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你要不要去

    對譚雲岫的話，李世曼聞言只冷冷看了她一眼。

    雖然只是一眼，但那眼神清冷、若有所思。良久的對視中，隱隱還滿蘊著警告和危險之意，赤裸裸的威脅，簡直不言而喻啊。

    聯想到自己在李世曼面前畢竟還屬於理虧的一方，譚雲岫驀地不敢作聲了。

    她立馬聲音一噤，氣勢頓時蔫下。

    「如果我沒記錯，你還沒開始去我們家。」

    李世曼繞過身來，直面譚雲岫和姚如。雙手環抱胸前，冷寒地道：「大黃這幾天，挺想念你的。」

    冰冷的聲音，猶如冬日雪山的寒冰，讓人身子不由一顫。

    譚雲岫抖了抖肩膀和手臂，低咒了聲：「媽的……」

    姚如在一旁，嘴唇輕輕勾起，淺淺笑了笑。

    李世曼的冷寒，向來只對譚雲岫起作用。

    譚雲岫幽怨地看了眼李世曼，隨後撇著嘴，灰溜溜地躲在旁邊數沙子去了。

    「說吧，找我什麼事？」李世曼側了側身子，肩膀略略倚在牆上。

    她看了眼一旁默默數沙子的譚雲岫，隨後轉向姚如。

    姚如淺淺笑了笑，問：「今晚你的家長會誰來開？」

    聞言，李世曼怔了怔。隨即很快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道：「還是老樣子，沒人來。」

    話音剛落，譚雲岫抬起頭，憐憫地看了李世曼一眼。

    李世曼收到譚雲岫的目光，冷冷地睥睨向她，「怎麼，你有人來？」

    譚雲岫一聽，呆萌搖了搖頭。

    「既然你沒有人來，你哪兒來的立腳點憐憫我？」

    譚雲岫聽後，原本還是萌萌的充滿愛心的臉，瞬間黑化了。

    「媽的……」她低咒了聲。

    原來，譚雲岫和她外公外婆住在一起。

    她三人本也不是H市人。只是在譚雲岫小學升初中的時候，三人從N省搬來了H市。

    而幾人之所以在大大的全國地圖上選擇了這個距離N省兩千多公里的南方海城H市，其主要原因是，譚雲岫的姨媽在這兒投資了棟房子。

    至於譚雲岫為什麼會離開家鄉……其中的緣由曲曲折折、彎彎繞繞，一兩句話也難以解釋清楚。

    只知道來來回回折騰之後，譚雲岫總算在H市暫時安定下來了。不過依然屬於客居。

    她和她的外公外婆都屬於客居在譚雲岫姨媽的房子裡。但「客居」兩字主要應用的對象，是譚雲岫。

    原來譚雲岫的外公外婆本也不用離開生活多年的故土，而千里迢迢來到H市。他們的經濟條件不錯，在N省也是屬於生活比較體面的一類人群。

    只是實在心疼譚雲岫小小十一二歲年紀，便要獨自一人前往外地，所以才在譚雲岫姨媽的拍板下，三人一起來到H市。

    這一住，便是五年。

    五年，對青少年來說，或許只是一個長大的過程。但對兩個老人而言，已經是遲暮之年的倒計時了。越往後，誰也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基於這點，譚雲岫是從不願意她的外公外婆為她有任何操勞的。

    所以李世曼這一問一答，無疑是抓住了譚雲岫的七寸，接著狠狠摔了一把。

    她們都是開家長會沒有家長來的一類，誰也沒有比誰更不可憐。

    譚雲岫臉只是黑了黑，隨即又很快釋然。

    反正她已真心接受了這個現實。

    對她而言，有沒有人來給她開家長會，都不會影響她的心境心情。時間久了，她甚至快忘記自己也是沒家長來開家長會的人了。所以當聽到李世曼那邊也沒人來參加家長會時，她的第一個反應是同情。

    只是李世曼還是太狠。雷霆般快准狠地就抓住了她的短處，讓她無可反駁。話堵在喉嚨，不上不下的，憋得她十分難受。

    李世曼冷冷看了譚雲岫一眼，雖不說話，卻一直有著威嚴。

    她們之間的眼神交流雖冷，卻也只是浮於表面的冷而已。

    幾年相處下來，幾人早已摸清了對方的習性。冰冷和偶爾的幾個挖苦，不過是她們習慣的相處方式罷了。

    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叫「誰的身邊沒有幾個最佳損友？」

    這句話，對她們來說也很適用。

    「你呢姚如。」李世曼轉向姚如，淡淡地問，「你們家有人來嗎？」

    姚如將手上的東西朝後放入書包。

    她一邊放著，一邊看著說話的李世曼。眼神清清的，有種波瀾不驚的淡定。

    她像陳述一般地道：「我爸爸來。」

    話音剛落，譚雲岫和李世曼頓時一陣沉默。

    兩人沉默沒多久，姚如便繼續補道：「也許我二姐也來。」

    「噗……」譚雲岫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李世曼則神情變了又變，心裡一陣發堵。

    看著譚雲岫和李世曼發堵難看的神色，姚如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你們有意見？」

    譚雲岫和姚如趕緊擺手，搖頭道：「沒有！」

    姚如聞言淡淡收回視線，手背過去拉好書包拉鏈，語氣平實而冷淡地道：「有意見也只能忍著。」

    說著，她看了眼譚雲岫和李世曼兩人，「因為這將會是事實。」

    姚如說完，譚雲岫狠狠剜了李世曼一眼，壓低聲音，責怪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嘴欠一問，咱們會這樣自取其辱嗎？」

    李世曼本就不自在，譚雲岫這一通責怪，無疑點撥了李世曼原本不快的心火。

    她清寒地看了譚雲岫一眼，冷冽地對譚雲岫說道：「也許這個周末就不錯，這周你就和你們家的貓咪來我家吧。」

    譚雲岫聞言陡然一愣。

    愣過之後，她在原地擦拭起眼角好不容易流出的幾滴珍珠豆。

    媽的，這世界太灰暗了，到處布滿壓迫。

    還讓不讓她活了？

    李世曼冷著眼，並不理會譚雲岫所謂的珍珠淚豆。

    在她眼裡，這也就是譚雲岫滴兩滴眼藥水的問題。她已經見怪不怪。

    李世曼側目問譚雲岫：「你們在這守株待兔地等我，就為問這事？」

    「哼。」譚雲岫忿恁地別頭去，冷哼一聲。

    她是一個有志氣的人。

    若是被這樣修整了她還能和李世曼好好說話，那她豈不是很丟人？

    「嗯？」李世曼聲音尾調提高了些。婉轉的音調，警告威力依舊不減。

    「今晚你要不要去吃燒烤？」譚雲岫急忙抱向李世曼大腿。

    她覺得她自己真挺沒骨氣的。

    「怎麼？」李世曼滿意地看了順從的譚雲岫一眼，隨後轉向姚如。

    「也沒什麼。」姚如站直身子，對李世曼笑了笑，「就是覺得今晚開完家長會後，還剩些時間。大伙兒也好久沒好好聚了，想趁這次機會大伙兒聚一聚。」

    姚如剛說完，譚雲岫馬上湊過來。

    她拉著李世曼的手臂左右搖晃，「去吧去吧，這次機會天時地利人和。」

    說著，譚雲岫又急切地道：「不去就太可惜了。」

    李世曼看了看她被譚雲岫拽著的手，眼神冷了冷。譚雲岫立馬慫包地收回了自己的魔爪。

    媽的，不就是碰一下手臂嘛……又不跟你搞拉拉，急毛線急。

    李世曼回過頭，看向姚如，笑著點了點頭。

    譚雲岫立即歡呼，心裡那叫一個歡快啊。

    不過譚雲岫的歡呼可不是那種巧笑倩兮、顧盼生輝的歡呼。

    她對天「哈哈」長笑兩聲，右腳一抬，搭在欄杆腳凸起的地塊，指著虛無的天空喊道%3A：「老娘今天高興，你別給我整個意外下雨！」

    李世曼和姚如兩人你看我，我看你，幾秒後，紛紛以手掩著面，遁走了。

    ……

    李世曼和姚如遁走後，幾個人分開回家去了。

    為迎接家長會，年級長特赦了今天可以提早回家。原本五點四十放的學，現在提前到了四點五十分。

    家長會要到晚上8點才開始。趁著這個空擋，李世曼急忙奔向家裡，跟李世澤交代些注意事項。

    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好交代的。

    平時晚上她在學校自習時，李世澤也是一個人在家。要注意些什麼，或許李世澤比她更懂。

    但她還是想回去。

    李世曼給李世澤反反覆覆地交代著前後左右。

    終於李世澤的臉已經被念得快鐵青了，李世瑜的電話打了過來。

    李世澤感恩戴德地朝電話鞠了個躬。隨後一副「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啊」的模樣，將手機鄭重地拿過來。小心翼翼遞給李世曼。

    李世曼剜了李世澤一眼，隨即點開了接通鍵。

    「喂，姐。」李世曼聲音平常地朝電話里說了聲。

    「餵。」李世瑜爽朗幹練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李世曼一聽，心裡忍不住一陣高興。

    李世曼向來覺得她姐姐李世瑜是個強人。積極，陽光，幹練。好像沒什麼事情可以使她喪氣灰心。

    她一直想成為像李世瑜一樣性格的人。

    但，好像努力了多年，似乎還是收效甚微。李世瑜始終是李世瑜，而她始終還是她。

    李世瑜在那頭爽朗笑了幾聲，單刀直入地問：「怎麼樣，這次沒人給你開家長會，有沒有不開心？」

    李世曼一聽，原本還有些埋怨不開心的心情，瞬間消失不見了。

    她「呵呵」笑了兩聲，歡樂地對電話裡面的人道：「之前是有的。現在沒了，一點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