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譚雲岫（上）

    我叫譚雲岫，出生於湖南湘西的一個小城市。

    我的名字好聽吧？這是我老爸給我起的，名字大概來自於陶淵明的「雲無心以出岫」一句。

    本來我也不叫「雲岫」，按照我老媽的道理，我應該叫「夢瑤」才對。她是90年代瓊瑤阿姨編的劇的深度被「荼毒」者，已經中毒得不要不要，所以她的取名，也是頗具「瓊瑤風格」。

    然而自從我懂事，被叫了一段時間的「夢瑤」以後，不僅我自己不喜歡這個名字，連我爸爸也是不喜歡這個名字的。

    兩人不同的風格，也註定了他們倆人在很多方面可能不是那麼合拍。

    我老爸閒雲野鶴，一心只想追求「悠然見南山」般悠然生活，他只想寧靜致遠，淡泊明志。

    而我身為瓊瑤迷的老媽，卻是無論如何也受不了這份不爭不搶、一點也不知「奮進」的特性的。

    也許受了電視劇的影響，她覺得男人不奮發向前，和她理想中的男主角一點也不貼近，所以兩人在爭吵了無數次以後，最終還是決定離婚了。

    是的，他們在我還沒熬過三歲的時候，兩人相看兩相厭，最終還是決定離了婚。

    三歲的時候我懂什麼？也許我還是什麼也不懂的。

    對他們的離婚，我最大的感想是，我以後是否再也不用看他們氣勢洶洶地吵架，接著面目猙獰地對對方，然後對我時也是要盡力壓制著怒火，才能平靜以待？

    不過他們到底沒有如此，我還沒來得及感受他們平心靜氣地對待呢，已經在感受另一個赤果果的現實了。

    那便是……我到底歸誰養？

    哎，這真是個令人頭疼而傷感的問題。

    我媽的理由是，她還年輕，身邊帶個小拖油瓶，萬一以後她若是遇上真愛，別人嫌棄我怎麼辦？

    好吧，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我已經成拖油瓶了。

    不過雖然當時雖然我年紀小，我還是很聰明的。我問我老媽道：「你不帶我，我就不是拖油瓶了？得把我塞回你肚子，我才不成拖油瓶，否則你都生了我了，我一直存在著，那人肯定也就一定會知道你有個女兒……有女兒就是有拖油瓶，如何也遮掩不了你生養過的事實。」

    「你！」噯呀，氣得我老媽鬍子一抖一抖。

    哦不，我老媽沒有鬍子。

    還有便是我老爸。

    我老爸的理由更奇葩，他直接給的理由是：「就是因為受夠了拖累和桎梏才想離婚，如果走了一個大的還留下一個小的，那我還談什麼自由，還談什麼悠然！」

    呃，好吧，這理由也是沒誰了。

    後來我想著我還這么小，總不能沒人帶我啊，再想想好像我爸寫的字比我媽寫的漂亮，我爸畫的畫比我媽那鬼畫符不知要好看多少，我就只能發揮我的大智若愚，給我爸獻策道：「你悠然歸悠然，也總不能不吃飯啊？左右我對你也沒什麼要求，也不會要你一定得掙出多大的房子，多少錢財，有飯吃有書讀就行，留下我給你當個做飯的，豈不更好？」

    我那一根筋的老爸也不知那天腦子是不是短了路，反正被我這麼一忽悠，他果然就傻愣傻愣地答應了。我感覺我自己挺厲害的，第一次談判便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成功。

    於是在我老媽將哭未哭的一句「閨女，你保重」的聲音中，我最終開始了一段跟著我爸混的生活。

    本來，我覺得我爸還挺靠譜的。因為人都說字如其人、畫中見風骨，我尋思著他的字寫得這麼好，畫也畫得如此令我折服，他總該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才對。他為了追求他的自由和悠然，還果斷地和我媽離了婚，以後應該就這麼過了，不會再給自己添堵才對。

    然而……事實證明，我還是太天真了。

    所以當我那老爸帶了一個還挺好看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並且讓我喚對方「阿姨」時，我有點懵。

    這是怎麼回事？

    可他們似乎每打算照顧我的感受，剛給我介紹沒幾天，我還正琢磨著如何實施我「拆散」他們的偉大計劃時，我那老爸又再一次領著那個女人來到我面前，跟我說：「快叫媽。」

    我當時一聽，心裡簡直一萬頭草泥馬奔馳而過，我愣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話吧，還讓我愣了吧唧地說了句：「靠……」

    從此，我和那個女人的梁子算是徹底結下。

    本來我和那個女人也還算相安無事的。反正在家裡，她做她的，我做我的，兩人互相不搭理，誰也沒犯著誰。

    可是後來我發現，我完全喜歡不了那個女人啊。

    你說吃飯就好好吃飯吧，她那麼大個人還粘到我老爸身上，告訴我爸道：「我要吃飯，你餵我，我要吃飯飯。」

    我一個沒忍住，徹底把剛吃進去的飯又當著他們的面，華麗麗地給吐了出來。

    當我看著那個女人的臉瞬間變得鐵青，青了又黑，黑了又青，我知道我可能惹了大事。

    但我當時年紀小啊，四歲，關於吐飯這種事情，多少還是可以理解。

    再者，誰叫那個女人那麼「厲害」，我一個小孩都不說「吃飯飯」這種話，而她還當著我的面如此腦殘無恥地說出這種話，我……只能用吐來表達我糟糕的心情了。

    然而，這一切只是我的自以為是而已。

    我以為我一個小孩，總該有些任性的資格才對，可當我沾沾自喜、自鳴得意時，不僅那女人變臉了，連我那一向待我還算溫和的老爸，竟然也變臉了！

    天吶，那時我第一次經歷我老爸向我發火，而我還沒任何反抗之力，老實說，我感到害怕。

    那時的我，其實是很無助而恐懼的。你說我一個小孩，一開始爸不要媽不要，好不容易自己爭取了個被留下的機會，好日子沒過幾天，便還要面對親生父親的黑臉和恐怖驚嚇，即便我心理再強大，也還是會感到害怕。

    這是不是意味著，以後我算是徹底被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