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下場

    午飯的家宴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食之無味，反而因為徹底清除了周安知這個存在，空氣變得清新，心情也變好了，連一如往常的菜品都更好吃了些。

    喬詩語在家宴接近尾聲的的時候，問顧喬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她這個當母親的也理解女兒，也沒有要逼她立刻找二婚的打算，只是想要關心關心。結果顧喬來了一句，好不容易變成單身，當然要恣意妄為一番，才能趕在她美貌的尾巴上，不負青春。

    說完就被喬詩語拍了一巴掌，實在是沒忍住，給氣的。

    口無遮攔的顧喬被罵了一通，但罵完之後，喬詩語也對女兒真正放心了。

    至少根據她的判斷，顧喬並沒有因為與周安知離婚而生出什麼創傷。

    等到家宴結束後，顧韓城於知雅夫婦往他們住的小樓走去。既然臨時說好要搬出涵碧園，那趁著周末正好把行李收拾了。

    顧韓城以為於知雅是改變心意了，一路上明顯能看出眼裡的喜色。

    一回到房間，於知雅就轉身對他說：「我並不是放棄了離婚的打算，只是考慮到剛才那樣的情況，不方便跟爸媽說而已。二老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一連兩個兒女離婚，受到的衝擊實在是太大，對身體不好。

    更何況……阿傾和姜錦快要訂婚了，他們訂婚之前，兩個兄姐都離婚，在外人看來實在是不好，也算是我在還債吧，之前對小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所以呢？暫時不離了？」顧韓城抱著希冀。

    「不是。」於知雅搖頭，「我們離婚，秘密離婚。」

    於知雅一番解釋，顧韓城才明白。

    他們簽下離婚協議，簽字蓋章，但是暫且不拿去公證辦離婚手續，不分居只分房，離婚消息也暫時不告訴任何人包括顧笠顧筱，於知雅也還是會負擔起身為顧家大兒媳的所有責任。

    對其他人而言，他們還是夫妻。但是對他們這對夫妻而言，這段婚姻已經結束。

    顧韓城答應了，但是他也不懂，這樣跟沒離婚有什麼區別？

    他把疑惑問了出來，於知雅卻沒回答他。

    她只是在心裡想。

    現在的她，實在是迫切地希望離婚後擁有一個喘息的空間，獨立安靜地思考她過去的人生，從愛情到婚姻，再暢想一下未來的人生，是直行還是拐彎。

    夫妻倆秘密離婚的事情就此定下，也因為冠上秘密二字，才免去了一場真正的家庭風波。

    至於周安知的離婚？那不過是眾望所歸。

    ……

    周安知直到被丟出北雲山的範圍，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這是真的被離婚了？

    他渾渾噩噩上了車，幾次發動車子都不成，最後乾脆找了個代駕過來。

    「先生，去什麼地方？」代駕司機問他。

    「青麓山莊……」脫口而出後，周安知才想起，顧喬宣布跟他離婚後，他怕是連青麓山莊都進不去了。

    等到代駕司機又問了他三四遍，他才回答了杜若家的住址。

    到了家門口，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那是顧喬的英國貴族老管家，一板一眼，紳士禮儀刻進了骨子裡。

    周安知高興地迎了過去，沒等他開口打招呼，老管家就朝他微微鞠躬。

    「周先生，我是受顧女士之託，把東西給你送來的。」

    周安知往敞開的房門一看，就見到好幾個大箱子放在房間裡。

    裡面不僅有他的衣物鞋子，還有他的各類書籍跟講課資料。

    這動靜惹來不少鄰居看熱鬧，杜若也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時候。

    周安知壓下火氣：「就算是要把我的東西送來，也不該只有這麼一點吧？我的書還有一半都沒送來！」

    「周先生，你的東西包括書籍都是用顧女士的錢買的，我們有明確的銀行帳目，如果你有異議，可以供你任意查閱。放在這裡的東西，才是用周先生你賺的錢所買。」

    老管家著重咬了「你賺的」這三個字，周安知頓時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兩耳光。

    他怒不可遏地想，這老傢伙什麼意思，覺得他是靠著顧喬吃飯的小白臉嗎？沒有顧喬就活不了了是嗎？

    「我知道了！滾滾滾！」

    老管家頷首致禮，是他刻進骨子裡的禮儀，絕非是對周安知的尊敬。轉身之際，周安知沒有錯過老管家輕蔑的眼神，這老東西從來都沒看起過他！

    站在樓梯上圍觀的樓上樓下鄰居們紛紛好奇：

    「那老人是誰啊？」

    「不知道，看著跟電視裡的管家似的。」

    討論聲飄進周安知耳里，讓他煩不勝煩，直接對這些八卦鄰居大吼：「看什麼看！有沒什麼好看的！」

    眾人可不會怕他，留在這裡看熱鬧的都是小區里無聊的大媽，戰鬥力爆表，無所畏懼地對著周安知指指點點：

    「這男人什麼啊，還大學教授呢，太沒素質了。」

    「就是就是，完全跟瘋子一樣嘛。」

    「我聽說，這個大學教授跟屋子裡的那女人根本不是夫妻，而是情人關係，這大學教授有老婆的！」

    「真的？天哪，太不要臉了，包養小三都跑到我們小區來了，丟人啊！」

    「難怪平時很少看到這個大學教授呢，原來是個渣男，走了走了，趕緊離那男的遠點，免得髒了眼。」

    伴隨著逐漸遠去的討論聲，什麼事情也做不了的周安知，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手臂用力甩上大門，門框哐當一聲巨響，震得房子跟著抖三抖。

    杜若有些畏懼地跟在周安知身後進了客廳。

    「安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周安知以前最愛的溫柔，現在看來卻嫌惡無比：「怎麼了？顧家發現我們的事情，現在要跟我離婚！」

    「什麼？那東雅集團怎麼辦？」她脫口而出。

    周安知沒心情理會杜若的話，陰沉著臉坐在沙發上。

    杜若實際上比周安知還要著急，如果沒有周安知，她跟白芷什麼都不是，東雅集團更是沒有她們母女的份兒！

    周安知好歹是周鳴溪的生父，再慘能慘到哪兒去？但她跟杜白芷就不一定了，說不定還要面臨顧家的報復……

    杜若目光閃爍，緊緊捏著拳頭。

    她是怎麼堅持走到這一步的！她絕對不能認輸！

    ……

    遠在邊城的縣城小醫院。

    小醫院小到什麼地步，病房太過緊張，連單人病房都沒有，可憐周鳴溪一個為何不食肉糜的養尊處優公子哥兒，還要跟一群人擠在一個公共病房！

    他加了錢後唯一的待遇就是睡了靠窗的床位，能透過玻璃看到外面的世界，除了貧窮還是貧窮的世界。

    周鳴溪來這裡不到一年的時間，整個人卻在折磨之下迅速消瘦，皮膚變得粗糙，形象變得邋遢，這樣的自己都讓他幾乎想不起以前富裕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鳴溪。」提著塑膠袋子的陸純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看上去比周鳴溪好不了多少，這裡的乾燥與風沙對她的摧殘比對周鳴溪還厲害，花了大價錢保養的皮膚現在蠟黃粗糙，整個人老了足足五歲。

    「我買了蘋果，要給你一個嗎？」陸純把塑膠袋子放在周鳴溪的床頭，小心翼翼地問他。

    自從來了這裡，周鳴溪的脾氣就變得越發暴躁，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火，脾氣上了了動手打她都有可能。

    偏偏陸純什麼也做不了，她回去京城的生活比在這裡好不了多少，現在她是待在臭水溝里，但總有跳入大海的一天，如果回了京城，那她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周鳴溪難得今天好心情，跟她說：「上次我給爸爸打過電話，他說會去涵碧園幫我們求情，讓顧家把我們接回去，只要等我們回去了，只要等我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手機又響了。

    「爸？」

    周鳴溪的欣喜還沒徹底表露，就被掐死在搖籃里。

    陸純抱著希冀問：「結果怎麼樣？」

    「我爸媽……離婚了。」

    周鳴溪眼神陰鷙地把手機摔了出去，心情再也無法平復。

    ……

    顧喬離婚一事，對於顧喬本人來說是解脫，對於姜錦等顧家人來說，是喜聞樂見，但對於周安知周鳴溪父子倆，就未必是什麼好消息了。

    在簽下離婚協議的當天，顧喬接到消息稱周鳴溪在闌尾炎手術後傷口感染，情況很嚴重，以邊城的醫療條件恐怕無法應對。

    下屬小心翼翼地詢問要不要把周鳴溪轉院回京城，顧喬硬起心腸一口拒絕，沒有選擇把周鳴溪接回京城，而是派了一個醫療團隊過去，頂級的器材跟頂級的醫生，等到周鳴溪身體調理好，這些人自然會返回京城。

    但周鳴溪要回京城？絕對不行！

    離婚協議如期送到周安知手上，不管他願不願意簽下這份合約，他跟顧喬的離婚都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周安知還不知道，這一切只是開始。

    顧喬可不是聖母娘娘，大發善心幫他養了情人跟私生女二十年，知道了真相也既往不咎。周安知欠下的債，都要一筆一筆如數償還。

    ……

    星煌娛樂，杜白芷從外面回到公司，一路上心情都很糟糕。

    她剛才閒來無聊去逛街，進了一家名牌店，看中了兩個包包，本想買下來調節一下最近的心情，卻在刷卡的時候被告知，這張信用卡副卡用不了。

    她以為是機器故障，朝店員發了一通脾氣後，換了一張卡結算，結果依然被告知刷卡失敗。最後杜白芷一邊發著火，一邊把整個錢包里的卡都刷了一遍，沒有一張能用。

    杜白芷這才真正慌了，從店裡落荒而逃，她這輩子大概都忘了不了當時那個店員看她的眼神，鄙夷、嘲笑、諷刺……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公司的，她現在只想快點收拾公司回家，查清楚那些卡到底是什麼狀況，直覺告訴她，大家應該出了什麼事情。

    杜白芷雖然已經演了兩部電視劇的小配角，但是戲份不多，片酬不多，她也當然沒能火起來，依然屬於新人狀態。她是半路出家，不是科班出身，娛樂圈裡面沒有那麼多老天爺賞飯吃的天才姜錦，所以杜白芷在偶爾拍戲之餘，大多數時間都是在公司里上演技課。

    但是杜白芷對上課這種事情不熱衷，她是星煌總裁方啟東親自安排下來的人，就算她早退缺席也沒人敢問她半句不是。今天杜白芷也如往常一樣，打算早退，她拿了東西從換衣間裡出來，卻被一身形微胖的女人給攔住了。

    「趙姐，有什麼事嗎？」杜白芷語氣一貫的不耐煩。

    這身形微胖的女人是星煌的經紀人之一，她手下有好幾個藝人，杜白芷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的新人。

    以往趙姐對杜白芷總是客客氣氣的，把她當千金大小姐哄著，今天趙姐的臉色與態度卻完全變了：「小杜，你這個態度怎麼回事，還沒紅呢，就先耍起大牌來了，你當自己是姜錦呢。」

    杜白芷臉色鐵青：「趙姐，你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怎麼不敢了？」趙姐冷笑，眼神睥睨著杜白芷，「杜白芷，你真當星煌是你家開的啊？既然你對演技這麼不上心，那正好，我剛給你接下的那部網劇的女主角已經決定了，拿給小彤。」

    小彤是趙姐手下的另外一個藝人。

    杜白芷急了：「趙姐你怎麼可以這樣！那是我的角色！」

    「我給你才是你的，既然你不想要，那就給別人，有什麼不對嗎？」

    杜白芷的聲音變得尖利起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誰帶來的人？你知道我爸爸是誰嗎？」

    「我管你爸爸是誰？」趙姐翻了個白眼。

    她老早就看不慣杜白芷這幅裝腔作勢的樣子了，以前以為她又大背景，只好捏著鼻子認了，現在上頭髮了話要冷藏杜白芷，雖然趙姐不知道杜白芷一個新人演員都算不上的小蝦米有什麼值得冷藏的，但她明白杜白芷的靠山是沒了，她沒了畏懼，自然暴露了原本的心態。

    杜白芷還不知道趙姐為什麼會這樣，她快要氣炸了，放下話來要讓趙姐好看，抓著包就匆匆離開準備回家。

    地下停車場有周安知給她買的奧迪小跑車，可是杜白芷到了樓下停車的位置，卻發現跑車不翼而飛，她氣急敗壞地要求保安室調監控視頻，結果保安室對她愛答不理。

    她打電話報警，警察姍姍來遲後告訴她，她的車子被作為法院清算財產給拖走了。這下可把杜白芷說懵了，法院？

    折騰了大半天的倒霉事兒，好不容易用身上最後一點錢打車回到家，杜白芷就看到坐在沙發上以淚洗面的杜若。

    家裡更是一片狼藉，像是有搶劫犯來洗劫過似的。

    「媽，發生什麼事情了？」杜白芷驚慌失措地撲了過去，杜若才把事情統統告訴了她。

    周安知被京大質疑學術造假，並且挪用了大筆學術資金，金額牽扯上億，現在他名下的所有財產都被查封凍結了，而杜白芷的那輛車，恰好就是周安知名下財產之一。

    京大追究的後果，就是周安知直接從京大的教師隊伍里除名，嚴重的話可能還會被判刑坐牢！

    杜白芷癱軟在地，忽然想起什麼：「房子呢？還有房子呢？以前爸爸不是以嗎媽媽你的名義買了兩套房子嗎？」

    杜若又哭又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爸有多麼自私無情嗎？很久之前他就已經把兩套房子重新轉移到他名下了，現在正好！一起被查封！」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杜白芷不由得怨恨起周安知來，憑什麼他犯下的錯要她們母女來償還？房子沒了車子沒了，她們母女以後要怎麼活下去？

    杜若母女以為這就是最糟糕的情況了，等到晚上她們聯繫不到周安知，他整個人跟人間蒸發似的，母女倆才知道，真正糟糕的情況還在後面！

    杜若以前在國外鍍金一圈兒純粹就是玩，回國後就被周安知當金絲雀養起來，一分錢都沒賺過。杜白芷就更加不學無術，還要指著她媽照料她。

    母女倆光鮮亮麗的生活一去不復返，落魄困窘折磨著杜若母女，她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租住暗無天日的地下室小屋，日日咒罵周安知。

    而周安知呢？

    他在周遭朋友圈裡借錢無果後，索性在一個人介紹下借了大筆高利貸。

    周安知也是破罐子破摔，他都已經想好了，拿了錢他就去逃去邊境，去隔壁國家用在這筆錢起家，至於杜若母女會不會面臨高利貸追債的窘境他全然不在乎，他現在連自己都顧不上了還能管誰？

    那些高利貸要是能找上顧家才好！讓顧喬那自以為是的女人好好嘗遍苦頭才是！

    周安知怨憤地想著，儘管他知道這幻想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他也還是抱著詛咒在偷渡船里抱著行李袋睡著了。

    等他醒過來，他聽到四下多了很多奇怪的口音，而他懷裡的行李袋也變得空癟癟的，所有值錢的東西都不翼而飛。

    周安知還沒來得及慌張，就被一個黑人大漢一拳砸中鼻樑。

    他頭暈眼花地倒在地上，迷糊間聽到，這艘船是去非洲的，船上所有人都是去非洲挖礦的偷渡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