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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 01:15:09 作者: 樁樁
李景隆失態不過瞬間,聽她這麼一說,也給自己倒了杯茶:「這茶很好,是什麼茶?」
錦曦習慣了他岔開話題,隨口答道:「雪露紅芒!」
「還記得韭山玉蟹泉邊你烹的茶麼?也是雪露紅芒。說起這雪露銀毫還有個故事,據說雲南普洱下關一帶都是以馬幫駝茶入京進貢,經過秦嶺之巔時突遇飛雪,當場凍死數十人,送往京里的貢茶便少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的茶竟埋進了雪堆里,貢品少了,自然是要補上的,再有馬幫運來經過上次飛雪之地時,有一個運茶的拾到了一萎茶餅,心想做不貢茶便自己喝了,沒想到……」
他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飲了口涼茶笑道:「這茶涼了別有一番滋味,錦曦,你的茶,別人再也煮不出那種味道。」
錦曦被他的故事引出了好奇,又不肯問,便靜靜地坐在窗邊不語。
「呵呵,」李景隆忍不住好笑,悠然自得地說,「我知道,你想知道來歷,倒也沉得住氣,唉,我說,在你面前,能不說都忍不住。」
錦曦還是沒有吭聲。
李景隆嘆了口氣接下來道:「那人拾到茶餅後,掰了一塊煮了。見湯色紅亮,與平日見到的茶餅並無不同,一嗅其香,卻帶有雪後清新,再飲下一口,又有一種溫和馥郁從腹中騰起。然後,就遣人又去找,結果呢一共找到三十二塊茶餅,魏國公勞苦功高,皇上賜賞了兩塊茶餅……」
他穿了件藍色綢緞長袍,用金色、銀色及淺藍色盤繡著壽字花紋,這一端茶微笑,袍子一展,月光下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月光下的海看似平靜,掀起波làng足以覆頂。錦曦提醒著自己,李景隆絕不是來廢話的,她開始變得小心,李景隆一說她就記起來了,當日在玉蟹泉李景隆帶了茶,那茶就是雪露紅芒。一塊茶餅有兩斤重,十歲時父親送過一塊來山上,茶味特別,醇香怡人,她很珍惜,幾年來一直喝這茶,回到府中,父親見她喜歡,也給了她。一時之間倒不知道這茶的珍貴。
「皇上也賜了你父親一塊是麼?」
李景隆搖搖頭:「我父親是皇上的義子。」
「皇上義子很多。」
「我是想告訴你,皇上賜了我一塊。而且,我知道,你愛飲此茶。」李景隆輕聲說道。
錦曦緩緩轉過頭盯著他。李景隆的眼神深不見底,錦曦的眸子如貓一般閃閃發光。她突然想哭:「你,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嘛,你不明白麼?只有最得皇上信任之人才會得此賞賜,你說,我是皇上跟前的什麼人呢?日後我若想找你說秘密,我當然不會出現在燕王府,你自到曹國公府蘭園,我沏茶相候!」
「若是我不來呢?」
「我既然知道,連這個都知道,你說,我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呢?皇上會樂意聽到他忠心的臣子的一舉一動的。」李景隆繞了半天彎子,終於吐出了真實的意圖。
李景隆是皇上秘密設的棋子?那麼那個江湖組織一品蘭花是皇上刺探qíng報的組織?錦曦被這樣的推斷驚得呆了。可是她也知道,一旦被他威脅一次,就會有下一次。她已經以不吐露他的秘密為代價。斷不會讓李景隆得寸進尺。
「我如果嫁給燕王,你以為,我會半夜出府來你蘭園,讓燕王蒙羞,讓我爹顏面無存?魏國公府的小姐,是不會做這種事的!隨便你了,我累了。」錦曦冷冷地回拒。
李景隆輕笑出聲:「我怎麼捨得讓你背負這樣的罪名呢?我是想幫你呢,錦曦,你不是不想嫁麼?你不是想嫁了朱棣然後讓燕王府jī犬不寧,或者玩一次失蹤麼?你說,還有誰比我更能幫你?」
「與虎謀皮,如渴飲鳩,李景隆,我的事我自會處理,你的秘密我也聽了,你請便,順便再告訴你,我再討厭朱棣,再不想嫁他,他,比起你來,還是好上一百倍!」
錦曦眼也不眨的與李景隆對峙著。她看到黑暗的海làng在他雙瞳內翻湧,李景隆沒想到錦曦拒絕得如此gān淨徹底,心中氣惱,那種得不到的不甘,眼見她即將出嫁的鬱悶直直bī上胸膛。他從未有這麼後悔,後悔為什麼不早在韭山上殺了她,省得自己聽到皇上親口向魏國公提親,求嫁朱棣時心痛難忍。
「錦曦,我還會找你,不管你嫁不嫁人,不管你嫁給誰!」李景隆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停住,似說給她聽又似喃喃自語:「不找你,我的秘密說與誰聽呢?還有什麼,比見著你有苦說不出更快意呢?」
錦曦看他躍下繡樓一閃身沒了影,才發現冷汗打濕了衣襟。她頭痛地想,李景隆還真的沒說錯。每次見到他都qíng不自禁地想,他又要打什麼壞主意,每次都打起十二分jīng神去應付,還不能告訴任何人,原來李景隆沒有說錯,尹白衣也沒有說錯,沒有比知道秘密卻不能吐露更能折磨人的了。
可是,錦曦傲然地笑了。李景隆你終是有會怕的人,你吐露的秘密太多。韭山上你就說不想與朱棣為敵。我不能對付你,自然會讓朱棣來收拾你。
這一刻,錦曦下定決心,一定要擺脫被李景隆牽制的處境。兵者,詭道也。李景隆或虛或實,她卻能肯定,朱棣也不是好惹的主。
牽馬糙原淚滿襟(一)
作者有話要說: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36224新文:《生死不離》得知錦曦與朱棣定下婚事,朱守謙趕緊求皇后通融,准他開年後再去廣西封地。馬皇后素來寵他,想起他孤單單離開南京,心中不忍便答應下來。
朱守謙得了聖意,高興地成膩在魏國公府陪錦曦。靖江王妃是個溫順無主意之人,朱守謙對她和顏悅色已是知足,也常來陪伴錦曦。
她聽朱守謙說過,知道自己與錦曦有三分像,見了真人卻真的呆住了,拉住錦曦道:「姐姐那有三分像呢,也就一分罷了,若得錦曦三分,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錦曦足不出戶,悶得發慌,靖江王妃與朱守謙都算是親密之人,當即親熱的對王妃說:「我與姐姐還真的很像呢,錦曦為姐姐畫幅像可好?」
扶王妃坐好,錦曦凝神冥想了會兒,揮筆細細勾勒。待到畫成,靖江王妃一瞧便笑了:「妹妹這一畫,當真以為兩人不分呢。」
錦曦笑道:「咱們徐家的人都有個特點,你瞧這眉眼,母親常說我像小姨,其實眼睛卻是更像父親。」
靖江王妃點頭同意。兩人說笑會兒,錦曦嘆了口氣。
「妹妹煩惱什麼呢?」
「納采、問名、納吉、納徵、告期……」錦曦掰著手指頭細數,揚起臉看著園中樹木早已落完綠葉的枝椏發呆,「秋天過了,親事定在正月,沒幾日可留在府中了。」
靖江王妃安慰道:「都說燕王英俊神武,皇上娘娘寵愛,錦曦是嫁過去做堂堂正正的王妃,必不會受委屈的。」
是啊,人人眼中,燕王年青俊美,gān練有為,皇上寵愛,可是誰知道他心中對我有恨,這嫁過去,他不會委屈我,他會報復我!錦曦越想越煩。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是這一嫁過去,難道真的就能脫身而逃?
李景隆虎視眈眈,大哥竄唆太子鍾qíng,再怎樣,也不是未嫁的自由之身了。頂了個燕王妃的名頭,能去哪兒呢?又如何對爹娘jiāo待呢?
靖江王妃見錦曦眉宇間憂色更重,突笑道:「錦曦啊,你和魏國公從北平回來這幾月呆在府中哪兒都沒去玩吧?要不,出去走走?你看這冬日暖陽曬得人多舒服,去騎馬打獵想必極有樂趣。」
聽她這麼一說,錦曦想起尹白衣送的馬來。那匹公馬被她取了個名叫馭劍,都很長時間沒去瞧了,她笑道:「姐姐也好騎術?」
「閨中時曾與父親學得一二。」靖江王妃見錦曦雀躍也跟著高興起來。嫁入王府前後也有半年時間,沒有騎馬瀟灑過了。
兩人相視一笑,喚來侍女備好騎馬裝便要出城一游。
徐夫人怎麼放心得下,便叫徐輝祖與朱守謙帶侍衛陪同。一行人浩浩dàngdàng出了城。
錦曦圖得方便,換了男裝,一行人中便只有靖江王妃還是女裝打扮,戴著面紗一身火紅騎馬裝,如眾星捧月。
徐輝祖無力回天,想起錦曦出嫁未免傷感,這些日子倒對錦曦越發好了起來。尹白衣人馬不分,也騎了一匹騸馬跟著出行。
到了城北平原,侍衛策馬趕出不少野兔野jī,靖江王妃父親是廣西都指揮使徐成,騎she俱佳,出了王府正覺得天地寬廣,朱守謙小心在旁護著,心中滿是喜悅,對錦曦笑道:「今天就看咱們倆的了,你瞧他們,沒一個有興致!」
錦曦含笑點頭,與靖江王妃縱馬奔出,張弓搭箭she取獵物。
她心裡感激這位同族王妃,手下留qíng,讓王妃玩個盡興。不多時,兩人便收穫甚豐。
正談笑著,灌木從中一道紅影閃過。
「啊,是火狐!」錦曦驚嘆道。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不遠的山坡上一隻全身紅毛的狐狸轉著黑漆漆的眼珠望著他們,然而一溜煙往林中鑽去。
「我去捉它!」錦曦來了興致,拍拍馭劍就沖了過去。徐輝祖和尹白衣自然緊隨其後。錦曦的馭劍確是寶馬,不多時就把徐輝祖和尹白衣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尹白衣突然一勒馬笑道:「大公子,馭劍是神駒,我們追不上的。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危險吧?」
他說的是疑問,聽上去卻是肯定的語氣,徐輝祖望了望前方的小黑點也停了下來。
錦曦跟著火狐去得遠了,張弓搭箭瞄準了火狐,卻又放棄,有點捨不得一箭dòng穿它。只驅了馬一心想活捉那個小東西。
那火狐似是知道危險臨近,刁鑽地東奔西竄。錦曦大黑馬再是神駿,進入山林腳力施展不開。眼見抓不到了,錦曦嘆了口氣,拉住馬打算返回。
只聽一聲láng嘯,馭劍前蹄揚起,「咴」的一聲,沒有後腿,開始不安的趵起蹄來。
然後火狐出沒的地方飛起一道黑影,出手如電,捉住火狐尾巴將它倒掉了起來。
「十七!」錦曦驚喜的喚道。
燕十七揚著漫天的陽光提著火狐走了出來。
馭劍倒退了幾步,馬耳後伏,戒備異常。
錦曦跳下馬來,拍了拍馭劍安撫它。
那隻火狐在燕十七手中似奄奄一息。錦曦不忍道:「你把它打死啦?!」
「它裝的呢。」燕十七抖了抖,火狐便掙紮起來,嘴裡吱吱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