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零七章 一地頭髮

    村長媳婦在沙發上坐了許久，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當時村里收了張天河的承包費，丈夫把這錢還不是用在改善村里環境上了。

    那麼多年堆積的垃圾、村委辦公室的維修、逢年過節看望村裡的困難戶，這些都是錢，當初承包費被上級拿走一小半，剩下的錢丈夫全花在村里民生和給村民們發福利上，當時每家每戶還領了錢的。

    那時候拿錢一個比一個跑得快，現在這錢就因為上級領導一個界定，說丈夫花錢沒有經過審批，去路不清就要他們家自己賠償，村里都沒有人站出來替她男人說兩句話。

    想到這些，村站媳婦就慪，心肝肺氣得沒著沒落的疼，她算是看清楚了，尤李村的人，一個比一個不是東西，難得有一個賺錢的項目，可他們就這樣硬生生把張天河逼走，還惹來這一場災禍。

    白白賠進了自己男人和大哥，要是沒有這件事情，村長媳婦懊悔地恨不得把胸口摳一個大洞，她想起當初蔣大海來求她的時候，她現在悔得恨不得把胸口錘爛。

    當時自己怎麼就那麼見不得蔣大海，對！那時候是丈夫說的，攆走他們自家就找人出面承包湖塘，然後自家一年能賺二三十萬。

    當時自己就是被錢蒙蔽了雙眼，看到蔣大海就跟看到擋自家財路的仇人一般，不搭理他太正常了，要是當初能知道現在是這般後果，她肯定護著蔣大海，這事情也就不會出了。

    村長媳婦頹然地倒在沙發上，皮肉疼，可她的心更疼。

    「青梅，你在家呢？」一個女人站在院子裡喊了兩聲，手裡端著兩盤菜。

    聽到有人喊自己，村長媳婦先是心裡一慌，生怕又是來鬧事的，外面的人喊了兩聲，見沒動靜，門都是開的就自己進來。

    看到村長媳婦披頭散髮，臉上身上到處是撓出來的紅印子，還有撓破已經結巴的血印子，嚇了一跳。

    「青梅，這……」

    村長媳婦抬起頭，瞳孔慢慢聚焦，這才看清楚，是代理村長家的媳婦，還有她家的大姑娘。

    「我男人說你這鬧得厲害，怕是連飯都沒做，家裡炒的菜多，我給你端了些，別嫌我吵的不好吃。」

    女人自說自話地把手上兩個盤子放在堂屋的茶几上，夏天正是各種青菜下來的時候，誰家都是一炒一大盤，拿出些來倒也不心疼。

    兩個盤子裡四樣菜，一個清炒絲瓜和涼拌黃瓜在一盤子，另一盤是西紅柿炒雞蛋和青椒炒火腿腸。

    後面跟著的女孩子把手裡一大盆飯放在菜旁邊兒，看著原來的村長媳婦臉上身上的傷，嚇得低下頭。

    「謝謝，替我謝謝村長。」村長媳婦苦澀地說道。

    「哎呀，都是住在前後的鄉里鄉親，又不是啥好東西，有啥謝的。」女人笑著寒暄兩句，給自家姑娘遞了個眼色，女孩子趕忙先走了。

    「這些人也太不是人了，怎麼還動上手了。」

    村長媳婦這幾天，頭一次聽到這句話，鼻子一酸眼淚落在茶几上，「嫂子。」

    「青梅，別哭了，他們就是要錢，你把錢退給他們，以後離這些人遠著些，我告訴你，打我嫁過來這麼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這村里就沒幾戶好人，能為了錢黑良心的人。

    哎，就這些人你給他們幹啥，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你看你家男人，這事情說起來還不是為了他們，結果你男人出了事，他們居然做這種事情……」女人激動地拍了一下茶几，也是氣得不行。

    村長媳婦終於聽到有人說句公道話，自己男人不就是因為他們進去的嗎？自家男人出了事，官司沒打贏，這些人就跟臉上有毛的狗一樣，說翻臉就翻臉。

    她自然不會說出自己的私心，其實深想想，要不是她跟她丈夫為了錢，也不會鬧出現在的事情，可此刻她滿心的難過，都是覺得自家代人受過，還是代一群白眼狼。

    「行了，你也別難過了，律師費反正他們認下了，剩下的錢也不多，你就當拿錢買個清靜。

    快點洗把臉，把頭髮梳一梳，飯菜還熱著，喊叔叔出來一起吃個飯，這事我男人讓你放心，他會多盯著，不過該吃點虧你就認了，就當……就當這錢餵狗了。

    別難受了，洗把臉吃飯啊，一會兒我讓我姑娘來拿盤子。」

    「嫂子，謝謝！」被人安慰了一通，村長媳婦心裡的悲戚稍稍散去，看著桌子上的熱飯熱菜，本來涼透了的心，又有了些熱乎氣，還是有好人的。

    她強撐著酸痛的身子，用冷水打濕毛巾捂在臉上，稍稍緩解了些許疼痛，照著鏡子梳頭，在梳頭的時候，還有大片的頭髮順著梳齒落在地上，這全都是那些人薅下來的。

    摸著頭皮上一個個凹凸不平的大包，一戳軟軟的，全都腫了起來，地下掉了一地的頭髮，她中午忍不住又哭了一場。

    哭完後心裡舒服了些，村長媳婦拿出碗筷，給自己和公公盛了一碗飯，去小屋子裡喊公公吃飯。

    老人端起碗，默默扒著碗裡的白米飯，村長媳婦看不下去，夾了幾筷子菜放在老人碗裡，村長父親這才就著白米飯吃了兩口菜。

    一碗飯吃完，他就放下碗筷，看著兒媳婦鼻青臉腫的樣子，突然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我咋不死，活著拖累孩子，啥也沒有給孩子的，還要看著孩子受罪，嗚嗚嗚，老天爺，你要是有報應，報應在我老頭子身上，別折磨我的孩子啊。」

    村長父親伸著一雙枯瘦如雞爪的手，死死扣著桌子，全身顫抖，低著頭不敢看自己小兒媳婦，可他心裡想知道。

    「兒媳婦，你會救先露的吧？你會把錢退給他們，救救先露吧，這個家不能散了，我的大孫子不能沒有一個美滿的家，我的大孫子也不能有一個坐牢的爹啊。

    兒媳婦，看在孩子的份上，先露這麼多年也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家也算對得住你，你的救救他。」

    老人說完後，扶著桌子站起來，咬咬牙眼睛一閉，緩緩跪在兒媳婦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