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頁
2023-09-04 00:11:33 作者: 懷南小山
蘇彌想交代些什麼,但她又怕以現在的身份插手多少有點僭越,就沒再說。
夜裡十點。
謝瀟言回到落羽公館,是兩個小時之後了。
他和謝崇安之間實則沒有太大矛盾。到底是父子,如果沒有丁點羈絆,兩人是沒必要吵起來的。
早習慣了這樣針尖對麥芒的模式,他坦然接受他們的飯局不會太愉快,怕就怕嚇到蘇彌。
但他一進院門,遙遙聽見她在拉琴的聲音,他抬頭看向被黃色燈光浸著的落地窗,她在琴房,纖細的人影在風動的窗簾後面影影綽綽。
琴被架在她的腿間。
看來這個夜晚沒太影響到她。
練的曲子是《知足》,時隔太久,手法已經生疏了。
她從零開始,一遍遍疏通。
謝瀟言沒急著進去,他平靜地站在樹影之下,抬起頭看向那扇窗。月黑風高的時刻,站在這個角落裡欣賞她的琴聲也別有一番韻味。
蕭條而深厚,縹緲且雋永。像深夜的風,像冬日的雪。藏著他最愛的那一番清新凜冽。
在這一刻,今天一切的疲憊和偽裝才真正一掃而空。
謝瀟言想起出國前,臨近高考那一段時間,她藝考結束,日日煩惱文化課的成績,謝瀟言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從她的房間傳來的琴聲。
房子與房子對角線之隔,他掀開簾就能看到她的窗。看到她幾點關燈,猜測她幾點入睡。
謝瀟言給她發消息:好久不練琴了。
蘇彌回:做作業呀。
謝瀟言:你拉一首吧,我想聽。
蘇彌問:你想聽什麼?
謝瀟言:隨便。
他手裡捏著梵城大學的宣傳冊,翻來覆去地看,耳邊傳來《知足》的旋律。
他在琴聲里聽到許多和他的心境吻合的情緒。
是捨不得,是不甘心,是無能為力,是不得不放手。
那是她獻給他的最後一首歌。
他聽了很多年。
終於,旋律奏盡,暖色的燈光被關掉。
謝瀟言回到臥室,蘇彌從樓上下來,比他還遲了一步。
謝瀟言一身白襯黑褲、姿態很鬆散地坐在沙發上,有種繁華過後的寂寞,慵懶平靜。
她看見他,微微一愣:「回來了呀。」
他掀著手裡的報紙,漫不經心地應:「對呀。」
「……」
蘇彌挺好奇,荒唐地問了句:「你、沒有和你爸爸打起來吧?」
「打起來?」謝瀟言失笑,挪眼看她,還是那副三好學生的口吻:「我從不打架。」
蘇彌幫他回憶:「還好意思說,你以前真的有把丁楚楚的男朋友的胳膊卸下來過。我是親眼看到的。」
他瞥她一眼,也不裝了:「忘掉。」
「……」
蘇彌:「好吧,不問了,給我遞一下手機。」
眼看著她指了指他右手邊的茶几,謝瀟言說:「過來拿。」
蘇彌白他一眼,自力更生湊過去取。他腿太長,交疊在身前,她懶得繞路過去,於是俯身、伸手去夠另一側的手機。
就這麼偷懶的一個舉動,壞事了。
蘇彌腳下拖鞋一滑,往前跌去,見狀,謝瀟言下意識伸手要把她接住,她也下意識給身體找平衡點,於是腿曲起,往他腿上一跪。
要是真跪在腿上也就罷了。
蘇彌隱隱感覺到,膝蓋撞在了不合適的地方。隔著西褲,布料太輕薄。很明顯,是撞上了……
她的力氣……是不是有點大啊。
果不其然,謝瀟言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一沉,眸底一片晦暗,唇線抿得很壓抑。
「……」
「對、對不起。」
她扶住他的肩,趕忙起身,看向他低斂的眸,還有頸側暴露的青筋。
「你沒事吧?」
謝瀟言聲音很沉:「你看我像沒事嗎?」
她往下瞥一眼,非禮勿視,不能總盯著看,很快,又瞥一眼。
西褲是漆沉的黑色,短暫的一兩眼,什麼也看不出。
蘇彌無比愧疚,別過臉去:「你快檢查一下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
「我去旁邊,你檢查好了喊我出來。」
她背過身去,往房間外面走。
謝瀟言看著她擔驚受怕的沉重腳步,一身暖暖融融的奶白色毛衣裹在她的身上,一個背影也讓人覺得輕盈柔軟,一路看她出了門,蘇彌又不放心地從縫裡偷瞄他一眼,跟他對視上,她稍一頓,才訕訕地將門合上。
有點想笑,但是疼痛讓他抑住了笑意,緊接著又蹙起眉。
兩三分鐘後。
門外傳來悶悶一聲:「好了沒有啊?」
他淡淡的:「嗯。」
那一團柔軟的奶白又輕飄飄地挪動進來。
到他跟前,蘇彌愧疚地問:「怎麼樣?」
「有事。」
她面色一驚:「具體是什麼呢?需要……就醫嗎?」
他說:「具體?我敢說你敢聽嗎?」
「……那,去、去醫院?」
謝瀟言笑了下:「為這事去醫院?我還要不要名聲了。」
蘇彌抿著唇,真挺擔心地凝神望著他:「謝瀟言,你在想什麼?」
半晌,他反問一句:「你想知道?」
「嗯,你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說的。不管是你爸爸的事,還是你的——意思是,我對你的傷害,你不用表達得太具體,但可以簡單說一說,好讓我有個底。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