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二月中旬，冬季未過，天依舊暗的很早，烏泱泱的，被霧籠罩著，看不見寸點星光。

    除了下午那台手術外，今天科室不算很忙。六點一過，溫時卿便準時下班了。

    坐上途銳，姜芥關好車門，伏低身子，痴漢相地摸了摸前頭的皮具，感嘆一聲：「終於名正言順的坐上這個座位了。」

    溫時卿扣上安全帶，瞧她這副逗趣的模樣，沒忍住輕輕笑了聲：「不是早就坐過了？」

    「那不一樣！」姜芥扭身看他，一本正經，「之前都是蹭車，每次坐著都小心翼翼的……」

    溫時卿彎唇，抬手揉了下她腦袋，掛檔踩油門上路，問：「想吃什麼？」

    「都可以。」她扯了扯安全帶，意有所指，「只要不是西餐廳就行。」

    聞言，溫時卿微一愣，笑了：「還挺會記事兒？」

    「那可不。」姜芥沖他一皺鼻子，輕哼，「那天那頓意面是我吃過最難吃的：）」

    「行，那以後不吃意面了。」

    ……

    最後，溫時卿駕車到學生路的粵菜館。

    姜芥下車，看著眼前熟悉的飯店名牌，訝然：「你怎麼知道這家店？」

    溫時卿落了車鎖，側目：「你不是說這家級好吃？我試了，確實不錯。」

    姜芥怔愣半晌，想起幾個月前給他打包過這家店的飯菜，驚呼：「你居然那麼早就開始吃我送的飯了啊？」

    她以為他之前表白時說的吃她的便當，起碼是校慶後開始。

    溫時卿笑而不語，牽她往裡走。

    姜芥抬手拍他，鼓著腮幫子氣惱惱的，嗔道：「還騙我說倒了！溫時卿，你可真是個悶騷怪！」

    溫時卿推開大門，覷她一眼，神色不變：「還行。」

    姜芥：「……」不是在誇你！

    跟著服務員到位置上坐下，姜芥接過菜單翻了兩頁，忽然心裡又有點小得意：「看來，我的魅力也挺大的，那麼早就把你迷住了。」

    溫時卿掀眸子瞥她，音色沉沉，很是淡定：「點菜。」

    姜芥高興的小表情橫飛，甩了甩頭，也懶得看菜單，合上扔一邊，只說：「我要吃腸粉和蝦餃。」

    溫時卿「嗯」一聲，默默翻到那頁，對著服務員下單。

    之前總是順著他的意，今天讓他來遷就一下自己，好像也不錯。

    「我還要凍檸茶。」這麼想著，姜芥托著腦袋又道一聲，語氣分外囂張。

    「冰的不行，奶茶吧，嗯？」

    溫柔似水的聲線，加上那滿滿都是寵溺的目光。

    別說姜芥了，就連邊兒上給他們點菜的女服務員都要醉生夢死了，看著姜芥的眼神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這麼極品的男人，果然連女朋友都是美女……

    抵不住溫醫生的溫柔攻勢，姜芥剛撐起的氣勢瞬間就蔫了，乖順的點頭：「嗯嗯。」

    服務員：「……」

    點完餐，姜芥兜里的手機剛好響了起來，她摸出來，一看上頭小舅舅三個字，恍然倒抽口涼氣。

    完！蛋！

    她差點忘了她這個舅舅Σ（?д?111）

    沖溫時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姜芥面色如常地接起：「喂，舅兒。」

    「你哪兒去了啊？」方遇看著客房裡她那孤零零的行李箱，說，「一到延川就不見人影，我下班了啊，和孜孜接你一塊兒去吃飯。」

    聞言，姜芥小心臟登時顫了顫，呃呃啊啊半天，扯道：「不用了舅兒，我和我朋友在吃呢！」

    方遇納悶：「正月都沒過，你室友就回來了？」

    姜芥忙解釋：「不是，是醫務社工部里的朋友。」

    溫時卿玩味的挑了下眉梢，往後靠在椅背上，兩手環胸，看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哦。」方遇默了下，「那吃完要不要去接你？」

    「不用不用！」姜芥再次推拒，「我自己能回去，您和小舅媽二人世界就行了！別老惦記著我，小舅媽會吃醋的！」

    「呿！說得好像我很樂意似的。」方遇輕哼一聲，「要不是你媽交代了，我才懶得管你。」

    姜芥賠笑：「好好好，勞您費心了，等過兩天宿舍開放了，我立馬就滾！」

    方遇懶得搭理她，只說：「自己注意著點兒安全啊，有事兒給我打電話，晚上早點回來。」

    姜芥：「知道知道，您放心。」

    電話掛斷，姜芥鬆了口氣，喃喃自語一聲：「太難了這真是……」

    溫時卿這會兒背脊挺了起來，兩手搭在桌沿，目光灼灼的看她：「其實……」

    話才起了個頭，姜芥就猜到他接下去要說什麼，直接出聲打斷了：「不行！還不行！還得再等等！」

    溫時卿卻垂頭笑了笑，看得很開：「被方遇揍一頓什麼的，我早有心理準備了。」

    話落，姜芥鼓嘴皺眉，一雙眼眨巴了兩下，水汪汪的帶著幾分不忍：「我不行，我捨不得你被打，我心疼。」

    溫時卿瞧她這副神色，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伸手掐掐她白嫩的臉蛋，低低應一聲：「嗯，那聽你的。」

    ……

    一頓飯，溫時卿把她餵得飽飽的，撐得她都快直不起腰了。

    姜芥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人還不以為意，道一聲：「幾碟小點心，能有多飽，一會兒就餓了，你太瘦，要多吃些。」

    姜芥：「……」

    最後，為了防止自己積食，姜芥拉著溫時卿去學生街逛了逛，當作飯後散步。

    還是正月里，學校都還沒有開學，學生街道上的店鋪有些還沒營業，比起平日的熱鬧喧囂，此刻冷清不少。

    夜裡風寒，姜芥穿著長款小棉服和高領，裹得嚴嚴實實，倒不覺得冷。

    反觀溫時卿，雖然裡頭穿著剛剛那件緊領的羊毛衫，但外頭卻只套一件羊絨大衣，看過去一點兒都不擋風。

    姜芥伸手摸摸他大衣料子，好奇問一聲：「你不冷嗎？」

    溫時卿牽住她挽著他臂彎的手：「不冷。」

    溫暖厚實的手掌裹著自己的小手，他掌心傳來的溫熱令姜芥稍稍意外了一下，居然比她的手還暖和！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她不服！

    溫時卿自然是瞥見她詫異的小表情，微一笑，只道：「我經常跑步，體能比你好一些。」

    姜芥揚下巴：「我還經常唱歌呢，別看我瘦，衣服撩起來，腹肌也不比你少。」

    話落，溫時卿俯低腦袋，薄唇湊到她耳邊，嗓音壓得很低：「那以後，你撩一個我看看？」

    姜芥下意識抬頭瞪眼，一臉震驚的盯著他，緩緩問了句：「你這是在調戲我？」

    溫時卿眉梢一挑，不作聲。

    姜芥瞧清他眼裡那促狹之意，沒好氣的拍他，嬌嗔：「悶騷老男人！」

    「……」

    ……

    「溫時卿。」

    默然走了一小段路，姜芥又出聲喚他。

    「嗯。」

    「你談過戀愛沒？」姜芥問。平淡的語氣沒有任何追問過去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了解。

    溫時卿：「沒。」

    雖然聽夏眠說過他大學沒談過戀愛，但真正從他嘴裡知道這事兒後，姜芥還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你都三十歲了，居然沒談過戀愛？」

    溫時卿「嘖」一聲，雙眸眯了眯，沉沉湛湛的看著她：「我說過，對於感情，我是寧缺毋濫。」

    「那你初吻也還在？」姜芥目光不自覺落到他唇上。

    薄薄的，微抿著，看上去似乎很軟。

    想親。

    溫時卿別開眼：「嗯。」

    姜芥再驚，頓住腳步瞠目結舌的愣了半晌，沖他勾勾手指。

    溫時卿睨她，以為她又要說什麼取笑他的話，無奈的把耳朵湊過去。

    她卻伸手，捏著他下顎，輕輕掰過他腦袋，踮腳往他唇上一貼。

    即觸即離。

    「好了，現在你的初吻，歸我了。」

    一秒的親吻，那溫軟的接觸令溫時卿心頭猛地一悸，開始不安的躁動。

    偷親了他的女孩微垂著腦袋，身後的樹蔭擋住了街頭的燈光，黑夜裡，他瞧不清她此時的神情，卻能清楚望見她那雙似玻璃珠的眼睛裡嵌著羞澀，緊張和無措。

    溫時卿喉結沉重的滾了兩滾，一直牽著她的手不自覺的捏了捏。而後，他抬起垂在一側的右手，穿過她耳下的青絲，輕輕捧住她的臉，迫使她抬頭，慢慢接近。

    碰觸到的柔軟，比想像中還要令他貪戀。

    他張嘴輕咬了下她的唇瓣，趁著她張口輕呼的間隙，舌尖長驅直入。

    男人清冽的氣息涌了進來，姜芥一時之間沒緩過神，呆愣愣地立在那裡，一隻手緊張地揪著他腰間的衣料。

    這個吻，熾熱、溫柔又有些生疏。

    呼吸交纏，急促又粗重。

    雲霧飄過，露出微弱的月光，灑在相擁而吻的男女身上，仿若披了層柔光，繾綣又優雅。

    還在街上，任是溫時卿再貪戀她的美好，他也得及時收手。

    垂眸看著她略微紅的嘴唇，再開口時，他連聲線都啞得不像話——

    「姜芥，你剛剛那個，只是親，這樣……才叫吻。」

    ……

    或許是因為最近被焦妍的表情包洗腦中毒太深，加上被他吻得腦子迷迷糊糊，有種失了魂的懵然，姜芥睜著那雙明亮透徹的眼，直勾勾看著他，脫口就來了句：「你好騷啊……」

    溫時卿：「………………」

    ……

    回到家裡，姜芥整個腦袋扎進枕頭裡，腸子都快悔青了！

    那麼美妙的初吻，就這麼被她給毀了！

    你好騷啊……

    我靠！姜芥！你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都怪焦妍整天給她那個表情包(╥﹏╥)

    抓狂的在床上滾了好幾滾，手機響了。

    姜芥摸過來。

    是溫時卿來的微信：［早點睡，別想太多。］

    看了這句話，姜芥更不淡定了，直接給溫時卿撥了個電話過去。

    忙音響了兩聲被接起，姜芥還沒開口，就聽那頭傳來一陣笑聲，沉沉的似乎連胸腔都在震動。

    姜芥越覺得羞恥了，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你別笑！」

    溫時卿噤了下聲，難得有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數秒後，終是難以忍受的，再次笑了出來：「抱歉……」

    「嗚嗚嗚嗚……」姜芥瞬間就被自己氣哭了，「你快忘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完了完了，以後接吻會不會有陰影啊……

    「好了好了。」溫時卿清清嗓，收住笑，輕聲哄著她，「我已經忘了，不要哭了，嗯？」

    姜芥：「嗚嗚嗚對不起……」

    「沒關係，下次再補回來。」他說，「認認真真的補回來。」

    －

    次日，方遇一早就回警局了。姜芥睡的有點晚，吃了片麵包墊墊肚子後，換衣服出門買菜，做個午飯給溫時卿送去。

    路上，她了條微信給溫時卿，問他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那頭過了十多分鐘才回過來：［你做的就行。］

    手機這頭的姜芥捂臉嬌羞。

    ……

    做好飯菜，姜芥拎著滿滿一大袋去醫院。

    等電梯的時候，恰巧遇見同要上樓找夏眠的徐靳之。

    姜芥走過去，喚一聲：「徐醫生！」

    徐靳之側頭看來。

    姜芥：「新年好呀！」

    「新年好。」徐靳之笑，視線落到她手上的便當袋，想起昨日夏眠跟他提的溫時卿和姜芥已經交往的事，眼裡的笑意更深了，問，「給時卿的？」

    姜芥大大方方地點頭：「是呀。」

    徐靳之：「恭喜你了。」

    「謝謝，這還要多虧你和夏眠姐。」姜芥感激地沖他一頷，「你們什麼時候有空，我得好好請你們吃飯表達一下我的謝意！」

    電梯剛好抵達，徐靳之讓她一起進員工電梯上去，姜芥喜滋滋的跟進去，又說：「不要拒絕我啊，要不是你們倆，我還真追不到溫醫生。」

    徐靳之一彎唇：「那真要算起來，還是溫時卿撿了個大便宜，這頓應該他來請。」

    姜芥笑兩聲，若有所思一點頭：「您說的有道理。」

    ……

    出了電梯，姜芥和徐靳之道過別便徑直往溫時卿辦公室去了。

    科室里的小護士見著她，以為她又鍥而不捨的來送飯追求溫醫生，已經習以為常。

    推門進去，溫時卿正在專注打病歷報告。見她進來，手裡的活兒沒停，只道：「坐下等我一會兒。」

    姜芥「哦」一聲，過去坐下，把便當袋放一旁，靜靜托著腦袋看他做事。

    數分鐘過去，溫時卿存好文檔，關了ord界面，把桌上的文件擺放到一邊，沖她勾勾手：「便當。」

    姜芥立馬笑嘻嘻的提起來：「我今天做了糖醋排骨和腰果炒蝦仁。」

    她一盒一盒的打開蓋子，擺到桌中央，將白米飯推到他面前：「你多吃點。」

    溫時卿接過來，瞅她一眼：「你的呢？」

    「哦。」姜芥彎身從袋裡取出一個小盒，「在這裡。」

    溫時卿滿意的笑了：「吃吧。」

    敲門聲響起，姜芥愣了愣，腦子裡下意識就想著要不要躲一下，溫時卿卻面不改色道一聲：「進來。」

    「溫醫生……」推門進來的是一位年輕的小護士，抬眼見著溫時卿對面的姜芥，兩人還面對面頗為和睦的一塊兒吃飯，整個人怔了一下，連話都止住了。

    見她沒說下去，溫時卿出聲：「怎麼了？」

    小護士回神，拿著手裡的文件夾走過來，神色有些木訥：「林，林主任讓我給你的。」

    溫時卿伸手接過，很是淡然：「好，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