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葉庭醒了

    葉家夫妻都覺得姜錦很莫名其妙，哪怕是葉庭的朋友，姜錦又是以什麼立場來指責他們的做法？

    姜錦看著慍怒的夫妻倆，忽然覺得她的言辭再激烈也沒有意義，因為這對夫妻倆並不覺得他們有錯，哪怕有一些心虛，卻也很快用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說服了自己，尋找心裡的安慰。

    既然如此，多說無益，不如不說。

    姜錦這下連瞌睡都沒有了，轉身就朝著葉庭的病房走去，連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再給葉家夫妻倆一個。

    夫妻倆看著姜錦的背影，很想出言斥責，但是看著周圍來往的醫生護士，礙於面子，不得不把怒火給壓下去，跟著姜錦的身後，走到了重症監護室的門口，卻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往下走了。

    他們叫住了來往的一個護士。

    「請問葉庭的病床在什麼地方？」

    護士反問道：「你們是誰？」

    「我們是葉庭的父母。」

    護士滿臉驚訝：「葉庭還有父母嗎？我怎麼沒聽說過？我去問問黃醫生。」

    葉家夫妻倆的表情相當尷尬，暗惱這個護士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倒是跟那個沒禮貌的葉庭朋友一樣。

    坐在醫院長廊上的姜錦，遠遠看到這樣一幕，諷刺地輕笑了一聲。

    她早就聽葉庭的主治醫生黃醫生說過，葉庭的父母最早送她過來的時候，還會每天打電話問情況，周末過來看她。但沒出兩個星期，打電話的周期就變成了一個星期一次，探望更是一個月都不一定來一次。

    後來才知道，夫妻倆忽略了女兒，竟然是因為兒子要參加夏令營。

    這對夫妻倆其實並不少見，一個精神病人的康復需要家人付出巨大的精力跟關懷，不是每個家庭都能保證做到的。那些在家人幫助下，從精神疾病中走出來，重新擁有健康人生的案例，實則少之又少，更多的家庭在這個治療的過程中，就已經把所有耐心都給消耗掉後，從而選擇放棄。

    葉家夫妻，不過是眾多家庭的其中之一而已。

    他們並不能說有多麼惡毒，只是說是更加在乎自己而已。

    葉家夫婦站在走廊上等了很久，都沒有看到那個說去找黃醫生的護士回來，問其他護士他們也都說不知道。

    眼看著等待的時間越來越長，葉家夫妻倆開始不耐煩了，也將目光投向坐在走廊兩旁椅子上的姜錦身上。

    葉父走了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姜錦：「這位同學，既然你到得這麼早，就應該知道葉庭現在的情況如何吧？」

    姜錦都快被這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笑了。

    她隔著鴨舌帽下的陰影望了葉父一眼，言簡意賅地說了三個字：「還不錯。」

    葉父不滿道：「這位同學，你就不知道其他情況了嗎？」

    「我也是昨晚才到這裡。」姜錦著重說了昨晚兩個字。

    葉母在神色變幻之後，終於爆發了：「這位同學！我剛才就已經忍你很久了！難道你在家父母都沒有教過你要怎麼尊重長輩嗎？」

    她衝上前來指責姜錦，揮舞著手臂的時候打掉了姜錦的帽子。

    馮萌萌恰好去接了熱水回來，看到這一幕還以為姜錦是跟別人產生了衝突，幾步衝上來，也沒二兩肉的小身板擋在姜錦面前，竟也有幾分大義凜然的意味，當然這也跟她保護姜錦的勇氣有著莫大關係。

    「你們幹什麼！」馮萌萌憤怒地看著葉家夫妻。

    那兩人的眼神已經逐步轉為震驚，因為姜錦的鴨舌帽掉了之後，那張臉毫無保留地出現在兩人眼前，也讓夫妻倆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她的身份！

    「你是……姜錦？」

    葉家每周都有全家人去電影院觀看一部好片的習慣，《禍國》自然在其列，葉家夫妻看過這部電影，自然會如這部電影的萬千觀眾一樣，對韶華易逝的楚姬記憶深刻。

    姜錦來不及擋住臉，但她卻依然無所畏懼地迎上夫妻倆的目光。

    看到又如何？她從不覺得自己的身份是什麼見不得光的。

    葉家夫妻的第一反應不是震驚，而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姑娘，故意整得跟明星一樣，還跑出來騙人！葉庭是不是就跟著你學壞的？我就說我們家葉庭一個多麼乖巧聽話的孩子，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奇怪！肯定是因為你吧？」

    葉母朝著姜錦橫眉豎眼的樣子，身上優雅知性一秒破功，實在是跟罵街潑婦沒有什麼區別。

    沒等姜錦開口，馮萌萌搶先怒目道：「你又是什麼人？再靠近一步小心我叫保安了！」

    「他們是葉庭的父母。」姜錦在馮萌萌身後說著，跟著站起身來，越過馮萌萌走到葉家父母面前坦然道，「沒錯，我是姜錦，葉庭是我的粉絲，也是我的朋友。」

    葉母還想說什麼，卻被葉父拉了一把。

    葉父冷靜地推了一把眼鏡，他遠比妻子更加睿智聰明，能細心從姜錦的神色中觀察出更多的細節，比如現在，姜錦看上去並不是在騙人，她坦然到可怕。

    難道說她真是姜錦？

    葉父心裡很快下了判斷：「如果你是姜錦，那你更應該有的事情該管，有的事情不該管，畢竟大眾對姜錦小姐你這樣的演員十分關注。」

    葉母還在旁邊不適時宜道：「什麼意思？她還真是姜錦不成？」

    葉父跟姜錦都沒有理會她。

    走廊上，兩人靜靜對視，氣氛凝重得如陰雲密布隨時可能滴出水來。

    姜錦眯起眼：「你是在威脅我？」

    葉父微笑著，斯文裡帶著一股讓人不悅的狡黠：「我的話里有這個意思嗎？那一定是姜小姐誤會了。」

    姜錦同樣笑得滴水不漏，語氣卻直接而淡定：「我卻是不知道，這件事情曝光出去，到底是對我不好，還是對葉先生你更加不好。」

    早在上次聽到葉家夫妻的對話，她就已經確定，這夫妻倆一定是愛面子勝過愛一切的人。不然也不會隱瞞女兒得了抑鬱症的消息，對外謊稱她是出國留學。

    比起怕曝光，夫妻倆應該比姜錦更怕才對。

    何況這件事情牽扯到姜錦，受關注程度呈倍級直線上升，葉家的問題恐怕直接會變成社會關注問題，夫妻倆要面對的將是整個社會的口誅筆伐，到時候他們的親朋好友、上司同事會看不到這個新聞嗎？

    姜錦的微笑，在葉父眼中變得如此惡劣，他的臉色驟然一沉，連表面的客套有禮都難以維持。

    正如姜錦猜中的，葉父害怕了。

    他的眼神變換不定，權衡著當前利弊，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一個護士突然從重症監護室中走了出來。

    「葉庭醒了，你們誰是葉庭的家屬？」

    「我們是。」葉父葉母迎了過去，「我們是她的父母。」

    姜錦在旁邊看到葉家夫妻關切的樣子覺得很諷刺，原來夫妻倆不是不在意女兒，只是比起女兒來說，其他人的看法更加重要。

    護士詫異道：「你們是她的父母？但是為什麼葉庭說要見她的姐姐？」

    「姐姐？葉庭哪兒來的姐姐？」葉母心直口快問道，而葉父已經把目光投向姜錦。

    「她說的姐姐是不是姓姜。」姜錦已經重新戴上帽子，走上前。

    護士點頭：「沒錯，她說的就是一個姓姜的姐姐，是你對吧？那就進來吧。」

    葉母急忙問道：「那我們呢？我們可是葉庭的父母！」

    「抱歉，現在主要考慮到病人的心情，所以你們就在外面暫時等著吧。」

    進入病房前，姜錦瞥了夫妻倆一眼，那眼神中意味不言而喻。

    「她那是什麼意思？演員就了不起嗎？當心我把這件事情曝光出去！」葉母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氣急敗壞道。

    馮萌萌在旁邊適時插話：「我們錦錦姐給了你們曝光的機會啊，但是比起我們錦錦姐來說，明明是你們夫妻更害怕才對，嘴硬的話還是別說了吧。」

    馮萌萌說完這番話簡直爽呆了！

    她以前何曾有過這麼霸氣指責別人的時候？馮萌萌心想，果然是在錦錦姐身邊待久了，錦錦姐的勇氣都感染到了她！

    葉家夫妻不說話了，兩人站遠了些，隱約還能聽到葉母小聲的抱怨，以及葉父沉著臉色的斥責，夫妻倆之間的氛圍並不好。

    與此同時，病房中，姜錦在一片刺目白色中，看到了往日鮮活朝氣的葉庭，此時正虛弱地躺床上。

    她站在離病床一米遠的地方，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許久。

    心底湧出的那種焦慮不安，讓姜錦連靠近都不敢。

    「姐姐。」葉庭朝她無力地笑了笑，嘴唇蒼白如紙，「我可以叫你姐姐吧？」

    姜錦腳步沉重地走了過去，站在她旁邊。

    「當然。但是，為什麼你現在會是這個樣子呢？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在這個世界上好好活下去嗎？」

    葉庭牽著嘴角，這個時候了她還在笑：「因為我爸爸媽媽說要把我送到國外去治病，我不想離開。」

    姜錦心裡一沉，對那夫妻倆的厭惡更深了一層。

    她口吻逐漸變得嚴厲：「那你有想過會因此永遠離開嗎？」

    「我想過啊，可我還是想著這樣做。」葉庭笑得很輕鬆，自殺對她而言，好像就是今天天氣不錯，打算去郊外踏青一般愉悅，「但是，姐姐你看上去為什麼瘦了這麼多？」

    「因為我最近在拍戲，那部電影你知道的。」姜錦是指她來醫院當義工的原因。

    「不，姐姐你的眼神不一樣了……和我很像。」

    姜錦悚然一驚，下意識伸手去摸臉。

    原來她的狀態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嗎？

    「姐姐，不要像我一樣。」葉庭輕輕地說著，眼皮沉重得有些撐不住了，「我也很想在陽光下大笑打鬧，我也很想變得健康正常，我想去讀大學，交男朋友，我想嘗試很多事情……」

    抑鬱症從來都不是想好就能好起來的病，每一個抑鬱症患者都希望自己能夠健康起來，但是抑鬱卻不受控制地折磨著他們的身體與心靈。

    就像葉庭，一個乾淨純白的靈魂，卻因為外界的壓迫，而遍體鱗傷。

    姜錦突然明白，《迷失紐約》的劇本里更深一層的含義。

    這個光怪陸離的瘋狂世界，周圍事不關己的冷漠人們，還有那些背負著傷口踽踽獨行的患者們。若是這個世界能少一點冰冷，若是人們能夠多一點溫情，一切是不是都不一樣？

    葉庭的探視時間很短暫，因為她很快又睡了過去。

    但是黃醫生說，她很快會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到普通病房。

    姜錦聽說了情況之後，心中稍安。可惜她還在拍攝中，不能繼續待下去。

    請假三天已經是極限，否則整個劇組就該因為她而停擺了，馮萌萌已經幫她定好了晚上的機票，這中間還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可以等到周易過來，她也有時間回家裡去看看。

    姜錦在回家之前，去了一趟衛生間，用冷水洗了臉。

    看到鏡中的那張臉，姜錦竟然開始覺得陌生。

    太消瘦，太憔悴，太不像是她。

    姜錦不敢想像用這張臉去見到顧寒傾和阿元，會是一個怎樣的情景。

    等她從衛生間出來，馮萌萌告訴她周易已經在來的路上，等周易到了，他們就可以直接回東國闕。

    姜錦踟躕了幾秒：「還是不回東國闕了。」

    「為什麼？」

    「直接去機場吧。」

    姜錦沒有解釋，馮萌萌也不好多問。

    兩人在醫院門口等了沒多久，周易就到了，他聽姜錦說直接去機場，也沒有多說什麼，開車前往機場。

    坐在機場候機室，姜錦因為一夜未睡的疲憊，裹著羊毛披肩窩在沙發里。明明眼皮沉重得很想睡覺，偏偏大腦清醒得連丁點睡意也無。

    身體就在睡和不睡之間拉扯來去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顧寒傾。

    「還在拍戲？」

    姜錦想也不想地回答：「是啊，現在還沒收工呢。」

    「你的聲音聽上去很疲倦。」

    「可能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吧，昨晚很晚才收工。」姜錦不假思索便撒了謊，說完心裡又覺得難受，只好扯開話題道，「阿元呢？」

    「他去上課了。」

    姜錦哦了一聲，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題外話－－－－－－

    連夜碼了一章，在迪士尼暴走一天實在太累，所以今天就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