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多看看大黃

    程清遠將李世曼擁入懷中，李世曼在他懷裡哭了好久，情緒才逐漸平靜下來。

    程清遠的襯衫心口處濕了一大片淚漬，李世曼看了一眼後，頗為抱歉對他道：「對、對不起。」

    程清遠聞言，本是清俊的臉上顯出一抹柔和，對她道：「無事。」他的聲音平淡淺然，像是生怕打擾了此時她心裡好不容易恢復的平靜一般，盡力顯得清平淡然。

    李世曼聽後朝他淡然笑了笑，隨後又轉眸看了他一眼，疑惑問道：「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哪裡？」

    程清遠低頭看了眼大黃，隨後蹲下到它跟前，問大黃道：「咱們去海邊走走，可好？」

    大黃此時看了看程清遠，眼睛緩緩一轉，又抬頭看了看李世曼，淡然著聲氣，並未回答。

    之後它看向地上，平靜而泛著光亮眼珠，有那麼幾瞬盯著房間的地板，神情無波無瀾，目光略顯淡然蒼涼。

    李世曼見它如此，心裡就是一抽，她低下身子來到它跟前，道：「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不去。」

    她說完，大黃才抬眸看了眼她，道：「嗚嗚……嗚……」去。

    「是要去嗎？」李世曼問它。

    「嗯……」大黃回。

    於是兩人裝整好大黃的東西，攜著它便奔往海邊而去。

    路上，大黃在后座，把頭探出推車，目光沉然又顯得有些興致地看著窗外流過的風景，一臉安寧。李世曼從後視鏡里看到它如此，也不發出聲音，生怕打擾了它。

    她就從後視鏡里安靜地看著它，像是要把它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都刻入心裡，卻又害怕驚擾了它此時的安寧。

    良久，大黃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地看著窗外。它看了窗外多久，李世曼就從鏡子裡看了它多久。

    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李世曼也不覺得酸疼，她目光沉然平靜，只想多看它幾眼。就在李世曼看得入神之時，一雙帶了暖意的手，覆蓋在了她交握的雙手之上。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她從入神中醒了過來，順著那手的方向一看，卻是程清遠清冽淡然的臉出現在眼眸之內。

    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他道：「不要太緊張，放輕鬆。」

    李世曼聞言不知他為何如此一說，再一反應，卻發現她的手，不知何時，其中一隻手掐在了另一隻手的手背上，本是白皙的皮膚，早已出現了各種紅色痕跡。

    李世曼見此一愣，之後道：「我……」

    對啊，她什麼時候掐的，她怎麼不知道。

    程清遠左手握著方向盤，目光看著前方路況，右手掌覆蓋在她手腕之處，道：「它暫時會沒事，你不必太緊張。」

    李世曼聽了，淡淡扯了扯嘴角，對他淺淺笑了笑，並未再接話。

    程學長竟然看得懂她心裡的想法。是啊，她就是想能多看大黃一眼，就多看一眼。因為接下來的時間，誰也不知道會突然發生些什麼。如果她還沒來得及做準備，大黃就轟然倒下……那她便再也看不到它了。

    所以她看，她忍不住將視線都集中在大黃身上，不要錯過它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和每一個心思。

    它是有心思的，它能聽得懂她們在說什麼，它甚至……或許還能懂得悲哀。

    也許它也知道自己的大限將至了，從前活蹦亂跳、不可一世的姿態盡數收起，如今剩下的，有的只是靜靜等待生命輪迴最後審判來臨的沉寂淡然。

    李世曼最近時常在想，是否當知道分別終究會到來，又無力扭轉情況，有情感的無論是人也好動物也好，TA們都會是像大黃此時的姿態這般，只靜然等待分別那刻最後的到來？

    等待最令人煎熬，它們拉的時間很長。在這段長時間的等待之中，人的心智和性格接受著各種摧人心志情緒的反覆侵蝕，或許，在這段時間裡，無論動物也好，人也好，性格都會逐漸趨於平靜淡然。

    然而，又有誰能理解這平靜淡然的背後，是怎樣的蒼涼悲苦。

    它也會感到淒涼的吧，它心裡肯定也是在難過的吧。

    一想到這兒，李世曼的手又抖了幾抖，心也跟著顫抖了起來。

    程清遠見此，握著她手腕的手，掌上力道微微加重，將她的顫意又重新撫平在手裡。

    李世曼感受到來自手背的力道，她抬眸看向程清遠，對他莞爾一笑，道：「沒事，我沒事。」

    程清遠眉頭一皺，目光一沉，卻也沒說話，之後方向盤一打，車子便右拐進入了城市快環……

    ……

    沒多久，兩人一狗到了海邊。

    此時正是漲潮之時，但由於時令的問題，秋冬日的潮水，即便是漲潮，也屬於寧靜溫和的那種。讓人看了，心也跟著平靜安和起來。

    程清遠挽起袖子，抬著大黃的推車到了細軟的沙灘，白色的沙子踩在腳下是極為柔軟之感，李世曼便是踩著這些沙子，提上兩人的鞋子，一步一個腳印，跟在程清遠的後面。

    他的腳印剛剛好，比她的大，卻又不顯得太大。李世曼跟在後面踩著他的腳印，心裡泛起一股寧靜溫和。

    她想，如果以後就這樣了，其實也挺好的吧。

    如此想著，也沒注意前面，到達下一個腳印之時，卻是程清遠停在了她面前。

    李世曼抬起頭，頗為疑惑看著前面，程清遠見她如此，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笑意，聲音清淡對她道：「這樣可是好玩？」

    此時，程清遠已然將大黃放在一旁，轉過身，看著跟在他後面，專心踩著他腳印，卻又因他突然停下而感到疑惑的李世曼，淺然而笑。

    李世曼聽他如此一問，心裡又閃過一絲歲月靜好的柔和之感，淡淡點頭對他道：「好玩。」說完，也揚起笑意，心裡平靜安和。

    程清遠平和說道：「你喜歡，那便極好。」

    「嗯。」李世曼點頭。

    李世曼點頭後，程清遠轉身面向了大黃，他俯身將它抱起，背對著李世曼叫她道：「過來。」

    李世曼走近他，不知道他要叫自己做什麼，接著，程清遠又道：「把這張布鋪在沙灘上，讓它出來玩一會兒吧。」

    「可是，」李世曼略略有些擔心，眉頭皺了皺，對他道：「這樣它會不會著涼。」

    程清遠抱著大黃，大黃有些沉，百斤左右，李世曼當初之所以能獨自一人將它從五樓抱下前往醫院，是因為當時她心裡已然被許多情緒所占滿，讓她根本沒心去思考大黃是否沉的問題，只一心想及早將它送去醫院，讓它好好的。

    也因為那是大黃，所以即便沉，她也在不知不覺中，身體仿佛全是了力量，即便抱著它，她也是神色清淡的。可若讓她一直抱著，她也辦不來，所以最後，她只能找了一輛推車，推車大黃走。

    然而現在，程清遠將大黃抱著，神色一直清淡平靜，仿佛大黃的重量對他來說，是極為稀鬆平常的一般，李世曼忍不住對他道：「還是把它放下吧，沉。」

    程清遠對她搖了搖頭，「無事，不妨礙。」

    說完，他轉而向大黃，對它道：「可願意出來走走？」

    他一說完，李世曼頗為擔憂地看了眼大黃。

    只見大黃聽聞程清遠的話，轉眸看了他一眼。目光雖然依舊平靜沉然，但如今裡面，隱隱又有了些嚮往和渴望。

    對的，嚮往和渴望。

    饒是它如今有些不太想行動，但是，它的心裡依然嚮往那無拘無束，自由奔跑之感。如果有可能，它是再願意重新走一回的。

    大黃轉眸，目光晶亮地看向程清遠，道：「嗚嗚……嗚嗚……」

    「想出推車走走，或者坐一坐？」程清遠聽著它的低鳴聲，問它道。

    大黃：「汪汪，嗚汪。」叫著，腿腳已然想伸下來。

    程清遠見此，轉而向李世曼，「鋪開布吧，讓它在外面坐一坐。」

    李世曼點頭，道：「好。」

    於是李世曼將鞋子放在一旁，快速拿過布匹，攤開展平鋪到了沙灘之上。

    將大黃放到布上之後，李世曼怕它不適，緊緊挨在它旁邊坐著。手掌輕輕撫摸著它的毛髮，大黃看著她，也發出低低的「嗚嗚」鳴聲。

    程清遠將這一幕看在眼中，神色之間閃過一抹擔憂，但至於到底擔憂什麼，只有他自己能懂。

    他聲音平穩了幾度對李世曼道：「無論是人還是動物，總會有如此一天。」

    程清遠突然的聲音讓本撫摸大黃毛髮的李世曼轉頭看向了他，看後，她朝他淡然一笑，「我知道，我懂。」

    程清遠眼眸一動，看著她，一時間，神情極為嚴肅專注。

    最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無奈，又像是在妥協，最後，又似是變成了無盡的包容和照單全收，只對她道：「但如果真這般難過，那就難過吧，不必壓抑，不必抑制，嗯？」

    李世曼一聽，朝他淡然笑了笑，並未說話。

    隨即，她又轉向大黃，大黃看著她，一時間，它也沒有聲音。

    最後，還是大黃偏頭靠近了她的胳臂，頭在她手臂的側面緩緩擦了兩擦，以示互相慰藉。

    是的，這個世上，除了主人，只有李世曼對它最好。它想，無論如何，在它心裡，她也是主人。

    【作者題外話】：好吧，青杭最近任性了，每天都更新得晚了，以後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