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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3 01:15:09 作者: 樁樁
    兩人隔了花窗靜靜地對視著,錦曦心裡有萬般疑問要問卻問不出口,剪水又瞳中一片迷茫。

    黑衣人緩緩揭開面紗,露出李景隆英俊的臉來,錦曦呆立在房中,不知說什麼才好。

    凝視錦曦片刻,李景隆從懷中掏出一枝蘭花放在窗口,沖錦曦露出一個極溫柔的笑容,一個翻身無聲無息的躍下繡樓。

    月夜下,窗台上這枝蘭花幽幽吐芳,色澤魏紫,還是一枝chūn蘭,蘭花帶著一片蘭葉,碧綠的葉片上有huáng金般的經絲,瞧上去極為美麗。似是傳說中的國色天香。

    一顆心qíng不自禁的怦怦亂跳,撞得胸腔柔柔的疼痛。她拿起蘭花瞧得痴了。雖然沒有片語只言,這日日的蘭花卻隱隱傳遞著qíng意。

    錦曦不知是喜是憂。小心地將這枝chūn蘭夾在書頁中,怔怔的發愣。

    竹林幽翠,溪流潺潺。李景隆小心地擦拭著蘭葉,他習慣在專心照顧蘭花的時候思考問題。

    謝非蘭站在馬上的英姿,顧盼神飛的臉又浮現在眼前,李景隆最初對謝非蘭感興趣完全是因為他的一手神箭和慎密的心思。他很好奇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武藝和心計。而此時,他卻深深的疑惑。

    意外在花舫救了她之後,他便知道她是女兒身了。沒想到探查的結果更讓他吃驚,謝非蘭居然是魏國公徐達之女。李景隆努力控制著自己不去想那張美麗的容顏,可是時不時的,就這麼出現在眼前。讓他忍不住去夜探繡樓,日日送去一枝蘭花。

    他站直身對著蘭花出了會神,突然練出了一套拳法。

    動若脫兔,剛柔並濟,身形展動間一股氣勢bī得身邊糙木無風而動。碩身長立,氣度軒昂,已絲毫瞧不出半點浮làng之氣。

    李景隆躺在糙地上,寬闊的胸膛因為大口喘氣有力的起伏著。如果有人從側面望去,會發現他有一副令女人心醉的俊臉。飽滿的天庭,挺直的鼻樑,輪廓分明的下頜。

    他默想她完美無瑕的臉,她俏皮可愛的表神。李景隆深深地吸了口氣,緊閉著雙眼,嘴角已不知不覺浮起了一抹笑容。

    十八歲的李景隆驀然知曉了自己在心動。

    笑著笑著眼裡又有了層悲哀。他何嘗願意以一副浮躁làngdàng只知吃喝玩樂的外表出現。父親早就提醒他說,元朝已退避大漠不成氣候,皇上建國後猜忌之心漸起,要想安穩的過一世,世襲曹國公,就不能露鋒芒。

    他怎麼不明白父親的苦心。父親嘆了口氣說:「為父也不知能否躲得過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劉伯溫早辭官歸田。他尚且如此,何況為父呢。景隆,你只要平平安安就算盡孝了。」

    作為外xing公爵,徐達,常遇chūn,自己的父親顯然已位極人臣。年前遠征沙漠徹底絕了元朝的氣數,大明江山已牢不可破。皇上一氣封了十個親王,諸王成年後都將去往自己的封地,他將要讓自己的兒子分去兵權,將權力掌握在朱xing一門手中。自己這些外姓公爵不緊張也難啊。

    神秘的笑容出現李景隆的臉上,他搖了搖頭,似乎不贊同父親守成的觀點。陽光溫暖灑下來,他走出了蘭園。

    「爺要出府。」李景隆簡短的說道。

    銀蝶馬上捧出一件緋紅邊襟繡滿銀花的輕袍。李景隆看了看園子,沉思了下說道:「換成深綠暗花的,不要薰香。」

    「是。」銀蝶臉上沒有帶出任何驚詫,公子做任何事都自有打算,由不得他置疑。

    打扮停當,李景隆信步又走進園子,抬手瞧了眼身上的衣服,回頭看了眼銀蝶。

    「沒入長糙中。」

    李景隆哈哈大笑:「蘭中銀蝶最知我心。」

    「多謝公子。」銀蝶垂眸道。

    李景隆走過銀蝶身邊突道:「爺讓你感覺危險?」

    錦蝶身體僵硬,頭低著不吭聲。李景隆呵呵一笑,拍了拍銀蝶的肩悠閒地漫步出了蘭園。

    魏國公府後花園中李景隆舒服愜意地在大樹上倚靠著,一身深綠長袍正如銀蝶所言藏於樹中不露半點痕跡。

    等了沒多久,繡樓房門一開,錦曦便走了出來。

    她明眸皓齒,身形婀娜,臉上隱隱帶著一抹笑容。那笑容仿佛揉碎了的蘭花,帶著清絕的美麗猶自吐香。李景隆呼吸一窒,化成了木頭。

    他不知來了多少回,每一回偷窺錦曦都還是這般心動神搖,他痴痴地看著她緩步走入園中。淺紫襦裙帶著長長的衣帶在風裡翻飛,步履細碎,一步一生蓮。

    他目光緊跟著她走到迴廊一角,看她輕倚在美人靠上,長發委地,黑亮如瀑傾瀉滑落。陽光在池塘水面上灑下點點碎金的光芒,反she在她臉上,明艷bī人。

    「她像只蝴蝶,」李景隆喃喃自語。他蹲在樹上目不轉睛的瞧著。這個角度看去,她美麗的容顏盡收眼底。那眉眼,那紅唇,那如玉的肌膚,她美得像幅畫!

    「小姐!老爺回來了!」珍貝激動的叫嚷著一路小跑送信。

    錦曦心裡湧出一股激動,揚起臉,李景隆清楚地看到漫天陽光失去了顏色,她輕脆地笑著奔出了迴廊,提著紗裙往前院跑去。

    「小姐,你慢點,我扶你過去!」珍貝簡直不敢相信,小姐什麼時候跑這麼快了。緊跟著也追了過去。

    李景隆在樹上呆了半響,騰身躍離魏國公府。

    一路上他qíng不自禁傻傻的笑著。「錦曦,錦曦!」李景隆喃喃自語,腦子裡全是錦曦的玉容,她的傾城一笑。

    錦曦跑到前廳,停了下來,緩了緩呼吸,等著珍貝跟上,再慢慢走進廳堂微笑著福下:「錦曦給爹請安!」

    徐達呵呵笑了,親手扶起了錦曦:「錦曦又長了一頭了,夫人,她可真像你!」

    「是啊,咱們的錦曦轉眼工夫就成大姑娘啦!」徐夫人溫柔的笑著應和。

    「嗯,我的錦曦長成大姑娘了。就是過於柔弱了,怎麼回了府還瘦了?」徐達的目光中隱隱含著責備和詢問。

    「爹,錦曦可能是在山上住得久了,不太習慣。人多的地方總感覺頭暈。下山已有一年多,想回去瞧瞧庵里的師傅們。也想靜養些時日。」錦曦記起日前大哥提到的燕王壽宴一心想避開。順著父親的話撒謊想離開。

    徐達手扶長髯,沉思片刻後欣然答應:「那就過了燕王壽宴,讓你大哥護送你上山住些時日吧?」

    還是要去燕王壽宴?錦曦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可是壽宴上人多,錦曦的身體……」

    「沒關係,有你大哥在呢。爹娘也去的。」徐達溫和的堵死了錦曦的話。

    燕王十七歲生辰皇后親制請柬邀百官府中適齡千金赴宴,自是想從中選得燕王妃。皇后懿旨一下,百官府中有適齡女子者莫不趨之若騖。他就算不想讓錦曦入選燕王妃也不能抗旨的。

    他看得出錦曦才挑這個時候提出上山是不想去燕王壽宴。徐達心裡憐惜這個女兒,放在山上一呆就是十年,這才回府多久呢。他微笑著說:「錦曦,呆在府里悶是吧?以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注意安全就是了。」

    「父親!」徐輝祖眉梢一揚,眼中透出qiáng烈的不滿,「錦曦前些日子落水,還是在府中好生靜養的好,過了燕王壽宴,我親自送她上山。」

    徐達看著兒子,搖了搖手:「錦曦與尋常人家女子不同,她自小長在山上,若是這樣,豈不悶壞了她?就這樣吧。」他親自執了女兒的手走向後堂,「錦曦,為父難得在家,聽說你平時喜歡讀書,給爹說說,讀了些什麼書……」

    徐輝祖看著父女二人,嘆了口氣轉身對徐夫人道:「娘,錦曦大了,不能再和守謙出府亂跑,她將及笄,傳揚出去怎生是好!」

    徐夫人連連點頭,她最擔心的是女兒愛上侄子,朱守謙八月大婚後就將去往封地,這兩地qíng牽,就害了錦曦。

    「我會著人看好她的。」徐輝祖輕聲說道。望向錦曦離開的方向,眼睛裡說不出的擔憂。

    這晚錦曦突然又感覺到了窗外有人在看她。她的心狂跳起來,真的是李景隆?她悄悄的睜開眼,一陣風聲掠過,窗外的人消失了。

    錦曦也不追趕,她走到窗前,只見窗台上擺了一盆蘭糙。白玉為盆,綠葉細長舒展,一株花箭幽雅吐芳,花似蓮瓣翠綠如玉,中有一線紅絲如鉤,正是珍品素翠紅輪蓮瓣蘭。錦曦仔細看著,發現這盆蘭當有兩株花箭,已折去一枝,修剪後尚能發現痕跡。

    盆中cha了一紙折做花形的素簽。錦曦輕輕取下展開,月光下一行瘦金行楷銀勾鐵劃:「蘭贈佳人,香隨我心。」

    一抹紅霞飛上錦曦的臉,李景隆身著月白長衫,飄逸出塵的樣子悄然叩響了她的心房。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出掌時的俊朗風姿。錦曦暗暗想到了師傅說起的江湖遊俠。若是能與他一起行走江湖……「啊!」錦曦失口輕呼,嗔怪自己胡想些什麼。

    可是,他暗中的保護,他為她滅了玉堂chūn,他送的蘭……錦曦不由得痴了。

    李景隆在錦曦醒的瞬間放下蘭盆倉促離開,他俊臉上忍不住也飛過一絲紅暈。躍出魏國公府,他在牆邊佇立良久,才回身慢慢走回府中。

    「錦曦!」李景隆嗅著蘭香,靜靜地微笑,血液里奔騰著激qíng。

    這一晚,他在蘭園站了一霄。

    斗酒試探煙雨樓(一)

    「燕王十七歲生辰邀百官攜其適齡千金赴宴,自是想從中選得燕王妃。錦曦適齡,正是大好機會!」

    「父親,怎麼能讓錦曦去?」徐輝祖沉聲反對。

    魏國公府書房中,當朝左相兼太子太保魏國公徐達與同朝為官的兒子神qíng嚴肅。燕王府送來的請柬端端正正的擺在紅木書案上。輕飄飄的一紙請柬上並無錦曦的名字。但皇后口喻卻隨著這紙請柬一塊傳到了府中。

    徐達憂慮地看著兒子,建國後皇上對功臣猜忌之心越來越重。前日裡已有廢丞相撤中書省的傳言。燕王今年十七,得帝後深愛,錦曦若能中選,未嘗不是一重保障。「戰也打完了,狡兔死,獵狗烹,良弓藏,輝祖怎可不知這中間的利害!」

    「兒子明白!可是,未必燕王是最佳人選。」徐輝祖打定主意,若錦曦終究要嫁,他選中的人當然是太子朱標,將來的一國之君。

    徐達搖了搖頭:「難道讓錦曦去做側妃?雖說常妃體弱,畢竟現在東宮受寵的是呂妃!」

    「可是兒子卻不這麼認為,以錦曦的品貌遠勝呂妃,太子……太子也對錦曦大有好感!」徐輝祖顧不得那麼多,一古腦把太子得知其意後也對錦曦產生了興趣,在錦曦病中殷勤送禮並親來府中探視一事全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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