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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 01:15:09 作者: 樁樁
    錦曦分明感覺到雨墨手一抖,木梳已卡在自己發間扯著頭發生痛。她吸了口氣,見李景隆臉色一變,已步入房中:「怎麼了?」

    「傷口有點疼。」錦曦按下心中疑慮,含笑著解釋,「多謝李兄救命之恩,錦曦應無大礙了。」

    雨墨福了一福,輕聲道:「雨墨告退。」

    李景隆慢慢走到chuáng邊,端起藥碗溫柔地勸道:「把藥喝了,會好得快些。」

    錦曦輕皺了下眉,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李兄,在救錦曦之時可見到錦曦身邊之人?」

    李景隆故作驚詫的瞪大眼:「還有人麼?我這就吩咐下去,好好找找。」

    錦曦見狀不覺嘆氣,她暗運內力,覺得沒有大礙就要下chuáng。

    李景隆伸手阻止她:「錦曦不用著急,再養上幾日再說。」

    「我有急事在身,不能耽擱。」

    「你現在傷還未好,也不宜出行,有何事,景隆自當效力。」李景隆淡淡地說道。

    「府中同行侍女被擄,錦曦著急想探聽她的消息。」錦曦暗自盤算,朱棣遇刺茲事體大,不宜宣揚,不管他是否平安,自己心中還是珍貝更為重要。便隨口編了個謊言告訴李景隆自己與侍女同行,結果遇到賊人,那人武功高qiáng,she傷了自己還擄走了珍貝。

    李景隆鬆了口氣,目光看向錦曦,心又跳了起來。聽錦曦這般解釋,他就明白她不yù張揚朱棣遇襲一事,她的侍女被擄又的確屬實。

    李景隆嘴邊掠起一抹笑容,眼前這個女子遇事不慌不忙,說話真真假假,她一如當日效外比箭時給他的印象,心機不淺。

    想起錦曦還蘭斷qíng,拼死護著朱棣,他心裡的火騰的就升了起來。

    他生怕燕王立她為妃,著急請人上門提親,被徐輝祖斷然拒絕。想起太子看錦曦的眼神,李景隆明白朱標在徐輝祖的鼓chuī下看上了錦曦。他不惜用落影去轉移開太子視線。在這時魏國公讓錦曦去鳳陽,徐達的心意已明明白白。魏國公想把她許給燕王,徐輝祖斷然拒婚想讓錦曦嫁給太子,錦曦無論如何都不會是他的。

    想到此處,李景隆心中一痛,凝視著錦曦緩緩開口道:「錦曦,我捨不得別人rǔ你半點,滅了玉棠chūn。你夜入蘭園不外是想知道誰救了你,自從知道謝非蘭便是徐錦曦,你可知道我日日去你府中看你,看你在園中讀書,在繡樓繡花,我看著你一顰一笑已把你刻在心上。燕王壽宴,你可知道聽說皇后與朱棣不喜歡你,我心中有多高興麼?我第二天就請媒人去提親,錦曦,為什麼,為什麼要拒絕我?」

    錦曦低下頭來,與李景隆相識至今的qíng景歷歷在目,他護著她,對她好,她不是沒有動過心。嘴裡泛出苦澀,她低頭輕聲道:「我本以為你不是那樣的人,多qíng公子只是你現與世人的外表,可是……你並非真的只是空留了個外表,不是麼?」

    「你在吃落影的醋麼?」

    錦曦抬起頭,雙眸清亮,神色堅定異常:「當時我便說過,你以後想說,就不必再說了。我豈會與一株蘭花爭風吃醋。」

    雨墨喜滋滋的qíng不自禁泄露了蘭花的秘密。錦曦感激李景隆用落影轉移開太子視線,此時卻突然明白了,落影是李景隆的人,是他的一步棋!他可以不動聲色滅了玉棠chūn,說是為她,又怎麼不是在為落影當花魁掃清障礙?

    他送落影給太子,是解她的圍還是接近太子?錦曦越想疑惑越多,靈台越發清明。如果說當日李景隆的溫柔與送蘭的深qíng讓她青澀的心有了心動的感覺,就算雨墨無意透露蘭之秘密時她也覺得心動。然而轉眼之間,錦曦的心便墜入了谷底,李景隆越發琢磨不透。

    她對他的感覺,有甜蜜心動也有恐懼和害怕。

    「錦曦並未許諾過公子什麼。」她慢慢的開口道。

    李景隆望著錦曦,她膚如青瓷,眉若修羽,垂眸時兩排鳳翎似的黑睫,微翹的鼻子,淺粉色的雙唇,他突然想起藏身樹上見到她的如瀑長發。一衝動走到chuáng邊,抬手便拂散了剛梳好的髮髻,黑髮傾泄了滿肩。

    錦曦微張著嘴吃驚他的舉動。

    他猛地站起,眼中露出傷痛之色。他連她都可以殺,他本以為他的心已硬逾鐵石,可是見她跳下山崖卻為她心急,為她心疼,為她生恨。李景隆痴痴地看著她,俊臉板著,雙瞳顏色漸深,像兩粒晶石閃爍著憂傷的光。他一字一句地說:「既然無意,景隆也不願勉qiáng,再養幾日,我便送你離開。」

    李景隆走後,錦曦才感覺房間內壓力一松,她抬起頭,目光觸及那盆素翠紅輪蓮瓣蘭,想起雨墨所說已命名為非蘭,又嘆了口氣,說不出是喜是憂,是酸是甜。

    難解蘭意孤鴻影(三)

    再過得些日子,船行進淮河。錦曦傷勢漸漸地好了。也不知道李景隆用了什麼秘方,右肩處只留淡淡的紅痕。

    雨墨再來侍候她,已變得沉默,服侍完她便告退,再不多說一句。錦曦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也不再多問。

    偶爾步出船艙再遇到李景隆,他淡淡地問問錦曦傷勢如何,再不談別的。

    船不大,處處布置jīng巧,錦曦閒來無事,時常四處走動。李景隆也沒告訴她哪兒能去哪兒不能去。錦曦閒步便進了書房想找兩冊書消遣。

    她翻著書聽到艙外有腳步聲朝書房走來。便站了起來想打個招呼,突聽到兩人一前一後走至艙門前正說著:「燕十一擄走一女子,據說是魏國公府千金……」

    錦曦一驚,自然地隱在了幃幔後面。

    艙門被推開,進來兩人,一人道:「公子,接下來要怎麼做?」

    李景隆想了想道:「消息可屬實?」

    「絕對屬實,只是不知燕王為何要擄魏國公府千金,且在第二日,有線報說鎮外松坡崗燕王被襲,小姐也是那時受的箭傷。」

    「燕王擄走了珍貝?沒道理啊,珍貝頂著我的身份,好歹也是魏國公府的大小姐。」錦曦一掀幃幔走了出來。

    「你先下去。」李景隆吩咐下屬退下。抬步走到錦曦面前道:「下人探報,擄走你同行侍女的是燕王標下親衛之燕十一。至於為何就不得而知了。」

    錦曦再鎮定也為這個消息感到震驚。如果是朱棣擄走珍貝,那麼房中的書信又是怎麼回事?這一切都只是朱棣的苦ròu計?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錦曦想不出朱棣這樣做的原因。回想當日qíng景,松坡崗一戰絕非演戲。

    她沉思的時候,李景隆突寒著臉道:「錦曦原是這般不信任景隆!」

    錦曦臉漲得通紅,雖然拒絕了李景隆,她也能感覺他對她總有著特殊的qíng感。「不是,只是想燕王遇襲是大事,所以才隱瞞,對不起!」

    她瞧到李景隆隱忍地笑了笑:「算了,錦曦心中沒有景隆,不說也是自然。」

    「不是這樣的,你,一直待我好。這條命也是你救的,錦曦實在慚愧。」

    李景隆怔了怔,溫柔地說道:「原本是景隆自然而為,不應圖報的,只是,我……」

    他目中似輕輕燃起了一點火焰。錦曦瞧得一愣。

    一抹笑容從李景隆嘴邊飄起,他伸手抬起錦曦的下巴,喃喃道:「錦曦,我怎麼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呢?」

    他的聲音沉沉的如海底的香木,發出醉人的味道,錦曦覺得頭有點重,思維如煮開的漿糊,慢慢地變粘稠,慢慢地轉不動。瞬間,一個輕輕的吻如羽毛般撫過她的唇,帶著一點涼意,微微的癢。

    她睜大了眼看著他,看著他雙眸中自己的影子如水波dàng漾。

    「非蘭,只做我的非蘭可好……」帶著蠱惑的聲音與他的唇正要印上她的。

    雨墨的話在耳邊響起,落影原也是他的蘭,錦曦一抖,猛然清醒推開他,奪門而出。

    李景隆呆住,恨恨地一掌拍在書案上,俊臉上閃過一絲怨恨。手拂過書案上的機關,地板上翻出一道暗門,他閃身而入。

    下面是底艙密室,雨墨跪著,見李景隆進來,輕咬著唇拉開衣袍,雪白的背上密密印著鞭痕:「公子!」

    李景隆冷冷地說道:「我不知道我的雨墨幾時變得這麼多嘴了。」說著已取鞭狠狠的抽上了雨墨的脊背。

    雨墨低頭伏地發出一聲悶哼,痛得渾身發抖,背上再添一道血痕,印在雪白的背上分外奪目。

    李景隆揮過三鞭停住手,問道:「心裡可怨恨於我?」

    「雨墨不敢,是雨墨多嘴,雨墨再也不敢了,」說著,兩行淚無聲流下。

    「哼!是我帶你出來讓你得意忘形了麼?你忘記怎生得來雨墨之名的?」

    雨墨一震,顧不得上身□,膝行撲到李景隆腳下抱著他的腿放聲痛哭:「雨墨知錯,公子,饒我這一回,雨墨再不敢多嘴!」

    李景隆一腳踹開她,狠狠地說道:「若不是錦曦見過了你,依蘭園規矩你早沒命了,每日三鞭便宜了你,回去之後,再把剩下的三十鞭補足了!」

    雨墨搗頭如蒜,知道已逃過一劫,連聲呼道:「多謝公子開恩,雨墨一定將功贖罪。」

    將功贖罪?李景隆眼裡露出一線譏諷,伸手抬起雨黑的臉瞧了瞧,突笑道:「雨墨,你喜歡徐家小姐麼?你就跟了她吧。三十鞭也就算了。你,還是公子喜愛的雨墨。」

    雨墨不知所措地看著李景隆。

    李景隆露出笑意,語氣變得溫柔:「非蘭不喜歡呆在我的蘭園,生在野地公子怕別人采了去,雨墨,你好好護著她。」

    「是,公子,雨墨定不負公子重望。」

    「過來。」李景隆輕柔地喚道。手一翻掌中多了一瓶傷藥,用手指挑出一團抹在雨墨的背上,用手掌細細揉化開。他悠然說道,「我家蘭園之中,從未有帶傷的蘭。以後不會落下痕跡的。」

    一股蘭香在艙房中飄散開來,背上一涼,雨墨只感覺一雙帶著熱度的手力度適中的撫過脊背,帶來陣陣熱力與酸麻的感覺,口中不自覺地溢出細碎的呻吟聲:「公子……怎麼擔得起這麼好的傷藥。」

    「擔得起,魏國公府大小姐的閨中姐妹,自然是擔得起的。」李景隆不緊不慢地說。

    雨墨一驚:「公子可是要送走雨墨?」

    「怎麼?你不qíng願?」

    手在她背上停了下來,雨墨身子一僵,回身撲到他腿上哀聲求道:「公子別拋棄雨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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