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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頁

2023-09-04 00:11:33 作者: 懷南小山
    簡潮也挺帥的,他拎了兩瓶啤酒過來坐下後,就有個長得很俏皮的小姑娘過來問他要聯繫方式。

    謝瀟言架著腿坐另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人在空窗期,對桃花自然就來者不拒了,簡潮連人長相都沒看清,就大方地拿出手機。

    等對面人互通了微信,謝瀟言戲謔的話還沒講出口,簡潮已經盯著屏幕上的寒暄「嘖」了一聲,「媽的,居然是來要你微信的。」

    謝瀟言挑眉:「我?」

    簡潮給他展示聊天記錄:「說你看起來不好接近,問我能不能推給她。」

    謝瀟言沒看,哂笑了下,摸摸無名指上的戒指:「怎麼回事兒,看來哥這鑽還是不夠大啊。這點兒桃花都擋不住。」

    簡潮也瞅過去,見他戒指上還墊了東西,一副沒眼看的樣子:「我說你倆都結婚這麼久了,戒指就不能換個適合的嗎?你老婆不是挺疼你,又是給你剝蟹,又是接你下班,換個戒指分分鐘的事兒唄,這麼勉強?」

    謝瀟言抱起手臂,沒再給他看戒指的機會,散漫地答:「我就樂意戴,礙你什麼事兒了?老婆多辛苦啊,不煩她。」

    「……」簡潮悶悶笑著搖頭。

    早上蘇彌提起那一枚十字架,謝瀟言便一路心情沉沉墜墜。

    想起許多往事,他憋不住,告訴簡潮:「她知道了,我在青圖港出事那回。」

    「你和她說的?」

    「說過一次,她在梵城碰到了Lee。神不神奇?」

    謝瀟言說著,略顯苦澀地笑了下。

    簡潮會知道,是因為Lee把謝瀟言救回去第二天,正好他去梵城找謝瀟言,倆人本來約著去登山,又聽說人出事,他趕忙開著車去了郊外醫院,把謝瀟言接回去。

    那一年,梵城遇到罕見暴風雪。

    謝瀟言現在ʝƨɢℓℓ已經不記得,他當時走的路線,不記得車子是什麼緣故拋錨,也忘了出事的時間,以及在雪地里躺了多久。那時多大呢?十八歲,很多很多的細節早就在各種生命經歷里褪了色,被擠出了記憶的容器。

    他唯一記得的是,他終於在來回輾轉中,幸運地在雪地里找到了她送的十字架,在極寒到極熱的詭異感知里,他躺在雪裡,走不動了。

    厚重的雪覆在他的睫毛和額發上,謝瀟言聽見了死神的邀請。

    他握著那枚十字架,放在心口,用手掌扣著。

    是她說的——「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就把它握在手心裡喊我的名字,再睜開,我就會出現。」

    謝瀟言心裡在想:蘇彌,我好冷。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好想回家。

    可是他捨不得,喊不出口。

    捨不得她來這麼遠的地方見他。千里迢迢的,她要怎麼來找他呢?

    怎麼辦啊蘇彌……

    總聽說,人在死前,會看到人生的走馬燈。

    不知道躺了多久,他的身體好像被烈火燒灼。在騰騰的熱氣里,謝瀟言看見了一個小男孩。

    他坐在桌前,腳尖都夠不著地面,輕輕晃動著,學著無聊的拼音。

    教他學中文的人,是他的繼母容梔。

    他呆滯地念著a、b、c、d,忽而聽見大提琴的聲音,謝瀟言看了眼那扇不近不遠的窗,他問容梔:「How to say I love you in Chinese?」(我愛你用中文怎麼說?)

    「我愛你。」

    「wo、aini?」

    「yes,我愛你。」

    「her name?」(她的名字呢?)

    容梔問是誰。

    他在紙上畫了一把琴。

    容梔笑起來,告訴他:「蘇彌。」

    「su-mi。」他在口中咀嚼了幾遍這兩個音節。

    「蘇彌,我愛你。」

    「蘇彌,我愛你。」

    謝瀟言看著走馬燈的那一面,是七歲的他推開椅子,然後飛奔下樓,嘴裡念念有詞:「蘇彌,我愛你。蘇彌,我愛你……」

    生怕下一秒就會忘了。

    他就這麼念了一路,腳步跌撞著,下樓。

    「蘇彌,我愛你。」

    跑過羽毛球場。

    「蘇彌,我愛你。」

    終於,敲響了她的家門。

    開門的人站在光里,她穿著白色的公主裙,頭髮被媽媽紮成精緻的小辮,一臉懵圈地盯著他。

    他氣喘吁吁地告訴她:「蘇彌,我愛你。」

    ——聽見了嗎?

    不是「其實還挺喜歡的」。

    是我愛你,我很愛你。

    這麼多年,風霜雨雪,落子無悔。

    我從來沒有停止愛你。

    後來,Lee把謝瀟言送去醫院,聽到的就是這一句,他對清醒過來的謝瀟言說,你一直在重複這一句話。誰是蘇彌?

    謝瀟言想說,是暗戀的人,可是他能聽得懂暗戀這個詞的意思嗎?secret love?可是他不想這樣說,既然是在secret的地方,他自作主張地撒謊:my love。

    是我的愛人。

    是他的愛人讓他強撐住最後的意志。

    從死神手裡把他拉扯回來的,是那個7歲的女孩,是想讓她聽見這句話的毅力。

    謝瀟言是這樣硬生生地挺了過去。

    在他大霧瀰漫的童年與青春里,她是唯一的色彩。

    在讓他命若懸絲的雪地中,她是他身體裡最後一片留有餘溫的骨骼。

    他守著她撿來的十字架,度過了兩千個日夜。如果註定愛而不得,懷念一生一世,也是一生一世。沒有人聽到他的心底諾言,他也要為自己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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