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欲擒故縱

    兩個年輕女孩兒是姜錦身邊的人，又不是不懂事的，當然能看出來喬雯那純屬巴結不成，反被姜錦拒絕，還要藉機抹黑姜錦一把，實在是用心險惡。

    她們年紀輕，又有正義感，最看不慣這種做作的玻璃心小白花，很是為姜錦打抱不平。

    姜錦慢條斯理地吃著飯。

    沒想到來劇組第一天，就遇到這檔子事兒，她輕輕一笑，卻不以為意。

    姜錦的表情被譚韻看在眼中，暗暗對姜錦的性格有了一定了解。

    她開口道：「好了，她說就讓她說去，如果我們當真跟她爭論，反而顯得落了下乘。畢竟她只是女三號，而姜小姐卻是女一號。」

    姜錦看了譚韻一眼，沒想到譚韻年紀不大，想問題倒是很通透。

    她似乎忘了自己比譚韻還要小兩歲。

    「韻姐，叫我小錦或者小姜就行。」

    譚韻笑道：「那就卻之不恭了。」

    方圓有些不懂了：「為什麼我們不反駁回去呢？萬一那個喬雯在劇組裡面說話壞了錦錦姐的名聲，對我們多不好？」

    她年紀最小，剛剛大學畢業，對著這些人情世故不懂，更不理解。

    馮萌萌就慢慢理解過來了：「……我知道了。」

    方圓表情茫然：「什麼明白了？為什麼呀？」

    姜錦笑盈盈遞給她一個蘋果：「要吃嗎？」

    方圓的臉蛋兒紅了一下，細若蚊鳴地低聲道謝，很不好意思地收下了這顆蘋果，捧在手心有點捨不得吃。

    哇哇哇，女神親手給她的蘋果啊！甜得要飛起來了吧？

    方圓很快忘了這件事情，其他人也沒人再提起。

    周易過來的時候，更是沒說這件事情，只是讓姜錦和她去一一拜訪了導演製片人等劇組高層，又拿到了拍攝安排。

    接下來，劇組會分成三個組拍攝，導演桑成統籌全局，而三個分組則按照桑成的指令，下有三位副導掌鏡。

    這是一些大劇組為了加快製作周期，而使用的方法。

    姜錦聽說過，但親身體驗是第一次，難免覺得新奇。

    她也是才知道，現在拍攝小演員的主角童年戲份已經開拍，安飛白還沒來劇組不是因為他到得晚，而是正在雲省拍前兩集的內容，也就是男主角雲深滿門被屠，身負血海深仇的場景。

    男主角雲深的家，背景設定在雲省的某個小山坳里，會在那裡取景，是因為當地有震撼眼球的雲省原陽梯田，很符合原著中描寫的世外桃源小山村。

    等那裡的戲份結束，他才會啟程前往浙省影視基地，拍攝拜入仙門的室內戲。

    安飛白不來，不代表浙省影視基地的劇組就要停擺。而是要拍攝以姜錦為主的魔門戲份，主要在攝影棚內進行。

    「所以我明天就要開拍了？」姜錦問周易。

    周易說：「你可以想成，還有今天半天的休息時間。哦，明天上午是你試戲服的時間，順便要拍攝定妝照，網絡上的定角宣傳馬上就要開始，我已經告訴王姐那邊，提前造勢了。」

    王姐就是姜錦團隊中的宣傳公關王柳花。

    姜錦哦了一聲，把劇本翻到要拍的內容那裡。

    「這個時間線有點亂啊。」姜錦擰著眉，看著這場戲的劇本內容。

    明天下午要拍攝的內容是，仙門的幾位師長率領精英弟子，深入虎穴求見魔尊，為的是告訴魔尊，妖族即將出世的消息。

    魔門雖稱魔，但只是修習魔功，本質上還是人。仙門這是希望可以兩門聯合起來，共同抵擋即將打開的兩界之門那千萬妖族大軍。理由是妖族肆虐，生靈塗炭，而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魔尊正在修煉妖蠱，無暇見這群仙門之人，於是身為魔門公主的梨月現了身，薄紗遮面，嬉笑怒罵，正邪難辨。

    仙門的艱難，魔門的肆意，還有驕傲心狠的梨月，清冷如雪的蓮見，都形成了鮮明的黑白正邪對比。

    ——姜錦以前拍戲，都是按照時間軸來的，一本劇本從開始拍到結尾。

    《升仙》這樣的拍攝方法，還是她第一次，今天也許她飾演的梨月跟雲寧飾演的蓮見打得宛若生死仇敵，明天兩人又要演出素不相識，乃至親切交好！

    周易道：「這種拍攝日程，你主要就是要分清人物每個階段的情緒，不能混淆。也許明天開始會不順利，畢竟你是第一次參與這樣的拍攝，情有可原。但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很快就能適應的。」

    「你倒是對我有信心……借你吉言吧。」

    姜錦說完，卻沒敢把周易的話當真，而是現在就開始「加班」努力。連躺下來睡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抱著劇本又開始「加班」了。

    她要一個人安靜看劇本的空間，套房裡的人自然都出去了。

    方圓忍不住咋舌：「當演員真的好累啊，到酒店吃了飯，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就要開始看劇本了，是我肯定早就跑出去玩兒了。你們看見沒有，這裡的風景好漂亮，還有那些攝影棚，看上去好震撼呀！原來電視劇都是這樣拍出來的！我能去拍照嗎？」

    方圓的思維跳得很快，這個問題跳到另外一個問題，中間都不需要銜接的過程。

    馮萌萌和譚韻與她相處一會兒，已經習慣，就回答了她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別去拍照，被人看見了不好。」馮萌萌尤其在意地叮囑她，「以後你做事都要小心一點兒，不要被人落了口實，畢竟我們是錦錦姐身邊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錦錦姐，出了錯別人也能把鍋扣在錦錦姐身上！」

    譚韻比她們倆年齡更大，經驗也要更豐富，聞言也是點頭。

    「萌萌說得沒錯，劇組裡面明道暗槍多著呢，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方圓聽得一愣一愣的，越發緊張，欲哭無淚道：「怎麼辦啊，我覺得自己一看就是要上當的類型！」

    馮萌萌和譚韻對視一眼，撲哧笑出聲來。

    此時，獨留在房間裡的姜錦。

    她想到了一個特別的辦法，把每一場戲的揣摩心得，都製作成小卡片，捏著小卡片來揣摩那段戲的人物心境，加深印象。

    等到拍攝那場戲的時候，再把小卡片拿出來，關聯印象隨之浮出，她也能夠很快進入狀態，這就不用擔心切換情緒了。

    姜錦對自己琢磨出來的辦法很有信心，她馬不停蹄地找了一堆小卡片，沒讓他人插手，自己一筆一划把那一張張小卡片填滿。

    這些揣摩心得，除了她之前寫在劇本空白處的內容，還有一些她新添上去的。

    有時候寫寫停停，撐著頭思考一下。

    不知不覺，姜錦已經在房間內的書桌前，伏案幾個小時。

    落地窗外，已是華燈初上。

    等京城萬家燈火的繁華不同，這家酒店距離影視基地很近，附近都是風景區，沒有城市的喧鬧，現在天黑了，景區關閉了，只能遠遠看到一些夜市街上，亮起一條燈火長龍。

    姜錦摸著肚子，這才覺得有些餓了。

    她連晚飯都沒吃。

    其實剛才方圓提著飯盒，來敲過好幾次門，她當時都沉浸在製作演技卡片的專注之中，連敲門聲都沒聽見。

    姜錦習慣性地給馮萌萌打了電話，沒一會兒，方圓就提著飯盒過來了。

    「蔬菜沙拉？水果？怎麼沒有飯菜？」姜錦打開盒子，有些驚訝地問。

    方圓在姜錦面前總是有些拘謹：「錦錦姐，這個不能怪我，是周哥說的，你明天就要開始拍戲，必須控制體重，晚飯都換成蔬菜沙拉搭配水果，只有中午可以吃小半碗米飯和五十克牛肉或雞肉，其他只能吃菜。」

    「什麼？」姜錦表情都垮了下來，跟天塌了似的。

    方圓有些不忍心，她也覺得周哥好苛刻啊，天天啃菜葉子做什麼，又不是兔子！她是堅定的肉食黨！

    「要不要我去買點別的什麼？」方圓咬咬牙說。

    姜錦搖頭，語氣低落：「算了，周哥都說了，你要是幫我買了，周哥能把你罵得狗血淋頭！我不能連累你，啃葉子就啃葉子吧！」

    看到一碗的蔬菜沙拉，她連食慾都沒有了。

    方圓同情地看著姜錦提著飯盒關上門，捏著拳頭就想要去找周易理論，憑什麼只給我錦寶吃這麼一丟丟東西？

    一想到周易那雙表面隨性、實則威嚴的眼睛，剛提起的氣就落了下去。

    還是算了，周哥好可怕的嚶嚶嚶。

    姜錦不知道自己的經紀團隊混進來了一隻小粉絲，她坐在沙發上，剛把飯盒打開，拿了叉子無聊地嚼著菜葉子。

    就想起跟阿元約好到了就給他打視頻電話，這都晚上了，她失約了！

    姜錦飛快在衣帽架上掛著的包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機。

    居然沒有阿元的未接來電？

    姜錦疑惑了一瞬，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兩下，撥出阿元的電話。

    遠在京城，東國闕頂樓。

    阿元渾身沒勁兒地趴在茶几上，面前是他的手機。

    因為錦錦說要聯繫他，爸爸顧寒傾特別允許他上幼兒園也可以把手機帶上，免得錯過了錦錦的電話。

    他本想給錦錦打過去，又想到爸爸說的，錦錦工作一定很忙，打過去說不定會打擾她，就放棄了這個打算，耐心等著。

    等啊等的，一直等到幼兒園放學，一直等到回到東國闕的家裡，一直等到爸爸結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阿元和爸爸顧寒傾吃了一頓無聲的晚餐。

    不知是不是因為少了一個人，餐桌都顯得空蕩蕩的，美味的朱家菜吃起來味同嚼蠟，朱家私房菜的大廚知道了估計能哭暈過去。平時吃薑錦做的飯菜，能一口氣吃兩碗米飯都不夠的阿元，這頓晚飯一碗飯都吃完，那點飯量跟小貓兒似的。

    晚飯吃完，阿元立馬又跑到自己手機前面。

    就有了現在的場面，他趴在茶几上等待電話。

    顧寒傾也在他旁邊的沙發上，正在處理公事，神情嚴肅而認真。雖然阿元不知道為什么爸爸不在自己的書房去，而是要坐在客廳里。

    終於！電話來了！

    阿元幾乎是在零點一秒內就接起了電話！

    「錦錦！」阿元興奮地睜著貓兒一樣的黑眸，衝著手機屏幕上姜錦的臉搖頭，連連喚了好幾聲「錦錦」，語氣從興奮到委屈。

    姜錦也知道自己失約了，好言好語地哄他，又是道歉又是逗他的，總算是把阿元逗得眉開眼笑了。

    「阿元吃晚飯了沒？」姜錦一邊往嘴裡塞蔬菜沙拉，一邊問他。

    大抵是看到了阿元的緣故，她覺得這蔬菜沙拉都變得美味，更沒有之前的食不下咽了。

    阿元耷拉著臉：「吃了，不好吃，沒有錦錦做的好吃。」

    毫不掩飾地在姜錦面前抹黑京城大名鼎鼎的朱家私房菜。

    顧喬聽了能大罵這兩個沒良心的。

    姜錦不知道朱家私房菜的名氣，只當是普通的外賣，又心疼又愧疚的，才離家不到一天呢，就想回去了。

    「顧小……你爸爸呢？」姜錦順口問起。

    這個時間，顧小叔應該在家才是。

    阿元瞥了旁邊一眼。

    顧寒傾應當是聽到了姜錦問起自己，下巴微抬，視線卻沒動，擰眉看著自己面前的文件，動筆刪刪改改作出批示，始終沒有起身到阿元身邊來。

    阿元習慣爸爸的這副模樣，就是工作當中，忙碌勿擾。

    他在姜錦教導下，對顧寒傾的彆扭感雖然沒那麼深了。但是，除了開口叫了他一聲「爸爸」，其他的從未開口。

    最大的進步，應該是不避諱在顧寒傾面前跟姜錦說話了。換作其他人，他是不肯當著旁人面說半個字的。

    「爸爸工作忙著呢。」阿元有些竊喜，總算是沒人來跟我搶錦錦了。

    姜錦心想，顧小叔哪怕忙，難道連說兩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她竭力想讓自己表示理解，可心裡那股酸酸的感覺完全就是不由自主的反應。

    她的不自在，阿元還察覺不了。

    「錦錦晚飯吃菜葉子嗎？」他看到了姜錦面前的蔬菜沙拉。

    「這是蔬菜沙拉。」

    「好吃嗎？」

    「……還不錯。」姜錦很違心地說。

    阿元信以為真：「那我也要吃蔬菜沙拉。」

    「阿元正在長身體，還是吃肉吧。」

    阿元也點頭，錦錦都這麼說了，還是聽錦錦的吧。

    兩人湊在一塊兒又嘰嘰喳喳聊了很久。

    大多時候是阿元在說，他的好奇心和傾訴欲很重，姜錦是他唯一的聽眾，難得她在晚飯時間也有耐心聽阿元的這些話，還對他的問題一一作出解答。

    只不過，中途有時候，她顯得略略心不在焉。

    好幾次都想問問阿元，你爸爸忙完了嗎？能不能過來跟錦錦說兩句話？

    話到了嘴邊，又問不出口。

    反而是心被無形的線給纏住，時時刻刻都提醒她注意那個名字——

    顧寒傾。

    姜錦知道阿元只會在沒有旁人的時候開口跟她說話，現在也理所應當地認為沒有其他人了，所以跟阿元對話的時候狀態很輕鬆，就跟平時兩人私下相處一樣。

    她沒想到的是，阿元最近因為她而轉變，逐步接受了爸爸，這個習慣在顧寒傾身上也成了特例。

    無形中被阿元坑了一把的姜錦，並不清楚，阿元一旁的顧寒傾，看起來正在忙碌於工作，實則一心二用，耳朵時刻關注著姜錦與阿元的對話，兩人說了什麼，他盡數聽了去。

    他先驚訝於阿元在姜錦面前的活潑，以前知道阿元對待姜錦很特別，會跟她說一些悄悄話，旁人都沒機會聽見的，他只對姜錦說。

    就是意外阿元的話會這麼多，跟他這個年齡的普通孩子也沒有太大差別，沒有自閉，沒有拒絕交流，仿佛陰霾散去。

    這份改變足以讓顧家的每個人都心生震撼。

    但對於顧寒傾來說，真正令他心生震撼的不是阿元身上的改變，而是隔著屏幕傳來的她的聲音——

    柔聲淺語，嘻笑隨意。

    顧寒傾從不知，她在放鬆狀態下原來是這樣的，沒有拘謹收斂，而是放鬆地笑出聲，那聲音清越如溪澗鳴泉，勾著他的心一跳一跳的。

    他所在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阿元的手機屏幕，偏偏手機的攝像頭又不能把他納入範圍，這個角度被敏銳的顧寒傾抓得很準確。

    於是，他能清晰看到屏幕上姜錦燦爛的笑臉，微微皺眉啃菜葉子的模樣，還有逗弄阿元時的可憐鬼臉。

    其實，他有很多話，很多想問的問題——

    問問她那邊天氣怎麼樣；

    問問她一路是否順利平安；

    問問抵達之後有沒有遇到什麼意外情況；

    問問酒店舒不舒服，環境干不乾淨；

    問問為什麼晚飯只吃蔬菜沙拉而不吃飯菜……

    他的問題太多，卻都被他壓在了喉嚨，沒有盡數道明。

    他心知，靠得太近反而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姜錦雖然討厭孤獨，卻也習慣了孤獨。貿貿然闖進她的生活，只會惹來她的牴觸，他上次找藉口成了姜錦飯桌上的常駐人員就已經是極限。再進一步關心，恐怕會讓姜錦心生退意。

    所以，他開始保持距離，讓姜錦想見他卻見不到，最後只有心心念念記掛著。

    所謂欲擒故縱，是兵法，也被顧寒傾用來套路，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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