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五章 心痛

    金建國摟著媳婦回到臥室，把堂屋留給父母和小弟，一分鐘後，門外傳來震天怒吼，來自金老漢的憤怒，以及金老太鬼哭狼嚎的哭叫，中間還夾雜著各種怒罵。

    「臭婆娘，我讓你嘴巴沒個把門的，我讓你瞎說，你把姑娘氣走，現在還要把兒子氣走是不是！我老金家怎麼進來你這麼個喪門星。」

    坐在臥室床上哄孩子的紅霞，聽到門外公公吼叫的這句話，冷冷一笑，婆婆剛才罵她喪門星，現在就立刻被公公罵，自己不能不孝順長輩，那就找個能收拾她的人。

    「我告訴你，不許給他錢，天天慣得他兩，我打死你個勺婆娘，這五千塊你給我送到大姑娘家去，你要是不送，我今天就打死你！」

    門外傳來金老太叫的變聲的慘叫聲，還有金建生嗷嚎亂叫的哀求聲，紅霞只冷冷對丈夫道：「金建國，從今天起，你媽我不會再慣著了，你要不同意，咱兩就離婚，孩子不用你養。」

    紅霞真的怒了，她本以為自己妥協一些，日子能平靜過下去就行，可她的妥協，換來的是婆婆越來越得寸進尺，今天竟然難聽話都說給自己兩個孩子聽到了，雖然孩子是無意聽見，可剛才大妞問她，奶奶為什麼不喜歡她和妹妹，就因為她們是女孩子？她們能不能變成男孩？

    這些話讓她聽了心如刀絞，她受點委屈沒關係，她可以不跟這個不講道理的婆婆計較，可孩子這么小，就聽到這些，甚至為了討好婆婆，還說出能不能變成男孩這樣的話，這讓她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妥協下去。

    再妥協下去，自己的兩個姑娘，在金家都將沒有立足之地，等她們長大些，明白這些話的意思，就會感到深深地傷害，孩子就是她的命，她寧可不要丈夫，也不能讓孩子收到這種傷害。

    金建國聽到媳婦要離婚，一下子慌了，他跟媳婦這麼多年，日子過得舒心，他離不開媳婦，兩個女兒是他親生的，被母親嫌棄，他心裡何嘗不惱。

    「紅霞，你別生氣，等這一季稻穀種完，咱們出去打工，咱家手頭上有些錢，咱們去城裡打工，把大妞送到城裡讀書，我去工地上幹活，我聽人說，只要你肯出力氣，工錢不少，還有人免費教你，到時候我學一門手藝，一定能養活你們娘三。」

    金建國憋了半天吭吭哧哧說：「媳婦，我也……也心疼你在媽面前受委屈，以前我讓你忍，是我……是我錯了。」

    紅霞望著丈夫，眼淚掉下來，好半天用力點了點頭，這個家她一刻都不想待下去了，既然婆婆容不得她們娘三個，她們走，把這個家全都讓給他們好了，讓她去心疼自己的寶貝兒子和寶貝孫子，自己的女兒，有丈夫和自己心疼足夠了。

    外面金老太喊叫的聲音越來越小，只剩下哼哼了，金老漢邊兒打邊兒罵，就在大兒子堂屋裡，本以為這樣做，大兒子和兒媳婦會原諒老太婆，誰知二人進了臥室安安靜靜，連點響動都沒有。

    這是還生氣，金老漢也氣急，拖著老太婆回前面房子，手下沒停，金老太時不時發出一聲慘叫。

    ……

    青梅怒氣沖沖地從娘家出來，一會兒怒氣就沒了，生氣不能當飯吃，在娘家沒借到一分錢，現在該怎麼辦？剛才很有骨氣地衝出來，現在咋辦？她一個人失魂落魄地走在村裡的小路上。

    ……

    「青梅，真不巧，我家本來有點錢，公公住院全花了，不是我不想借給你，現在公公每個月吃藥都要不少錢，我跟我男人全都發愁呢！」

    ……

    「青梅，借錢？你跟我說笑呢，你個村長太太，咋會找我這樣的窮人借錢，再說我也沒有錢，真對不住，幫不了你青梅！」

    ……

    「青梅，你看你難得朝我開口，咱兩都是髮小閨蜜，關係一直挺好的，可你知道，我不當家，我家的錢全都是我男人管著，我從他那要一百塊錢都費勁，別說這麼一大筆了，再說我家也沒有啊！」

    ……

    跑了一大圈，找了跟自己一起長大的髮小，跟自己一起讀書的同學，青梅腦子裡全是這些人說話的聲音，每個人見到她都挺高興，對她都挺熱情，可一聽到她要借錢，熱情變成了支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沒法給她借錢。

    為了借錢，她甚至還跑了其他幾個鄰村，找了以前一起上學的小學、初中、甚至高中同學，沒辦法，在村里一分錢沒借到，她心裡的焦急無言以述。

    一開始她還打算，找關係好的，熟悉的人借錢，現在她已經不管是誰了，只要自己認識，就上前問問，看別人能不能給自己借錢，當然一分錢都沒接到。

    從關係要好的朋友當中都借不到錢，更何況是其他普通相熟的同學，加上大家都是農村人，大部分都不是很有錢，青梅一張口就是三萬，誰有這麼多錢給她借。

    青梅從中午走到下午，從天亮走到天色發暗，一分錢沒借到，被大家用各種各樣的藉口拒絕，一開始她還端著架子，仿佛我跟你借錢是看得起你，到最後只剩下哀求和焦急，因為說話太多沒有喝水，嘴唇開始起皮，嗓子眼火燒火燎地干疼，扁扁的包依舊是扁扁的包，別說三萬塊，就是一百她都沒借到。

    聞著家家戶戶傳來的煙火氣息和飯菜香氣，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公路上，鄉村巴士六點就停運了，此刻已經是七點，就是回家她也只能走著回。

    走著走著，她渾身的力氣漸漸消散，走著走著，她從面無表情到淚流滿面，走著走著，她中午走不動，無聲地蹲在地上。

    青梅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一天，求人為什麼這麼難，為什麼這些人都不肯給她借錢。自己的親媽見死不救，甚至因為不肯借錢，不惜與自己斷絕母女關係。

    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髮小和閨蜜，同樣不肯給自己借錢，他們明明知道自己的人品，但就是不借。

    青梅終於嚎啕大哭，仿佛要把內心最深處的悲痛全都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