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姜錦的選擇

    姜錦當即沉默下來。

    她的眼睛都有些酸澀了，緊緊抱著阿元，都能感受到來自他的焦躁不安的情緒，只有待在姜錦懷裡，阿元才能難得維持平靜。

    阿元看到那些報導上的「繼母繼子」字眼是真的慌了，也生氣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跟錦錦擁有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他是錦錦的寶寶，錦錦也是他的錦錦，沒有任何人可以把他們分開。這一點無論是他還是錦錦，都是毋庸置疑的。

    但如今，來自新聞媒體的壓力，讓阿元開始意識到他和姜錦之間天生存在的巨大鴻溝，只因為他不是錦錦的寶寶！

    為什麼他不是？

    他該是姜錦的，也只能是姜錦的。

    除了姜錦，他不要任何人當他的媽媽！

    「阿元，沒事的，沒事的……」

    在姜錦柔軟手掌的不斷撫摸下，阿元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下來，乖巧地趴在那裡，順著姜錦的提問，一一說出了他的想法。

    雖然阿元的語句很零散，但姜錦還是從中聽出了阿元的心意，不由得會心一笑。

    「知道了。」姜錦在阿元的發間落下一吻，柔聲道，「放心吧，錦錦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

    「真的嗎？」阿元眼裡燃著希冀的光芒。

    「當然，以後，阿元就是錦錦的啦！」姜錦笑眯眯地對他說。

    顧寒傾眉間一蹙，難道姜錦的意思是？

    「錦錦？」他難掩擔憂。

    姜錦回頭朝他一笑：「放心吧放心吧，我已經作好決定了。」

    顧寒傾見她語意堅定，是真下了決心，只好任由姜錦去了。反正不論她這個選擇的最終結果如何，他都會始終如一地站在她身邊，陪著她。

    少頃。

    姜錦從樓上下來，客廳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走過去：「各位，對於這件事情的處理，我已經有了決定——」

    聽完姜錦的想法，周易當即強烈反對：「不行！你知道這個決定很有可能會毀掉你的演員生涯嗎？」

    「都還沒去做呢，為什麼要這麼悲觀呢？」姜錦微笑不改。

    「因為我比你更了解這個圈子的殘酷，有多少驚才絕艷的明星，分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卻如流星墜落一去不復返？因為這個圈子裡，別人只在乎你到底是對是錯，所有人認為是你是錯的，是就是錯的！」周易第一次在姜錦面前，措辭如此嚴厲激烈！

    姜錦並不發憷，輕飄飄地反問了他一句：「所以呢？我就要向這個道理妥協是麼？對胡說八道的媒體低頭，否認事實，沉寂一段時間然後再若無其事的重新復出？」

    周易安靜半晌：「這是最好的選擇。」

    「但它不是我的選擇。」

    周易深深看了她良久，忽然笑了。

    「我都差點兒忘了，你是姜錦啊。」

    她是姜錦啊。

    雖千萬人，吾往矣。

    正如當初遭受無妄之災的喬珩，默默承受著千夫所指，姜錦不顧他人反對，堅定決絕地出面，站在喬珩身邊，幫他承擔壓力，把所有攻擊都反駁回去，身姿瀟灑傲然，如啟明星灼亮耀眼。

    那時候也是很多人都不認同她的選擇，但姜錦還是選擇遵循內心。

    哪怕賭上她的演員生涯。

    這一次，是為了自己。

    姜錦眼睛跟著亮了起來，周易的決定對她來說也很重要，畢竟周易對她而不言，並不單單只是經紀人，更是哥哥親人一般的存在啊。

    「不然呢？看你像個傻子一樣，獨自站到台前去面對壓力嗎？」周易抱著手臂，扯著嘴角諷刺她，「既然我們決定要這麼做了，那就要做到最好！同志們，為了即將到來的新聞發布會，加班吧！」

    周易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開工！

    看多了娛樂圈慣有的手段，突然見到姜錦這麼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為什麼讓他們感覺如此激動呢？

    ……

    北雲山涵碧園。

    被中途叫回來的顧韓城，接連打出幾個電話，抿著唇角一臉嚴肅。

    於知雅雙手緊握放在腿上，抿著唇道：「我就知道姜錦那個女孩兒，不適合成為阿傾的女朋友！居然把阿元都牽連進去了！」

    老爺子半闔著眼，大刀闊斧地坐在沙發上，看上去並沒有因為這件事情受到太大的影響，至少沒有動怒，依舊心平氣和。

    他身邊的老太太就難以平靜了，見顧韓城掛掉電話，迫不期待追問：「怎麼樣？處理好了嗎？」

    「我已經安排人把網絡上的照片刪掉了，也通知這些媒體不允許繼續發布跟阿元有關的照片，但是……」顧韓城有些猶豫。

    「說！」老太太難得的疾言厲色。

    顧韓城只好如實回答：「現在網絡傳播速度很快，就算我們這邊把源頭刪掉了，一些網友的手上怕還有截圖存檔，這是刪不掉了。」

    「那我們能如何？看著我們顧家成為京城的話題中心？還有我的乖孫子，成為被人議論的對象？」老太太想到阿元可能受到其他人的非議，就心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以身代過！

    他顧家雖然權勢滔天，卻也做不到禁絕他人的流言蜚語。當初阿元回到顧家時，就已經遭到了一次非議，私生子之類的傳聞層出不窮，這一次，難道要老太太再度忍受小孫子被別人議論來議論去？

    她那天果然不該動搖的！

    「夠了。」老爺子終於發話了，年邁的雄獅掀開眼皮，老當益壯，威勢猶在，「我顧家還不至於因為一條新聞就受到影響，控制一下媒體輿論就夠的，其他的隨意吧。」

    老爺子將這件事情蓋棺定論，老太太也不能小題大做。

    但她始終無法放下對阿元的擔憂。

    老太太驟然起身，拒絕了追上來的於知雅，獨自回了房間，拿起床頭的電話，撥出一個手機號碼。

    ……

    姜錦的家在經歷了下午的喧囂之後，安靜下來。

    周易說不能打擾到姜錦的生活，帶著團隊的人就附近酒店開了個大套房，工作地點也搬過去了。

    姜錦自然沒有跟過去，作為承受壓力最大的主人公，她被周易勒令好好休息一晚，不得不從。

    顧寒傾打電話吩咐朱家私房菜準備了一頓豐盛晚宴送去酒店，聽說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吃飯過後工作，更是幹勁十足，今晚也要加班通宵了。

    周易臨走之前，也把姜錦手機還了回來，卻也沒忘吩咐姜錦不要沒事找虐，跑到論壇微博上去看有關她的新聞。

    不用他說姜錦也不會看的，那些言論看一遍就夠了，姜錦自負內心堅定，卻遠不是什麼鋼鐵心臟，也沒有那個千錘百鍊的本事。

    顧寒傾不在家。

    他本想留下來陪著姜錦，卻被姜錦無意中聽到響個不停的手機，下屬瘋狂催促他回去主持大局，因為他中途從一場會議離開，軍部已經有所異議了。

    了解情況的姜錦，硬是把顧寒傾從家裡推出去，讓他趕快去處理工作，等完成工作再回家好好陪著她。

    顧寒傾拗不過她，只好暫時離開，囑咐她在家好好呆著。

    「真是的，一個二個都把我當小孩子似的。」姜錦不滿地腹誹，準備在阿元身上重新尋找一下來自成熟長輩的慈愛，「咦？阿元呢？」

    剛剛不還在這裡的嗎？

    「我在這裡。」阿元從她身後冒出腦袋。

    姜錦瞪圓眼睛，沒想到阿元一直跟條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後！

    「哎喲阿元，你怎麼這麼可愛呢？」姜錦伸手捏住阿元軟嘰嘰的臉蛋兒，心滿意足地嘿嘿笑個不停，「晚上該睡覺咯，去洗澡吧。」

    「要錦錦一起！」

    「咦？你這是怎麼了？」姜錦歪頭，分外疑惑。

    阿元以前從不讓姜錦陪他洗澡的，說他已經是大寶寶，可以自己洗澡，被姜錦看光了還會害羞，洗完之後連衣服都是親自穿的，從不讓姜錦經手。

    姜錦覺得可以培養他的自我動手能力，便也由他去了。

    但阿元今天怎麼改變主意了？

    姜錦沒想太多，牽著阿元的手上樓，浴缸裡面的誰差不多放好了，阿元用花灑沖一遍，就可以直接進去了。

    等到阿元脫衣服的時候，他還是不好意思，讓姜錦到衛生間門口等他。

    姜錦耐心應了，背對著站在門口。

    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阿元脫衣服的動作應該很麻利，這會兒已經打開花灑開始沖澡了。

    「錦錦，你在嗎？」浴室里迴蕩著他的聲音。

    「嗯，我在。」

    姜錦的眉眼瞬間柔和下來。

    原來阿元，是捨不得她的，看來下午的新聞是真把他嚇壞了，黏姜錦已經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

    就著洗澡的短短几分鐘，阿元就問了四遍「錦錦你在嗎」，幾乎每分鐘都要問上一遍。姜錦覺察阿元的小心思，也總是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的回答阿元她在，讓他安心。

    沒等一會兒，姜錦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錦錦，我進水裡了。」

    姜錦知道他這是進浴缸了，但手機震動不停，來電還是陌生號碼。

    「阿元你等等啊，錦錦接個電話，就在你的房間裡。」

    「那……錦錦不要走遠啊。」

    「好，我不會走遠的。」

    姜錦安慰完阿元，這才在電話都快掛斷的時候，按下接通。

    「你好？」

    「你好，小錦。」

    姜錦一聽聲音，就認出了對方：「伯，伯母？」顧老太太？這位怎麼會給她打電話？難道是因為新聞的事情？

    姜錦的心情瞬間緊張起來，手心都在冒汗了，靜靜等待來自電話那頭的責罵。

    誰知，抵達她面前的不是狂風暴雨，而是一聲沉重無奈的嘆息。

    「小錦，我知道，你是個很好的孩子。我們會反對你跟阿傾，並不是因為歧視你的家世與職業，而是因為你們兩個不合適。你和他要走的路南轅北轍，勉強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反而會傷害到其他人。就像這次，阿元一直以來都被我們顧家保護得很好，現在卻並非出於本意被媒體曝光在眾人面前，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但到底和你有關，身為阿元的奶奶，我做不到，心平氣和。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姜錦無聲沉默。

    有的時候，溫柔哀傷的言語，遠比凌厲激烈的攻擊，更為沉重，殺傷力也更大。

    若是姜錦面前的，是顧老太太一番指責唾罵，姜錦還能鏗鏘有力地堅定自己的立場。

    現在，她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伯母，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她情緒低落的回答。

    「這只是第一次，以後的第二次，第三次呢？我看過你的電視，你是很優秀的演員，應該在熒幕上發光發熱，而不是成為某某某的妻子。但阿傾的妻子，我們只需要她是溫柔賢明的妻子。」

    姜錦不再說話。

    「錦錦？你在嗎？」阿元聽到外面久久沒有動靜，有點急了，甚至從水裡起身，姜錦都聽到了嘩啦啦的聲音。

    阿元房間裡很安靜，連隔著話筒的老太太也聽到了這個聲音。

    她完全怔住了！

    剛才……她聽到的是什麼？

    「阿元，我在呢，你好好洗澡，我馬上過來。」姜錦慢半拍反應過來，朝浴室喊了一聲，「別出來，會著涼的。」

    「好的。」阿元又乖乖跑回去了，只要錦錦在外面就好。

    姜錦想要繼續對手機里說什麼，卻詫異地低頭。

    咦？什麼時候掛掉的？

    「錦錦？」阿元又喊了一聲。

    姜錦不得不暫時放下掛斷的手機，跑進阿元的衛生間裡，濕漉漉泡在水裡的阿元，在騰騰霧氣後顯得越發唇紅齒白，漂亮得跟個小天使。

    他看到姜錦進來，便嘻嘻笑了起來。

    姜錦也被那笑所感染，心頭因為方才電話帶來的沉重悄然不見，捲起袖子走向浴缸：「好了，現在來幫我們小阿元洗白白吧。」

    阿元不好意思縮進水裡，水面上冒出咕嚕咕嚕的小魚泡泡。

    姜錦逗得哈哈大笑，卻也沒忘把阿元從水裡抓出來。

    阿元水性好，憋氣什麼的都是小意思。

    姜錦最後還是幫阿元洗白白，用他的專屬小浴巾給他裹得嚴嚴實實的，直接抱到外面阿元的床上，幫他換上睡衣。

    阿元難得享受來自姜錦的服務，眯起眼睛的樣子也很愜意。

    突然他想起什麼。

    「晚上和錦錦一起睡！」他急切地回頭沖正在準備吹風機的姜錦說了一聲。

    「好啊，一起睡。」

    吹乾了頭髮，姜錦也把自己整理收拾了，一大一小窩在姜錦的大床里，緩緩閉上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久違地睡在一塊兒，不論姜錦還是阿元，都睡得分外香甜。

    ……

    北雲山涵碧園，漆黑不見光亮的房間裡。

    電話直接從老太太手裡跌落，悄無聲息地摔在柔軟的長毛地毯上。

    老太太也跟著無力坐在地上，最是講究規矩禮儀的大家閨秀出身的老太太，此刻腦子卻一片空白，什麼都忘了。

    她聽到了什麼？那是阿元的聲音嗎？

    老太太突然開始掩面痛哭。

    這是喜極而泣的聲音。

    太久了，她等得太久了。

    還以為有生之年，都沒有這個機會聽到阿元開口說話。

    沒想到……

    沒想到……

    ……

    有了顧家和顧寒傾的雙重動作，各家媒體已經收到頂頭部門的嚴厲警告，讓他們保護未成年兒童隱私，不要再網絡上隨便發布小孩子的照片。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正是指的鬧得沸沸揚揚的「姜錦繼子」之事。

    如今網絡上已經炸開了鍋，甚至有人開始從各種途徑開扒姜錦男友身份，連照片裡的小孩子都沒有放過，有人居然認出這小孩子正是他家孩子就讀幼兒園的同學，並把這條信息發布在網絡上。

    可在有人特意監管之下，暴露阿元真實信息的內容眨眼就被刪掉，發布信息的人也受到了警告，不敢再隨意到網絡上去亂說。

    媒體們更是不敢反駁，除了最為憤怒的頂峰娛樂，其他轉載媒體都乖乖刪掉了那張照片，電腦里都沒敢保留存檔。頂峰娛樂鬧騰了一番，卻被上頭找了個理由暫時查封，這下也不敢再鬧騰。

    這時候才有人正視姜錦的背景問題，是不能輕易招惹的。

    那麼這次事件伴隨照片新聞被刪掉，媒體不敢過度報導而就此平息？當然不是！

    在這個網絡大數據時代，每個網友都有可能成為狗仔。

    他們也感受到了無形中的壓力，雖然不敢再發照片，但關於姜錦小三上位當繼母的消息卻討論得越發熱火朝天，流言也越來越難聽，什麼惡毒可笑的猜測輪番上陣，不斷抹黑姜錦的形象。

    陷入風暴中心的姜錦，頗有一種百口莫辯的無力。

    「什么女神啊，居然這麼虛偽，還給人當小三當繼母，滾出娛樂圈吧！」

    「請大雅和蒂芙尼取消姜錦的代言人資格，不要因為她毀壞品牌形象，否則我會拒絕購買這兩個品牌的東西！」

    「純路人，感覺姜錦這次真的要完蛋了。」

    「接下來姜錦還有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該不會因為她撲街吧？」

    「不是吧，我男神也在跟她合作呢，真是倒霉。」

    「有的人夠了啊，人家私事管你們什麼事兒？姜錦是個優秀的演員，僅此便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