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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 01:15:09 作者: 樁樁
燕王的手gān燥溫暖,穩穩地握住她的。錦曦心裡一顫,手裡有些出汗。這隻手牽著她向父母拜過,然後帶了出去。
剛邁出廳堂門口。錦曦手上一痛,朱棣竟在使勁,她冷笑一聲,用力回握了過去。耳旁輕輕傳來一聲悶哼,她一笑,放開了。這種小伎倆換成是軟弱的閨秀會出糗,放她身上,還不知道誰吃虧呢。
緊接著聽到一聲高呼:「良辰吉時到,新娘進花轎!」
喜娘換過來扶住她,掀起轎簾讓她進去轎中。轎簾放下的瞬間,她瞥見銀絲繡就的梧桐,滿意的笑了。
她知道,這頂轎子將繞過半座城才到達燕王府。李景隆必然會看到他送的這幅鳳畫,他會明白自己是不會服輸的。
蘭糙總是糙,梧桐終是樹。錦曦想,她再不想嫁朱棣,終究還是借了朱棣這棵大樹擋住李景隆的要脅。她與朱棣之間的紛爭總是鬧xing子惹出來的,朱棣再可惡,也不會任由李景隆威脅他的王妃。這一瞬間,錦曦有些失神,不想嫁的嫁了,不想依靠的還是依靠了。
「起轎、奏樂!」
鼓樂聲響徹雲霄,轎身輕輕一顫已緩緩往前行去。
她坐在轎子裡凝神定氣,把充斥耳間的樂聲人聲統統封閉在心神之外。錦曦無可奈何的承認母親說的有理。新娘子不需要走路,甚至一切都可以不管,會有有帶著自己把那些儀式進行完的。
雖然教了無數次,錦曦沒上心,也記不住。她也不緊張,錦曦想自己是太不重視了。若是朱棣知曉,他會不會氣惱?她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朱棣,是巴不得自己出個什麼錯,或是被他送的首飾壓個半死就更高興,他怎麼會被她的想法左右呢?
「落轎!」
轎子顛了顛落了地,打斷了她的思緒。
錦曦下了轎,扶著喜娘的手一步步踏上紅毯,跨入府門的時候,她的心跳了一跳。仿佛從此步入了另一個世界,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襲上心頭。這一瞬間,錦曦才真正感覺自己是出嫁了。她腳步遲疑了一下,那雙手又一次穩穩的牽住了她,朱棣溫柔中帶著冷漠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沒退路了!」。
她一愣,朱棣沒再給她猶豫的時間,徑直帶她進了大堂。
接下來她就像木偶似的雲裡霧裡被帶著行完禮。本以為就此結束。眼前突然一亮蓋頭被揭開。錦曦下意識挺直了背,抬起了下巴。
她聽到一陣吸氣聲,眸子有點疑惑地望向朱棣。
他有點怔忡地望著她,錦曦也是一愣,兩人互相被對方嚇了一跳。
朱棣眼中的錦曦裹在一堆金器之中,雍容華貴里泛出一種清雅。她睜著剪水雙瞳帶著迷茫與天真瞅著他,一副嬌怯怯的模樣。從他的角度看去,那鳳冠竟比她的頭大上兩倍似的,朱棣頓時覺得細細的脖頸撐不住那頂鳳冠,心裡不自覺湧起憐惜。
而在錦曦眼中,穿著大紅織錦緞灑線繡龍寬袖錦袍的朱棣,腰束金鑲玉帶,頭束雙龍搶珠金冠,貴氣四溢,喜氣洋洋。或許是喜慶之色沖淡了那雙鳳目中帶出的寒意吧,他的目光溫柔得似要滴出水來。錦曦不解的眨了眨眼,覺得他不像是與自己有仇的燕王朱棣。
這一瞬間,兩人都沒有注意到旁人。更突略掉太子投來的驚艷目光與李景隆眸中閃過的嫉恨之色。
「王爺王妃共飲jiāo杯酒!」司儀繼續按部就班的唱諾。
兩隻白玉酒杯端來,錦曦還愣著。朱棣端起酒杯遞了一隻給她,錦曦回過神接過,她不知道杯子底座系了根紅線,隨手一扯,朱棣眼見不妙,暗罵一聲,身子欺了過去,手一伸摟住了錦曦的腰,臉險險擦過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句:「你敢把這根紅線扯斷了試試!」
錦曦這才發現紅線的存在,有些尷尬地打量著紅線的長度。沒等她想清楚該怎麼保持距離的喝掉這杯酒,朱棣手一緊已帶她入懷,兩人相距不過一拳。錦曦自然地伸手就想推開他。
「你是要所有人看笑話麼?」
朱棣輕若蚊蚋的話聽在錦曦耳中如聞雷鳴。她沒有再動,與朱棣同時舉杯,同時飲盡。酒香在兩人之間瀰漫開來。朱棣的手穩穩的掌在她的腰間沒有放開,錦曦驀得臉紅起來。
「你原來也會像女人似的害羞?本王很喜歡,繼續保持!」
熱氣與酒氣撲在她耳邊。錦曦聽到那句話就清醒過來,微掙扎了下。朱棣輕笑一聲,並未放手。
四周歡呼聲響成一片。朱棣似對四周掃視了一圈,竟朗笑出聲,不發一言攬著她的腰轉向府外行去。
錦曦不知道下一步要gān什麼,這時清醒了一點,感覺無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羞澀感再次從心底騰起,她輕輕低下了頭。
「別!」朱棣沒看她,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你一低頭,本王擔心你脖子折斷。」
錦曦想起誇張沉重的鳳冠是朱棣送的,聽他取笑,臉氣得通紅,又不便發作,僵直了背,高昂著頭緩步走到府門口。
燕王府門前人山人海,眾人只覺眼前一亮,燕王妃明麗無雙的面容隱藏在額前點點珠光中顯得如夢如幻,輕倚在燕王懷中嬌羞怯弱的樣子直叫人憐進了心裡。
只聽鞭pào放響鼓樂大作,人聲喧譁起來。歡呼聲掌聲響成一片。
「看,那白獅好威風!」
「紅獅更靈活!」
她一下子明白,是雙獅朝賀。
錦曦定睛看去。一紅一白兩隻獅子沿著足下pào仗燃放騰起的煙霧搖頭擺尾,白獅威武矯鍵,紅獅活靈活現。雙獅時而騷著弄姿,時而騰躍翻滾。
四周叫好聲連綿不絕。
「王爺王妃為靈獅點睛!」司儀大聲唱著。
隨著這聲喊,雙獅搖晃著腦袋奔到二人面前伏下身子,獅頭張揚。
侍女端過朱盤,朱棣與錦曦一人拿起一隻硃筆。她看了眼朱棣,見他穩穩地在紅獅眼中眼中點上朱紅。錦曦微微一笑,依模畫樣,拿起硃筆也往白獅眼中點去。
突然獅嘴一張,一股淡淡的青煙噴在錦曦臉上。錦曦淬不提防,吸進一口,身體一軟,手中硃筆摔落,針刺般的疼痛從四肢百骸中升起。
「啊!」她呼得一聲便倒了下去。天旋地轉中,她看到旁邊紅獅的獅頭被猛的揭起,燕十七星眸中露出驚恐沖了過來。
朱棣只來得及接住她軟倒的身體,錦曦看他滿臉慌張,只笑得一笑:「你,報仇啦……」胸口悶痛,張嘴就噴出一口血來。
「錦曦!」朱棣驀然變色,打橫抄抱了她起來,頭也不回奔入府中狂吼道:「傳太醫!」
奉旨出嫁茫茫然(二)
所有的人被這個變故驚愣。燕衛早反應過來,不待朱棣吩咐,已和披著白獅服的兩人對打起來。
燕十七呆了一呆,緩緩收回手來,眼睜睜瞧著朱棣抱了錦曦進去,一回頭看到那兩人怒氣湧起,大喝一聲躍了過去。
行刺的兩人只擋得幾招便知不是燕衛對手,默契地對望一眼突然咬破口中毒囊自盡。
而燕王府已亂成一團。太子與李景隆正在廳中,聽到外面突然喧鬧,然後朱棣面色鐵青抱著奄奄一息的錦曦進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同時搶上前去急聲問道:「怎麼了?」
朱棣不理兩人抱著錦曦徑直往新房走去。
錦曦在他懷中似越來越冷,朱棣一顆心突上突下,心慌莫名。小心把她放在chuáng上,朱棣抬手取下鳳冠揚手扔在一旁,錦曦似舒服了一點,頭動了動。
「錦曦!」朱棣急聲喚了好幾聲,錦曦再無反應。他回頭喊道:「太醫呢?!」
「王爺,讓我瞧瞧!」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尹白衣沉著地說道,濃眉緊鎖,平淡無奇的臉上同樣烏雲密布。他不等朱棣應聲,伸手把住了錦曦的腕脈。觸手處脈象時沉時浮,時而不見。尹白衣面色越來越沉重。
「她究竟如何?是中毒了麼?」朱棣急切地問道。
「王爺,」尹白衣似難以啟口,頓了頓道,「王爺,白衣要替王妃驅毒,白衣有把握,請所有人先出去。」
「四弟,別急,總有辦法的。」太子這時才有機會cha嘴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幸災樂禍的光。錦曦今天美的似仙子,他嫉妒朱棣。瞧她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心中竟有隱約的喜悅。似察覺到自己心中的念頭,太子訕訕地偏過了臉。
李景隆站在旁邊目不轉睛看著chuáng上的錦曦。她臉色蒼白,嘴邊那抹血跡特別刺目,心中有些不忍,而錦曦大紅的喜服又刺痛了他的眼睛。暗暗哼了一聲,聽到白衣說能夠驅毒,李景隆眉挑了挑。他側過頭看著白衣不信地問道:「你不是個小小的侍衛麼?你也會解毒?知道是什麼毒?」
「白衣不才,對藥理略知一二,不管是什麼毒,白衣盡力一試。」尹白衣不卑不亢正視著李景隆。目光平靜淡然,卻有一種自信的光華閃動。
李景隆心裡暗暗吃驚。目光往朱棣一瞟,見他對尹白衣並無半點置疑,心裡已有了幾分肯定。看來朱棣對錦曦是志在必得,這個尹白衣怕是他的人了。
燕十七靜靜出現在門口,見裡面擠了一屋子人,隱隱只能看到被朱棣摔到一邊的鳳冠,一角紅羅垂在chuáng邊,心中一緊,礙於房中眾人,qiáng自按下衝到錦曦chuáng前的衝動。這時聽尹白衣要為錦曦驅毒忍不住出聲道:「需要十七幫忙麼?」
尹白衣目光威嚴,瞪著燕十七,把他yù說的話全bī了回去:「不用,王爺留下吧,請太子殿下,李公子迴避。不要讓人打擾我!」
太子嘆了口氣走了出去,有意無意地瞟了燕十七一眼。見太醫已趕到新房門口,太子正想讓他進去,尹白衣也瞧見了,輕聲道:「太醫不管用!」
朱棣心中又是一緊,太子便揮了揮手對太醫道:「外間候著吧。」
李景隆站在房內,早收了嬉笑之色,若有所思地盯著尹白衣沒有說話。心裡犯了嘀咕,難道他真的能解錦曦之毒?
朱棣沉聲道:「景隆也請早回府吧。」說完轉過了身。
李景隆與朱棣目光對碰了一下並未如往日般迴避,他突笑了笑:「景隆心事王爺早已知曉,只可惜魏國公不肯答允親事,這個時候,景隆怎會安心回府呢?」
若是換了從前,朱棣必是為終於能窺得李景隆本色一斑而高興,如今,他沒了心思。
兩個男人的目光久久膠結在一起,燕十七也曾與朱棣這般對視過,朱棣卻沒感覺到危險。從小一起長大的李景隆平日裡的眼神總是飄乎不定,此時安靜而堅定,毫不退縮。朱棣突然覺得不管是騎馬比箭,斗酒論弈,李景隆似乎都掩蔽了真正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