangbilit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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