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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 07:04:21 作者: 半顆青橙
    日子又翻過去一天。

    正月十四,元宵節前一日,是社工部第三節小組活動。

    布置好活動室,阮紅劉福添和何振東都已經到了,唯獨鄭歡蘭,過了活動開始的時間,都未見身影。

    今日沒接到什麼鄭歡蘭要手術治療的通知。姜芥看了眼腕錶,不太放心,提議:「佳佳姐,我去心外科接鄭阿姨,你們先開始吧。」

    聞言,王佳佳沉吟半晌,喚了聲廖語函,說:「你陪姜芥一塊兒吧。」

    廖語函應下,兩個人趕忙朝心外科去。

    到了科室樓層,正好撞上從護士站出來的夏眠,後者見姜芥,目光微訝:「咦芥子?來找時卿嗎,今天社工部那沒做小組活動?」

    「有的。」姜芥左右看一眼病房的長廊,問,「鄭阿姨今天是有做什麼治療嗎?」

    夏眠:「你說鄭歡蘭嗎?」

    姜芥點頭:「嗯。」

    「沒有啊。」夏眠說,「她中午就已經吊完藥水了,還是我給她收得吊瓶。怎麼,她沒去小組活動?」

    廖語函應聲:「對,所以我倆來看看。」

    這麼一說,夏眠步子轉了方向,往鄭歡蘭病房方向去,邊走邊說:「你這一提,我下午都沒看她出來過。」

    話落,一小護士剛好從前頭的病房裡走出來,皺著眉頭板著臉,一臉不快。夏眠見了,拉住她,問:「怎麼了這是?」

    小護士憤憤然:「鄭歡蘭她兒子來了,在病房裡大聲喧譁的,吵得病人不能好好休息。」

    聞言,廖語函和姜芥均是一愣。

    姜芥頓時就想起鄭歡蘭說過的,她那個爛賭的兒子:「夏眠姐,我們進去看看。」

    鄭歡蘭住院一個多月,她那兒子來過兩三次,什麼混樣夏眠一清二楚,她扯了把姜芥,有些不放心,提醒:「你們倆小心點啊,別跟他起衝突。」

    姜芥拍拍她的手:「嗯嗯,我知道。」

    病房門被敲響,姜芥推門進去,抬眼就瞧見倚在靠門邊床位上,正在玩手機的男人。

    正常身高,骺著背,穿了件泛白的牛仔外套,頭沒有修理,在耳廓上岔開,下癟。顴骨很高,兩頰瘦的往裡陷,眼下是濃重的烏青色,整個人看上去盡顯老態,邋遢極了。

    等廖語函進來,姜芥面不改色帶上門,輕聲喚了下躺在床上的鄭歡蘭:「鄭阿姨。」

    聽見聲音,鄭歡蘭從枕頭上抬起腦袋,那男人也循聲看了過來。

    姜芥無視他,沖鄭歡蘭微一笑:「今天小組有活動呢,我們來接您過去。」

    鄭歡蘭張了張口,還沒出聲,床尾的男人揚唇笑了下,露出一口黃牙:「小妹妹,我媽今天沒空去那什麼鬼活動,我在這陪著呢。」

    鄭歡蘭出聲喝他:「你閉嘴!」

    而後,鄭歡蘭看眼姜芥,扯了個笑,說:「姜芥語函,你們上外頭等我一會兒,我收拾一下就來。」

    聞聲,姜芥目光掃了眼那男人,遲疑片刻,答:「好,我們就在門口,您好了,喊我們一聲就行!」

    鄭歡蘭點點頭應下。

    姜芥和廖語函開門出去,後者嘆聲:「估計鄭阿姨這兒子又來要錢了。」

    姜芥蹙眉深思,沒作聲。

    廖語函探頭看眼病房裡頭,頓了下,又說:「芥子,我去個廁所啊。」

    姜芥:「好。」

    ……

    廖語函走了沒一會兒,姜芥正想拿手機給王佳佳條微信,病房裡突然「啪」地一聲,傳來一道清脆的破裂聲。

    姜芥心頭「咯噔」一下,下一秒轉身闊步推門沖了進去。

    床頭柜上的燒水壺和玻璃水杯被揮到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原本躺在床上的鄭歡蘭此刻坐到了地上,驚慌失措地扯著那男人的衣擺,撕心哭喊著:「還給我,你還給我,兒子,媽真的沒錢了,媽還沒做手術,媽真的沒錢了啊!」

    男人身子大幅度扭動兩下,試圖掙脫鄭歡蘭抓著他衣服的手,無奈鄭歡蘭緊揪著不放,怎麼也掙不開,男人怒了,暴躁低吼一聲:「你他媽放開!」

    鄭歡蘭一刻不敢鬆手,抓著他衣服的手使勁到泛青,哭泣時的聲線顫的不像話:「求你了,別賭了別再賭了!媽還要做手術,媽還要留錢做手術啊,如果不做手術,媽會死啊兒子!」

    歇斯底里的哭喊不斷環繞在姜芥耳邊,男人最後一絲的耐性被磨光,他抬手抓住鄭歡蘭的腕骨,狠地扯開,毫不心軟地將她往後一推,目露凶光:「那你他媽就乾脆去死啊。」

    陰沉的聲線,毫無起伏,甚至透露著幾絲嫌惡。

    姜芥整個人都懵了,這樣的場景,她第一次見。

    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對自己親生母親說這樣話,這人的內心是有多醜陋和惡毒?

    病房裡其他的病人一直提心弔膽的看著,生怕殃及自己,各個都縮到了窗台。

    吵鬧的動靜有些大,護士站的護士們6續被吸引過來。姜芥看著他手裡那已經被抓皺的存摺,腦子裡沒有一刻的遲疑,兩步上去劈手奪過。

    男人怔了下,一看自己手裡好不容易拿來的存摺突然沒了,衝著姜芥怒目瞪眼,語帶警告:「拿來。」

    姜芥藏到身後,毫不畏懼地仰著腦袋看他:「這是鄭阿姨的,沒有她的同意,你沒權擅自拿走!」

    男人氣笑了,頂了頂自己的後槽牙,向前一步:「姑娘,你腦子沒問題吧?我媽的東西,我他媽怎麼就不能拿?」

    姜芥越憤憤不平:「你當鄭阿姨是你媽媽過嗎?你養過她嗎,從她生病以來你照顧過她嗎?」

    男人啐了口唾沫,沒耐心和她廢話,冷笑:「關你屁事?」

    「那這存摺就不歸你!」

    話落,姜芥轉身要走,男人忽然伸手扯住她的馬尾,毫不留情往回一拽,聲線陰惻惻的:「死三八,你拿不拿來?」

    門口的小護士瞧見這副場景,登時慌了,愣了幾秒後,趕忙跑回去叫人。

    姜芥抬手抓著他,頭被他揪著直不起腰,語氣卻依舊強硬:「做夢呢傻逼!」

    男人惱了,手下一使勁,猛地將她往牆上一推。

    姜芥猝不及防,腳下失了平衡,後腦重重地撞上了白牆。

    「咚」一聲巨響,叫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懵懵糊糊的眩暈感瞬間襲來,姜芥兩眼模糊了一瞬,抬手撫上後腦,一時有些無力。

    溫時卿和夏眠齊齊趕過來,剛到病房門口,就瞧見裡頭一室的狼藉。溫時卿深覺不妙地眉心一跳,匆匆邁步進去,目光在落到摔在地上的姜芥後,霎時沉了下來。

    心被狠狠揪了下。

    溫時卿迅過去蹲身抱住她,嗓音有些不穩:「姜芥!」

    夏眠也趕緊過去扶起坐在地上的鄭歡蘭。

    姜芥半睜著眼,突然開始感覺到疼意,說話都有些飄忽:「溫時卿……」

    溫時卿視線在她身上上下掃了一圈,檢查有無傷口:「傷到哪裡了?」

    姜芥:「頭……暈……」

    廖語函從洗手間出來,就隱約聽到這邊傳來騷動,急匆匆趕過來,望見這副場景,面上倏然失色,怔在原地。

    男人誤傷了姜芥,神思一時間恍惚了下,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拔腿就想跑。

    廖語函眼疾手快扯住他,高呼:「你別跑!打了人還想跑!」

    科室里其他男醫生剛好趕過來,一聽這聲叫喚,幫忙緊緊抓住他,準備報警。

    溫時卿小心翼翼抱起姜芥,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微一頓,抬眸看著鄭歡蘭兒子的目光,像把銳利的尖刀,透著陰鬱寒涼的鋒芒,開口時的聲線都帶著幾分憤然的威脅——

    「若是我太太有什麼閃失,我一定追究到底。」

    ……

    -

    警察把鄭歡蘭的兒子帶走了。

    姜芥後腦受到撞擊,造成輕微的腦震盪,照過cT,腦部沒有現異常,但為了避免後患,需要留院觀察,明日再做檢查。

    鄭歡蘭因為下午那一場鬧劇,心臟病突,提前進了手術室。經過數小時的搶救,病情得到了緩解。

    下了手術台,溫時卿又匆匆往神經外科趕去。

    途中,江之炎來了電話。

    事情生後,溫時卿第一時間聯繫了江之炎,交託他全權處理。

    江之炎大致和他講了下目前的情況,並問他:「警方問你要不要私下和解。」

    溫時卿步子沒停,腦子沒有一刻的猶豫:「不和解,起訴。」

    江之炎:「知道了。」

    ……

    電話掛斷,電梯剛好抵達樓層。溫時卿收了手機往病房裡去。

    傍晚,暮色漸沉。病房裡的日光燈只亮了一盞,姜芥穿著病服,躺在床上熟睡時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過去,拉上床簾。

    今晚值夜班,沒法一直陪著她,溫時卿只能趁晚飯這點時間來看看。

    姜芥睡了有一小時,醒來一睜眼瞧見坐在床邊的溫時卿,頓時咧唇笑了:「你來啦?」

    溫時卿「嗯」了聲,見她要起身,忙站起來給她墊枕頭。

    姜芥想起鄭歡蘭,神色變了變,忙問:「對了,鄭阿姨她……」

    「手術已經做完了,沒事了,不用擔心。」他說。

    姜芥這才安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啊,還有……」她急急又道一聲,「你沒和我舅舅說吧?」

    他剛下手術台,還沒來得及打電話:「沒。」

    「你別和他說啊,他如果知道了,肯定會找那人算帳,到時候影響他工作。」

    溫時卿聲線很平靜:「嗯,我知道。」

    他坐在那,一張臉如刀削斧刻,薄唇緊抿著,神情凝重。

    見狀,姜芥伸手晃晃他:「你怎麼了?」

    溫時卿默了陣,起身坐到床沿,伸手抱住她,語氣里滿是內疚:「對不起。」

    姜芥側臉蹭了蹭他耳廓,抬高聲線:「為什麼道歉呀,這是意外,不關你的事。」

    聞言,溫時卿手下的力道攬得更緊,有些無奈:「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麼勇敢?」

    姜芥不明就裡:「啊?」

    「這次是輕微腦震盪……那下次呢?」

    下次是什麼,他不敢想。只抱著她,嘆了口氣。

    姜芥癟了下嘴角,咕噥:「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那以後就多想想。」他打斷她,帶著懇求的意味,「就當為我想想,行嗎?」

    姜芥挺起身,看著他鄭重一點頭:「行。」

    兩人靜靜抱了半晌,姜芥忽然想起自己撞傷時溫時卿對那男人說的話。那時雖然神智不太清晰,但「太太」兩個字,她倒是聽得一清二楚。

    心情瞬間又上升好幾個點,她環著溫時卿的腰,下巴抵著他的肩膀,嗓音細細小小的帶著點羞澀:「你下午是不是跟人說我是你太太了呀?」

    溫時卿:「嗯。」

    姜芥暗自咧唇笑得更開,趁他沒瞧見,又假裝羞惱地拍他:「你怎麼亂說呢!我還沒嫁給你呢!」

    溫時卿淡然瞥她一眼:「早晚的事。」

    「那我爸我媽還有我舅都沒同意呢!」

    他神色不變:「我可以現在就給方遇打電話。」

    姜芥靜一秒:「……當我沒說。」

    ……

    溫時卿走後,姜芥給方遇打了個電話,扯了個謊:「舅兒,我室友今天回來啦,我晚上回宿舍睡了,行李我明天再過去收拾。」

    方遇「嘖」一聲:「要不要這麼著急,行李都不收拾就回宿舍。」

    「哎呀。」姜芥隨便搪塞兩句,「這麼久不見,我倆打算去吃個飯唱個k,然後去蒸個桑拿!」

    「嗬!你倒是會享受。」方遇沒多想。

    姜芥:「嘻嘻,還好還好,那我不跟你多說了,我倆準備搭地鐵呢,人多拿手機不方便。」

    方遇:「行,注意安全啊,有事打電話。」

    「好嘞!」

    掛了電話,姜芥鬆口氣。

    說她舅舅聰明機敏吧,可有時候也挺好糊弄的……

    而後,她戳開瀋北寒的微信私聊窗口,問她後天幾點的車票回來。

    後者回得很快:[下午兩點到站!咋啦!]

    [小魚仙草:沒咋,到時候去接你啊,然後一塊兒火鍋去?]

    [阿沈:行啊!我回去這麼久,都沒機會吃上火鍋呢!]

    [小魚仙草:嗯嗯,那到時聯繫哈!]

    [阿沈:o了!]

    ……

    撞傷的事,除了醫院裡的人,姜芥沒和其他人說,包括焦妍。王佳佳他們從廖語函嘴裡得知下午的事後,紛紛微信來說等活動結束了就來看她。姜芥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便婉言拒絕了,且一再強調自己身強體壯,沒有任何問題,明天就能出院,他們才就此作罷。

    不過最後,王佳佳和廖語函還是來了趟,順便帶了些熱粥和水果給她,還說遊子健和林業怕打擾她休息,便沒敢過來,這些水果就代表他們的心意。

    姜芥再三表示感謝。

    兩人沒呆多久,為了讓她多休息,說了幾句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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